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章:改名
小胖熱淚盈眶,心裏一百個一千個願意,又怕張嵐不高興,偷偷瞄了他一眼,張嵐瞪眼:“你看我幹什麽啊,願意了應一聲,以後哥的月俸都給你,給你買糖吃!”
“人家是怕你欺負他。”蕭曼白了這個粗神經的人一眼,對小胖道,“願不願意都看你自己,你來了沈家,咱們就都是一家人了,你別多想。”
“我……我……”小胖磕磕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從小就因為長得胖而自卑,隻有陳白彥不嫌棄他髒不嫌他醜,肯帶著他玩,後來又多了一個程玉。可他還是三個人裏麵最不起眼的,哪怕陳白彥罩著他,也總有人背後嘲笑他又胖又蠢,他聽在耳朵裏,雖然麵上裝作沒事人,可暗地裏偷偷哭過幾回,還是陳白彥發現了以後幫他打了回來,那些人才閉嘴,可他知道他們心裏還是看不起他。
直到沈獨教他武功以後,他慢慢地瘦了下來,才找回點信心來。後來更是一步登天,來了大勝關做了一個最末等的將領,可他又開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他沒有陳白彥的勇猛和天賦,也沒有程玉的聰慧和沉穩,甚至就連來大勝關都是沾了陳白彥的光,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不給別人惹麻煩,不招人嫌棄,就怕自己有朝一日又被打回原形。
前幾天張老伯受傷的時候,他就已經想過,張老伯怪他也是應該的,他差點連累了別人一條性命,他會照顧張老伯等他好起來,認打認罰,就算再變回以前那個馬倌他也願意。
可他怎麽也想不到,這裏一個人都不怪他不說,張老伯還想認他做義子,那一瞬間,小胖腦海一片空白,可眼淚還是不住地往外流。
他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他從小就是孤兒,無父無母,也想過自己的爹娘是什麽模樣,為什麽要拋棄自己,會不會有一天來找自己,可隨著一天天長大,他越來越明白這些都是奢望,慢慢的也就不想了,現在有人願意接納他給他一份渴望的親情,他當然求之不得。
可他又怕是做夢。
自從來了大勝關,他已經得到了太多東西,優渥的生活,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食物……許多是從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他常聽人家說一個人的運氣是有限的,用光了也就沒了,這件事擺在他麵前美好的不真實,他怕夢醒了,自己嚐過得到的滋味又失去,一定會更難過。
陳白彥推了呆呆愣愣的人一把:“還愣著幹什麽,快答應啊!”他心中亦十分豔羨,真是恨不得替小胖答應,偏他就像丟了魂似的不說話。
“義父!”小胖突然帶著哭腔喊了一句,一下子跪倒在張叔麵前,做了個不倫不類的拜禮。
眾人都笑了,小胖又羞又窘,嘴巴卻製不住地往兩邊咧。
在沈獨的見證下,張叔收小胖為義子,敬告天地,並為他改名張炆,小胖有了新名字,一整天都眼淚汪汪的,這種有了歸屬的感覺,當真是雛鳥歸家,羔羊歸圈,讓人心安。
賈郎中看得眼熱,他無兒無女,孑然一身,年輕的時候隻覺得這樣才瀟灑自在,現在年紀大了,看著別人熱熱鬧鬧的,自己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心中也難免孤獨,張叔與他相交多年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眼中的期盼,提議程玉現在是他的徒弟,不如也認做義子,關係該更親近些。
賈郎中搖頭,平日相處,程玉或多或少提過自己的身世,他看得出來,那孩子遲早要回家的,平白耽擱了人家做什麽。
沈獨視線轉了一圈,看到陳白彥滿眼羨慕,笑著道:“賈郎中,我看你一個人孤單的很,白彥也是無父無母,今天好事成雙,不如你認他為義子怎麽樣?”
