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章:噩夢
“可是常樂是無辜的,她不知道……”
“她不無辜。”吳越冷淡的聲音打斷宋瑜瑾的話語,“她是皇後的女兒,這點永遠無法改變。況且,她愛的不是我,是她臆想裏,那個能為她付出一切,像她一樣為了愛情奮不顧身,飛蛾撲火的林析,全部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
常樂就像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裏的孩子,隻聽得到自己想聽的,看得到自己想看的,那些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全都被排除在外,卻不知道她這種自以為對你好的做法,才是最傷人的。
而且打死綠枝的,也是皇後的人,這些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宋瑜瑾歎息,他說的沒錯,常樂的確是這樣的性子,她居然說不出一句話為她開脫,可是今天這個局麵又能怪誰呢?
怪她自作聰明胡思亂想中了別人言語的圈套連累了一對有情人?怪皇後溺愛過重沒有教會她怎麽去愛一個人?還是怪常樂太笨,以愛的名義傷害了最愛的人?還是怪玉貴妃玩弄人心機關算盡視人命為草芥?
她不知道。
吳越背對著她,語氣淡漠:“我現在在替三皇子做事,或許過不了多久,他就要逼宮奪位了。”
“什麽!”宋瑜瑾震驚,逼宮怎麽可能和平解決,必然要引起軒然大波,血流成河,留在京中的親人朋友,誰能獨善其身。
“前幾日,皇帝突然對宋家發難,宋丞相在獄中自盡,引起朝中許多大臣惶惶難安。而現在宋夫人下落不明,皇帝正在到處找你和宋夫人,三皇子有令,一旦找到你們,就以皇帝的名義處死,到時候就會引發宋丞相的弟子和友人的不滿,他再借機煽動文人學子鬧事,到時候他會以平亂的名義宣我進京,一舉奪下帝位,我來告訴你這些,是想你們早做準備。”
他從沒有想過要替玉貴妃母子賣命,隻不過是在靜待時機,為綠枝報仇罷了。
如今皇後已死,他做不了什麽,可最大的罪魁禍首卻還逍遙自在,他決不允許。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聽聞父親在獄中自盡,猶如平地一聲驚雷起,炸得她眼前發白,兩耳嗡嗡作響,再也聽不進去其他,仿佛置身無盡的黑暗裏,冰冷幽暗的水浪讓她窒息。
吳越抿了抿唇:“請節哀。”
宋瑜瑾身子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張嵐急忙過來,扶住搖搖欲墜的宋瑜瑾,看著她慘白的臉色,語氣不善:“你對夫人說了什麽!”
“張嵐!”宋瑜瑾突然握住他的手臂,語氣尖銳到有些刺耳,“京裏的消息,為什麽不告訴我!”
吳越都能夠知道的事情,她不信沈獨會不知道,可她這裏一直風平浪靜,絕對是有人瞞著她!
“是……是公子讓我們暫時瞞住你,他怕你……夫人,你別衝動!”
話還沒說完,宋瑜瑾甩開他,朝門口跑了出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見我爹娘!”
“夫人!”張嵐攔住她,“現在外麵到處都是找你的人,你如果出去了無異於自投羅網,就中了別有用心之人的詭計了!”說著,瞪了吳越一眼。
吳越聳聳肩,無所謂道:“隨你怎麽想,我的消息送到了,其他的與我無關。”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你要是真的看不好她,我不介意抓了她進京去領賞。”
出了門,吳越馬上馬背,帶著人就要走,有個人頻頻回頭:“將軍,如果我們能抓住罪臣宋淵的女兒,可是大功一件。”
吳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那人以為自己說對了,正要附和著笑笑,隻見銀光閃過,吳越手起刀落,那人屍首分離,轟然墜地。
“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吳越冷冷環視了一圈,直到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才揚長而去。
院子裏,宋瑜瑾無論如何都要走,幾乎崩潰的她第一次無法冷靜地控製自己的情緒,哭鬧的動靜甚至引來了其他人,張嵐沒有辦法,隻好先把人打暈。
“怎麽了怎麽了,張大哥你是不是欺負宋姐姐了啊。”馬秀兒衝在最前麵,一副護犢子的態度,要不是抱不動宋瑜瑾,恨不得把人搶過來自己抱著。
張嵐神色憂忡,和程玉對視了一眼,程玉當即心領神會,宋家出事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隻是一直瞞得好好地,怎麽突然露餡了。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安撫好宋瑜瑾的情緒,看她剛剛聲嘶力竭的樣子,想必這樣的打擊短時間內難以振作起來。
“聽夏,你好好陪著夫人,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離開這裏半步。”張嵐把事情一一布置下去,“秀兒,麻煩你為夫人熬兩幅安神的湯藥。”
“張護衛,是不是老爺和夫人出事了?”聽夏紅著眼睛問,剛才她分明聽到宋瑜瑾的話裏,提到了宋家夫妻,那種悲慟大哭的樣子,她還從來沒見過。
