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章:夫妻
“一拜天地——”
笑聲和祝福聲不絕於耳,蕭曼看著緩緩拜倒的一對新人,想哭又想笑,義父,你看到了嗎,小朗他長大了,他像你一樣,守護著大勝關的每一個百姓,雖然他吃了很多苦,但是現在有一個善良的姑娘來到了他身邊,陪著他,溫暖他,你和義母在天有靈,請保佑他們,幸福安康,相愛相守。
“二拜高堂——”
張叔含著淚,幾乎要哭出聲來。
他們這些人,打上了沈家的烙印,一輩子都抹不去。沈獨在宮中和宋瑜瑾成婚時,他遠在大勝關,隻覺得對不起老將軍,沒能替他們看上一眼,成了他一直以來的遺憾。
好在,遺憾被抹平了。他這輩子他最牽掛兩件事,一是沈家平反,二是沈獨的終身大事,如今著第二件事總算完成了,他也就放了一半的心。他看著沈獨長大,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嬰孩,到現在成親生子的俊毅青年,十幾年的時光,他終究要扛起自己的家。
“夫妻對拜——”
沈獨深深地躬下了腰,心中升騰起萬千柔情,哪怕他曾經遭受磨難,跌落塵埃,命運終究沒有薄待於他,他還是得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寶。
宋瑜瑾看不到蓋頭之外的一切,但是此時此刻,她感謝老天爺給她一個重來的機會,讓她能夠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讓她看清了真正的沈獨,也讓她得到了一份真摯的情感。
“禮成,送入洞房——”
“哦——”眾人一陣哄鬧,陳白彥看熱鬧不嫌事大,上躥下跳的叫嚷著要去鬧洞房,被張嵐一隻手就收拾了。
笑話,他們公子的洞房,是隨便可以鬧的嗎。
送走了新娘,沈獨招呼其他人入酒席,他臉上帶著笑意,不管是誰來敬酒都不拒絕,機會難得,張嵐夥同著文棋想要和沈獨比酒,被他老子揪著領子逮回去,唾沫橫飛的罵這小子缺心眼。
“今晚是小主子的洞房花燭夜,喝的爛醉如泥那不是要命嗎,你個混賬東西,不替小主子擋酒也就算了,居然還出這種壞主意!”
“我這不是一高興忘記了嘛。”張嵐委屈,他高興起來就沒想那麽多,他爹也不至於把他罵的狗血淋頭吧,他還是親生的嗎,再說了,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主意,幹嘛隻罵他一個人。
可惜文棋絲毫沒有要和他分擔炮火的意思,張叔一來,就抱著酒壇和賈郎中喝到了一塊,對張嵐頻頻投來的求救目光視而不見,氣得張嵐暗罵他沒義氣。
沈獨喝了一圈,最後來到了蕭曼麵前。
蕭曼滿腹欣慰,她把沈獨當弟弟一樣看待,今晚她這個做姐姐的,除了開心,就隻剩開心了,她舉起酒杯,千言萬語都隻化作一句話:“小朗,恭喜你。”
“多謝。”沈獨一飲而盡,然後放下酒杯,頗不好意思道,“我……我先回去看看她。”
蕭曼揶揄道:“這麽快就等不及了?”
沈獨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去吧去吧,我會幫你照看著的。”蕭曼十分體貼,還不忘補上一句,“明天可以睡個懶覺。”
沈獨聽了,步伐一亂,急匆匆的走了,隻留下一個慌亂的背影。
喜宴上,熱鬧還在繼續。
聽夏喜笑顏開,像個陀螺一樣,給大家添酒,這是宋瑜瑾的喜事,她比自己嫁人了還高興,沒喝酒一張臉就紅彤彤的。
陳白彥跟著賈郎中學過喝酒,酒量卻不怎麽樣,幾杯下去就和小胖喝到了桌子底下,程玉頭疼的看著兩個醉鬼在那裏頭挨著頭嘀嘀咕咕,幹脆把桌布一扯,擋住他們。
聽夏抱著酒壺走過來的時候,桌子底下突然伸出一條腿來,毫無防備的聽夏被絆倒,眼看她手裏的壺就要連人一起摔在地上,旁邊的文棋身影一閃就把人撈在了懷裏。
“小心些。”文棋話不多,把聽夏放下以後,從桌底扒出兩個喝的暈暈乎乎的醉鬼,一手一個把他們扛了回去,程玉在酒席上十分克製,現在還有幾分清醒,也想跟著走,就被賈郎中按在了座位上,倒了滿滿一大碗,非要他喝了才能走。
聽夏拍了拍被嚇到的小心髒,呼了一口氣,對程玉求救的目光視而不見,笑嘻嘻的去給他們拿酒。
張嵐和自家老頭子比酒正酣,兩個人劃拳誰也不誰,氣勢洶洶非要比個輸贏,腳邊的酒壇子都空了幾個,還有府裏的其侍衛,幾乎都喝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蕭曼無奈的搖搖頭,吩咐下人去煮醒酒湯,要不然明天就是一屋子的醉鬼了。
喜房裏,燭影搖動,宋瑜瑾靜靜地坐著,吱呀一聲門響,沈獨帶著寒意走到了她麵前,她還來不及說些什麽,蓋頭被挑開,視線一下子就開闊起來,對上了沈獨亮晶晶的眼睛。
他的長發全部束起,露出飽滿的額頭,原本青白的臉色在大勝關的寒風裏磨礪成了健康的粉白色,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優美的舒展,一身紅衣更是襯托得他麵如冠玉,疏朗俊逸。
沈獨眼中已有醉意,可他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明亮,一動不動地看著宋瑜瑾,淺淺的笑意像是漣漪一樣蕩開,看得宋瑜瑾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你看什麽呢。”宋瑜瑾麵上灼熱,推了他一把。
沈獨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胸口:“看你,好看。”
宋瑜瑾撲哧一聲笑了:“論外貌,最好看的不是你嗎。”沈獨的容貌是他見過的人裏最出色的一個,隻是以前在皇宮他把自己裝的膽小懦弱,這份出彩的容貌也被掩蓋了起來,來到大勝關以後,他身上的枷鎖被徹底拋開,整個人變得勇毅篤行,那種自信飛揚的光彩,顯得他更加的具有魅力。
“那你喜歡嗎?”