賈郎中一愣,他看沈獨對陳白彥青眼有加,心知他將來極有可能會是沈獨的左膀右臂,前途無限,根本就沒想過讓那小子給自己當兒子,沒想到沈獨會主動提出來。
看賈郎中不說話,陳白彥趕緊開口:“賈郎……不,賈叔,我多好啊,你看我可以陪你喝酒,給你背藥箱,將來還可以給你養老送終,過年過節給你上墳……”
“臭小子,你咒我呢!”賈郎中眼睛一瞪,在陳白彥縮肩的時候,笑罵:“小兔崽子,當了你爹我可虧死了,還得攢錢給你娶媳婦,老子的家當可都便宜你了。”
他這麽說無疑就是同意了,陳白彥喜笑顏開,十分殷勤地給他倒茶夾菜,眼睛都笑成了兩條縫,賈郎中冷哼一聲開始翻舊賬:“以前在禦馬監一口一個庸醫,黑心郎中,現在還不是得給我端茶倒水,哼,這就叫風水輪流轉,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在我麵前嘚瑟。”
張叔敲了敲他的碗:“你這臭老頭子就不能說兩句好話嗎,才剛認了兒子兔子尾巴就要翹上天了,也不看看屁股都露出來了,羞不羞。”
“嘿,你是非要找我不痛快啊,你的傷好了多少啊就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
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較起勁來絲毫不比年輕人弱,差點就在飯桌上動起手來,簡直比幾歲的孩童還幼稚。
飯後,陳白彥三人慢慢地走在青石小路上,薄薄的一層落雪鋪在上麵,隻有幾個調皮的石頭不老實地冒出一截小小的腦袋。
陳白彥偷看一直沉默的程玉,剛才在飯桌上,他多希望程玉也能有一個親人,這樣他們三個人就都有家了:“石頭,你為什麽不……是有人對你不好嗎?”
“別擔心,是我自己的問題。”程玉淺笑,“等到了合適的時機,我會都告訴你們的。”
“那好吧,你一定要記得,不管怎麽樣,我們都是兄弟。”陳白彥覺得他這個兄弟日漸沉默,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但是不管怎麽變,他們之間永遠都是兄弟。
“我不會忘記的。”程玉笑笑,彎起的眼眸裏,總有一層化不開的薄霧。
三個人笑笑鬧鬧地走遠,全然不知在他們背後有兩人把一切都看在眼裏。
“他那天和你說什麽了?”宋瑜瑾問身邊的人。
她無意間撞見程玉和沈獨單獨說話,也不知說了什麽,那天以後本來就沉默的程玉更加少言寡語,如果沒人和他搭話,他能一整天不言不語,快成了一個啞巴了。
“他來向我請辭。”沈獨也不隱瞞,“他要回家了。”
這種時候回家,除了報仇,還能做什麽。早已得知程玉身世的宋瑜瑾隻剩下無奈,卻也知道,心中仇結不解,程玉一生都難以展顏。
“他沒說讓你幫忙嗎?”
沈獨搖頭:“他說想自己動手,等處理完家事,他會再回來的。”結了冰棱的回廊下,眉眼清澈的少年說的堅定,沈獨卻看出了點不同,若是真有把握何須隱瞞其他人,或許程玉是覺得陳白彥和小胖已經有了光明的未來,所以沒了牽掛,決定放手一搏,但程玉不說,沈獨也就不問。
宋瑜瑾是女子,心思更加敏感一些,她分明覺得,程玉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你會幫他嗎?”
“我會讓人暗中跟著他保護他性命無虞,但不會插手他報仇的事情。”三個人裏麵,沈獨最看好的其實是程玉,他小小年紀,心思周密,隱忍重情,要不是被賣的經曆毀了他的底子,好好培養,將來未必不是個驍勇善戰之人。不過上不了戰場,也能做那運籌帷幄之人。
沈獨已經打好主意,等這事一了,就把人帶回來好好培養,以後給陳白彥那傻小子做個智囊,免得他光有武力沒有腦子,遇上蕭元愷這種心眼多的和篩子似的敵人,一準吃虧。
大勝關的事情正在慢慢走上正軌,沈獨的奏折也送到了趙敬光的手上,趙敬光一收到這份以許遠的名義遞上來的奏折,心就往下沉了沉。
他原以為北翟名將那穆紮的死,能讓他們多安靜幾年,讓他多培養幾個心腹,沒想到這才短短三四年的時間,又有卷土重來之勢,若是真的大規模開戰,軍需,糧餉,這些都是一大筆開支,才充盈起來的國庫,又能支撐多久。
況且,為了收攏兵權,他常年打壓武官,如今朝堂上留下的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讓他們領兵作戰,他是一百個不放心,可曹雄自追查清波山一事後就沒了音訊,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也是這個時候,趙敬光才會生出一絲懊悔,如果當年能恩威並施收服沈獨為他所用,他也不至於這種時候騰不出能用的人。
不過這種情緒隻是一瞬間就煙消雲散,比起遠在天邊的北翟,自然是眼皮子地下的威脅更令他如鯁在喉。
趙敬光私心不想開戰,但也不願大勝關無人守護落入北翟之手,批複了募兵一事,但以朱筆注明輕易不可大動幹戈,待朝中委派將領之後,聽從行事。而這件事拿到前朝去論,關於是戰是和,又分為兩派吵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