第53章
這個時段,射擊訓練館里本就人煙稀少,原本還偶然炸響的槍聲,此刻像是約好了,全歸於沉寂,空氣里流竄著讓人心悸的氣息,夏沐幾乎能清晰的聽見自己不穩的呼吸聲。
「是義務嗎?」段紫潼嗓音輕輕的。
夏沐抬頭正色道:「那當然,你如果有能力分析案件,為什麼不貢獻自己的力量呢?」
「那對應的權利呢?」
「對人民盡職盡責,你可以獲得上級的認可,未來的前途……」夏沐嗓音漸萎,有些心虛,這樣的回報,似乎對殿下沒有太大的誘惑力,說到一半,她主動改口問:「不然,你要我怎麼報答你?」
段紫潼扯起嘴角,眯縫的笑眼注視她:「你會答應我嗎?為了人民。」
竟然把這頂帽子扣回了她的頭上!夏沐忿忿地回答:「那你不可以提太過分的要求。」
如果回到小時候,她覺得三五塊布丁,就可以打發這頭腹黑幼崽,可現在怕是不成了。
「你覺得我會提什麼過分的要求?」段紫潼收起笑意,眼神里漾起絲令人憐惜的落寞:「你總是這麼防著我。」
夏沐睜大眼睛,立即辯駁:「沒有!」
「那你會答應我?」
「行,你說。」一時意氣,夏沐答應下來又有些後悔,總感覺中了腹黑幼崽的圈套。
段紫潼鄭重的邀請:「陪我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
「什麼?」夏沐一愣,沒料到殿下要的會是這樣的「報答」。
「下個月二十號。」段紫潼目光很認真的注視她雙眼:「晚上八點,不要遲到。」
夏沐下意識追問:「地址在哪裡?」
段紫潼勾起嘴角:「你坐家門口206號公交車,到終點站下,馬路對面就是了。」
夏沐認真地拿出手機,記下殿下說的話,又忽然想起什麼,抬頭問:「206的終點站對面,好像是一所精神病院啊?」
段紫潼終於忍不住壞笑,尖尖的小虎牙若隱若現,問她:「你真願意乘輛公車來赴我的約?」
夏沐:「……」
不然呢?
段紫潼不再捉弄她,認真的回答:「我會去你家門口接你,七點半前打扮好。」
夏沐這才意識到,這頭幼崽讓她坐公車去精神病院是在開玩笑。
她習慣了每天乘公車上下班,所以聽說公車能抵達地點,也沒覺得任何不妥,回頭一想才察覺不對,王儲的舞伴,有做公車登場的嗎?
她醞釀著要推拒一下,挽回顏面,卻見蛋卷殿下一本正經的囑咐:「如果你事到臨頭不出現,我會一直等在你家門口,占著你爸媽的車位不走。」
「……」
夏沐翻了個白眼,裝成垂耳兔你還敢囂張,也不怕我媽揍你!
轉念又有些於心不忍,這頭幼崽像是被她放鴿子放出了心理陰影。
或許這次的邀約赴宴,就是為了彌補過往的遺憾。
夏沐也正了正神色,承諾道:「我肯定會準時出門的。」
**
在謀殺案開庭之前,夏沐果真找到了林亞青妻子的假賬證據,案情有了更明朗的進展。
開庭當天,江嫵對著陪審團和死者家屬,激昂又誠懇的講述——
「我雖然是嫌犯的辯護人,但絕不是站在死者家屬的對立面,我所做的,是讓案情水落石出,而不是為兇手狡辯。
徐東成的過往劣跡斑斑,但卻不該成為真兇的替罪羊,這不僅是對他的不公平,更是對死者不公,所以,請不要用對立的態度看待我接下來的舉證。」
「這是一場預謀縝密的殺人嫁禍案——」
江嫵將兩星期內搜集的所有證據,一一在法官面前呈現。
「也就是說,目前為止,指向我委託人的所有證據,全都是人為嫁禍,而製造這一切的重大嫌疑人,就是錄像中這個dea的一位小組隊長、死者的直繫上層領導——林亞青。」
陪審團頓時一片驚訝,死者的妻子震驚地握緊拳頭,滿眼錯愕與質疑。
江嫵不慌不忙地繼續說:「請大家仔細思考一下,這位dea警員,為什麼要故意推著路邊的垃圾車,撞上徐東成?