張嵐目光微閃,有些不敢麵對她:“不管發生了什麽,最要緊的是照顧好夫人,不能再讓她出事了。”原來真的是宋家出事了,聽夏擦去眼角的淚花,點點頭:“你放心,我知道輕重的,一定會照顧好夫人。”張嵐這才放心,拉著程玉幾人去商量找謝瑛容的法子,聽夏坐到床邊,看著宋瑜瑾平靜的麵容,默默掉起了眼淚。
宋家夫妻倆為人和善,與人無爭,他們對聽夏恩同再造,她怎麽也想不通怎麽會有人忍心傷害那麽善良的兩個人,可她不敢問,她怕知道了確切的消息,也會像宋瑜瑾一樣失去理智,那時候,誰來安慰傷心的宋瑜瑾,誰來保護宋家唯一的血脈,她一定要好好的,替老爺和夫人照看好他們最大的牽掛。
“小姐,你可不能有事啊。”聽夏重拾了久違的稱呼,握住了宋瑜瑾的手,“聽夏會一直陪著你的。”
宋瑜瑾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她在一片黑暗中走了許久,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時間的流逝,不知疲倦地一直往前走,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許隻是一瞬間,她終於發現一線光明,迎著光跑了過去,然而等著她的,卻是熟悉的天牢。
殘破的牢獄,腐臭的氣味,爬來爬去的老鼠,還有狼狽潦倒的宋瑜瑾。
她又回到了重生之前的那一幕。
“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宋瑜瑾看著自己血跡斑斑的手,根本不願相信。
下一秒,笑靨如花的方明珠像記憶裏那樣出現,提著籃子走了進來,還是一模一樣的話語。
“表姐……”
“不,這不是真的!”宋瑜瑾跳起來,朝著方明珠撲去,她要撕破這個幻象,她明明已經改變了一切,沈獨不會死,爹娘不會死,方明珠也不會成為王妃,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動作再一次被鐵鏈限製住,方明珠笑嘻嘻的,目光裏充滿了得意:“表姐,幹嘛這麽凶啊,是不是惱羞成怒啦?”
“假的,都是假的!我爹娘還好好的活著,你不要騙我,快滾,滾啊!”不知道為什麽,心口有一股惶恐縈繞不散,她一點都不想見到方明珠,仿佛隻要不見到這個人,她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什麽都改變不了。”方明珠的臉近在眼前,冷冰冰的語氣充滿了邪氣,她憐憫地看著宋瑜瑾,“宋淵死了,謝瑛容死了,沈獨也死了,現在就輪到你了,誰也逃不過的!你們注定要成為我的踏腳石!你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心思,誰也逃不脫命運的擺弄!”
“不會的,不會的!”宋瑜瑾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局。
“你重來了一次又怎麽樣,宋淵還不是聲名盡毀,鋃鐺入獄,不要再異想天開了,你們最終都逃不過死路一條,好表姐,我來送你上路吧!”方明珠神色猙獰,手上突然多了一杯毒酒,朝著宋瑜瑾走來。
宋瑜瑾僵在原地,她拚命掙紮,可身體卻不受控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毫無反抗之力地喝下那杯毒酒,一如當初。
“不要!”床上的宋瑜瑾滿頭大汗,嘴裏不停地在說著胡話,似乎陷在了什麽可怕的夢魘裏,聽夏急的落淚,抓著她的手不停地和她說話,想要把人從夢境裏喚醒,直到最後她大喊了一聲,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神愣忡地看著聽夏。
“夫人,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聽夏看她呆愣愣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宋瑜瑾神思恍惚,好一陣才理清了漿糊似的大腦,喃喃問道:“聽夏,我爹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聽夏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我知道了。”聽夏這個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宋瑜瑾苦笑,許是睡了一場,她已經平靜許多,可整個人卻如墜冰窟,冷徹骨髓。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盡力改變了許多,沒有處處和沈獨作對進而陷害出賣他,沒有被方明珠牽著鼻子走,讓太子提起對趙明旭的防備心……她以為做了這麽多,可以避開上一世家破人亡的悲慘結局,可是宋淵的死訊傳來,還是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懼,夢裏的每一幕,都是她最不願意去相信的。
難道無論她做什麽都無法改變既定的結局,那讓她重活一次的意義又是什麽?再次體會失去一切的痛苦嗎?
“我娘,找到了嗎?”冷靜下來,吳越的話也就一一浮現出來,謝瑛容下落不明,她還有機會,她一定一定要找到母親,不會讓她再有一絲一毫的危險!
“張護衛說,已經派人順著回京的方向沿途去找了,他猜測夫人有可能回來大勝關找你,暫時還沒有什麽消息傳回來。”
話音剛落,陳白彥一臉驚喜地跑了進來。
“宋姐姐,有伯母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