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章:一年
沈獨一進城就直奔守將府邸,和幾個北翟將士撞了個正著,一番苦戰,將其殺得片甲不留。沒了主持大局的將領,北翟士兵軍心動搖,四處逃竄,還有一部分拚死頑抗,城中火光連天,一直到了天亮都不曾黯淡,拚殺聲漸熄的時候,北翟守軍傷亡大半,剩下的那些眼看敗勢難挽,慌忙投降。
沈獨麾下的眾人也有不少受傷掛彩,但個個都喜笑顏開,沈獨目光所及之處,一身血汙的將士們皆是歡呼雀躍,這是他們第一次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一掃之前的苦悶和憂慮,心中充滿了豪情和信心,興奮的簡直還能再戰三天三夜。
與之相反,城中民眾惶惶難安,一片淒風苦雨,恨不得抱頭痛哭,見到堯國士兵就退避三舍,視他們為洪水猛獸一般,全部閉門不出,隻是偶爾從門縫裏窺視一二。
安置降兵傷員,安撫百姓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前者交給他,後者則屬於趙明義的職責。
沈獨把城中的大夫郎中全部抓了過來,有幾個膽小的一看到提著刀上門的士兵頓時嚇得哭爹喊娘,送到沈獨跟前時更是嗚呼哀哉,以為自己要被這一臉煞氣的敵國將領給哢嚓了,卻被送到了傷營中,救治傷員。
裏麵既有堯國的士兵又有北翟的士兵,許多隨著堯國大軍前來的大夫和醫女已經穿梭其中,一視同仁的為眾人療傷,但仍舊僧多粥少,忙得像個連軸轉的陀螺,這一幕讓幾個北翟大夫十分汗顏,沉默著加入其中。
陳白彥和張嵐指揮著沒受傷的人的滅火,清掃戰場,十分忙碌,蕭元愷則被文棋押運回到大勝關,一並帶回去勝利的消息,大勝關自然又是一片歡騰喜悅。
等沈獨幾人處理好那邊的事務再回到大勝關的時候,已經過了數日,幾人來不及休息,就開始安排後續的處置問題。
戰勝的消息還瞞著,北翟和堯國都沒有傳回去,沈獨也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眼看著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北翟的後招說不定已經蓄勢待發,他要在奪下的邊城裏挖好陷阱,等著後麵真正的北翟大軍自投羅網。
蕭元愷在文棋手下撐了三天,在知道自己被當做槍使了以後,終於吐了出來不少北翟皇室的事情,他不是不想硬氣,隻是老皇帝兒子太多,少他這麽一個不少,多他一個不多,他得多為自己做點打算,要是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死在大牢裏,實在是不劃算。
於是兩月之後,當北翟的九萬大軍抵達邊關時,迎接他們的是熱情洋溢的百姓和一場熱鬧的接風宴,成車的酒水被送到了士兵手中,當晚不少將士都睡得死沉,無數百姓在夜色中退出了邊關,隨後幾聲地動山搖的爆炸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遠在大勝關的人也能聽到那猶如霹靂響徹天際的轟鳴聲。
一夜之間,北翟的邊關小城被炸毀,一座城轉瞬之間崩塌,十多萬大軍近半被活埋在廢墟下,剩下的生還者驚魂未定,大腦一片混沌,身上的酒氣還沒有散去,沈獨就帶著人殺到了眼前。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這邊關早就成了一座假城,蕭元愷是假的,百姓也是假的,沈獨把原本的百姓遷走,讓麾下將士扮做百姓,在城裏挖了幾條地道,裏麵埋滿了炸藥,假蕭元愷送去的酒水裏全部都摻了迷藥,等北翟人喝的差不多的時候,點燃了埋下的引線,其他人全部撤走,將這支隊伍活埋在城中。
可憐北翟的將領,好無紡布之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還沒來得及交代一句後話,就被倒下的牆活生生地埋在地下,斷了氣,那些僥幸逃過一劫的,也被守株待兔的沈獨剿了個七七八八,最後還剩下一萬有餘的俘虜。
這下,北翟皇室震驚,前後不過半年多的時間,他們前後折損了十幾萬士兵在邊關,還搭進去了一個皇子,再也不能善了。
雙方隨即以這座廢墟為界,展開了漫長的戰爭。
書房裏,沈獨剛剛打開手底下送上來的消息,陸楟之就已經暴跳如雷。
“兵部的那些人到底是怎麽做事的,又拖欠這個月的軍餉,那麽多的銀子到底都哪去了!”陸楟之把手裏的書信摔在地上,來大勝關一年多的時間,這個文雅的書生也染上了幾許痞氣,嘴裏嘀咕了兩句髒話猶不解恨,幹脆站到門外大罵起來,一連串咬文嚼字的罵語不見停歇,嚇得經過的仆人大氣不敢出。
趙明義對這一幕早已見怪不怪,說實話,要不是有太子這個身份壓著,他也想像陸楟之一樣破口大罵,他們在邊關流血流汗和北翟拚命,朝中還有一些蛀蟲在扯後腿,三五不時地拖欠軍餉,中飽私囊。
沈獨的神色也不輕鬆,賀子軒的朋友交情再好,也不能沒有節製地為他們送銀子,再加上趙明旭屢次插手,送來的糧食不是以次充好,就是缺斤少兩,將士們已經頗有怨言。
“讓子軒收手吧。”蕭曼一直和賀子軒通信,知道他現在在趙明旭身邊也不太好過,趙明旭暗中動手腳的證據賀子軒已經偷偷送了過來,不必再這麽為難他也為難邊關的將士了。
“他沒事吧?”