相比於一個掙扎在溫飽線上、與死者素未謀面的混混,究竟什麼樣的人,更有能力弄得到私槍,且更可能因為某方面動機,預謀殺害在dea工作七年的警員?」
「當然,關於殺人動機,我這裡也有一些調查結果。」
江嫵出示了夏沐取得的假賬證據,陪審團又是一片嘩然。
「很顯然,林亞青有一筆見不得光的收入,具體來歷我們暫時無從查證,所以不排除他是因為這筆錢的原因,對受害者產生了滅口的動機,這就需要警方更多的調查。
就我們目前已知的證據來看,徐東成所有的犯罪嫌疑,都站不穩腳跟,這根本是一起縝密的謀殺嫁禍案。」
最終,因檢方證據不足,被告罪名不成立,江嫵勝訴。
案件進入了新一輪偵查。
新嫌疑人林亞青被暫時停職,配合審訊。
他受審的態度十分從容,到底是在dea幹了二十年的警察,一進審訊室,他表現得比cga的警員更熟門熟路。
林亞青不過四十齣頭的年紀,魚尾紋卻十分深刻,一笑起來,有種滄桑的親和力。
夏沐在一旁做紀錄,對面坐著的男人相當油滑,在沒有律師的情況下,說話依舊邏輯清晰、滴水不漏。
林亞青先是跟老警員套了套近乎,而後直入主題,主動招供——
「我不想耽誤大傢伙的時間,就老實招供了。
那筆錢,是我老婆在賭場贏來的,我畢竟跟你們大家是同行,家裡人參與賭博,影響很不好,但讓我大義滅親吧,我也捨不得,所以,就想了個法子,把這筆錢給洗乾淨了。
我願意為此接受應有的處罰,但是殺人這個罪過我是頂不起的。
小宋(死者)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幹警,咱倆關係有多好,你們去我們局裡隨便一打聽,就知道了,他老婆聽那個律師在法庭上胡扯,回頭也告訴我,她是一句都不信的。
你說,就算小宋知道我老婆賭博,哪怕真的舉報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我至於殺人嗎?簡直是笑話!
還有說我推垃圾車撞嫌疑犯,真是絕了,我也沒想到會那麼巧。
那天下午,我剛好去那條路上的超市,給老婆買點東西,也不知誰那麼缺德,把垃圾車橫在停車位上,當時也沒其他空位了,我只能下車推開那輛垃圾車,在回去停好車。
可也不能就把那垃圾車橫在路中間吧?我就想把它推到路頭拐角的巷子里,別擋著人家的道,然後真是撞上大運了……就那麼撞著殺害小宋的毒販子了!早知道我該撞得更狠點!
我真是想不通,那律師怎麼能說,我的作案動機比那個毒販子還大?
我緝毒近二十年,每年都有熟悉的同事犧牲,少不了有被販毒團伙暗殺的。
律師說那個小毒販子沒辦法搞到私槍,這也太可笑了,非得是他想殺人嗎?如果是他上頭的毒梟買`兇殺人呢?當然用自己的人最方便,替他搞一把槍還不容易嗎?」
夏沐深深皺起眉。
這傢伙簡直老奸巨猾,巧舌如簧,幾句話就把嫌疑撇得一乾二淨,只給妻子領了一個賭博罪。
要跟這麼個老狐狸交手,不下點苦功夫不行,夏沐開始耗費大量業餘時間獨立調查。
段紫潼說過,嫌犯很可能還藏有更多贓款,夏沐打算從這方面入手。
她想獨立查案,因為即使沒有江嫵的提醒,她也不想太過依賴段紫潼。
倒不是擔心那頭胖崽有什麼可怕的復仇計劃,只是一種直覺——蛋卷殿下確實在等著她主動靠近尋求幫助。
她莫名地不想讓殿下得逞,一定要靠自己的實力破獲這起案件。
轉眼兩星期過去,賦閑在家的林亞青沒有任何異常行動。
夏沐發現,他的小組中,還有三個成員經常去他家中探望,其中兩個人只出現過一次,還有一名年輕些的警員,則經常上門拜訪。
但這位年輕警員,似乎並不受林亞青夫婦的歡迎。
一次私下偵查時,夏沐拿著望遠鏡,看見林亞青妻子給那小警員開門時,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惡、甚至帶點憤怒的表情,隨後卻還是放那警員進門了。
夏沐立即提交申請,開始秘密調查那名年輕的警員。
很快,她驚喜的發現,這名剛畢業三年的警員,銀行賬戶上的存款僅有1000多餘額,並且僅三天就花完了。
不尋常的是,他每次拜訪林亞青之後,賬戶上就會又多出兩千到三千的餘額,同樣會很快花完。
很可疑。
這名涉世未深的年輕警員,八成會成為案情的最大突破點。
功夫不負有心人,夏沐簡直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