沈獨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為了更好地掌控賀子軒為自己所用,趙明旭給他送了幾個女人,其中有一個是精通醫毒的異族人,她在賀子軒身上下了需要定期服食解藥的慢性毒,賀子軒為了不引起趙明旭的懷疑,一直在沒有拒絕。
可趙明旭卻是個卸磨殺驢的小人,他深知給賀子軒知道自己太多事情,給他的解藥除了緩解痛楚,還會讓人慢慢衰竭而死,蕭曼實在擔心賀子軒的身體撐不了多久。
蕭曼想起賀子軒不久前送來的信裏,雖然語氣一如既往,說自己沒有大礙,但她還是擔心:“我怕他故意報喜不報憂,你也知道,相隔甚遠,他如果故意隱瞞,我們也不知道。”
“蕭曼,你盡快趕回去,幫他把毒解了,大勝關這邊有賈郎中就夠了。”沈獨思忖了片刻,雖然有了蕭曼的藥,皇後的身體還是一日不如一日,她回去也能看看皇後的身體到底壞到了什麽程度,在太子沒有回京之前,絕不能讓玉貴妃登上後位。
“那好,我即刻就上路。”蕭曼憂心忡忡,剛抬腳就被趙明義叫住了。
“蕭姑娘,勞煩你,幫我帶樣東西回去吧。”
趙明義拿出一個有些粗糙的長命鎖,一年前太子妃九死一生在棲鳳宮內產下一子,至今他連麵都沒有見過,太子妃寫信來說孩子即將周歲,希望他能回去看一看,可沒有詔令他不得無故離開,隻能找人打了一個長命鎖作為禮物。
大勝關沒有什麽手藝高超的匠人,做出來的東西也算不上精致,上麵綴著的三顆瑪瑙,還是宋瑜瑾從珠花上摘下來的,說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可這上麵的一筆一畫都是趙明義勾勒出來的,傾注了他全部的父愛。
“好。”蕭曼把東西珍而重之地放進衣袖裏,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陳白彥與她匆匆擦肩而過,像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石頭!石頭回來啦!”
在他身後,一襲青衫的少年分花拂柳,緩步而來,後麵跟著一連串的仆人,抬著十來個樟木箱子瞬間就擺滿了院子。
“沈大哥,我回來了。”
闊別一年,曾經單薄的少年個頭猛地躥高了一截,步伐沉穩,不慌不忙,眼底那層淺淺的陰翳也徹底消散,他抬頭挺胸地站在人前,眉眼帶笑的時候,終於透出了少年人的朝氣。
沈獨知道,那是因為壓在他身上的枷鎖終於解開了。
“等你很久了,總算是回來了。”沈獨笑笑,“從今天開始,你就徹底是沈家的人了。”
程玉對著他鞠了一躬,再見這個人的時候,心境已經大不同從前:“大仇得報,程玉回家來了。”
“好你個臭石頭,一去一年,連信都沒有一封,我還以為你拋下兄弟們過好日子去了!”陳白彥一把把人按在懷裏死命地揉他的頭發,恨不得把他的頭發都給褥下來。
程玉連聲道歉,直到答應和陳白彥張炆三人一起再去賽馬,陳白彥才放過了他,程玉整整衣服,正了臉色:“我聽聞大勝關軍餉告急,這外麵是李家全部的家產,我都帶了回來,希望能夠暫解你們的燃眉之急。”
陸楟之急忙出去打開箱子一看,頓時哈哈大笑:“好,好極了!”十二口箱子裏,滿滿地都是銀子,少說也有數十萬,這下子,這個月的軍餉不用再愁了。
“石頭,你……”
程玉滿麵笑容:“既然回家來,別人的東西還留著做什麽。”從他改為母姓的那一天起,李家的少爺就徹徹底底從世上消失了,他執意回去報仇,隻是為了平息心底的恨意,這萬兩家財不過是冷冰冰的死物,根本及不上他在這個地方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