沈獨嘴上雖然問的是外貌,但他的眼睛仿佛會說話,宋瑜瑾從裏麵看到了他在問,你喜歡嗎,喜歡我嗎?
她的手指落在沈獨的臉頰上,慢慢地描摹著他的五官,寒星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輕輕道:“喜歡。”
我喜歡你,願意陪你共度一生,不離不棄。
沈獨聽懂了,刹那間,似有無數的煙花在心中綻放,又好似百花盛開,春滿人間,連血液裏都泛起甜蜜的味道。
他把宋瑜瑾擁進懷裏,彎起的嘴角怎麽也拉不直,道:“這裏的百姓對我們很好。”
宋瑜瑾不明白他怎麽突然轉了話題,沈獨長臂一揮,將床上的鴛鴦戲水的大紅錦被抖落,露出灑滿了蓮子花生紅棗的床麵。
沈獨意有所指道:“這些東西,都是他們送來的。”
宋瑜瑾“騰”一下從頭紅到了腳,像是一隻煮熟的蝦子,要是還不明白沈獨的意思,那她就是個傻子。
她明明已經讓聽夏把那一盒幹果收起來了呀。
可憐的宋瑜瑾還不知道她忠心耿耿的小丫鬟早就投敵叛國,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沈獨把一床的幹果掃落,抱著她倒了下去。
看著她長長的睫毛猶如被驚嚇的蝴蝶,上下撲閃,卻還是乖乖地躺在自己懷裏,沈獨輕輕的笑了一聲。
“別怕。”
大紅的帷帳被放了下去,屋外明月高懸。
明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呢。
將軍府中,許遠赴宴還未歸來,翩然靠在軟塌上,臉色有些蒼白,侍女往香爐裏添香:“夫人又睡不好了,不如再請蕭姑娘再給你開幾服藥吧。”
“吃再多的藥又有什麽用。”翩然閉目養神,似乎十分疲憊,不見平時的鋒利和尖銳,“我這是心病……”
最後一句話聲音很輕,侍女並沒聽到,翩然對她們並不嚴厲,所以說起話來也沒有太多拘束,侍女說一句,翩然就應一句,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沈獨的事。
“蕭姑娘宅子裏這兩天買了好多紅綢,今天還敲鑼打鼓的,就像辦喜事一樣,熱鬧極了。”蕭曼在大勝關的人緣極好,不僅因為她脾氣和善易於近人,還因為她有一身好醫術,不管什麽身份的病人都一視同仁,翩然身邊的侍女也找她看過病,對蕭曼的印象很好,她的事情也就多了幾分關注。
“喜事?”翩然的神色突然冷了下來,她問侍女,“你覺得我美嗎?”
“夫人當然美,將軍常常誇你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呢。”
翩然冷笑一聲,似有不屑,她又問:“那你覺得是我美,還是沈校尉的夫人更美?”
侍女不知她怎麽會問這麽突然的話,道:“這怎麽好比呢,夫人和她一個明豔一個清雅,就像火和水,比較不出來的。”
翩然喃喃自嘲:“怎麽比的了……”眼底突然染上濃重的哀傷,怎麽比的了呢,她把自己埋進被子裏,疲憊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侍女不疑有他,隻以為翩然要睡了,熄了燈就退了出去,片刻之後,被子裏傳來隱隱的哽咽聲,仿佛有人在極力壓抑自己的哭聲,卻還是發出了,淺淺的低泣。
半夜侍女進來添茶的時候,就發現翩然躺在床上,臉上還帶著濕意。
侍女搖頭,回去就和同伴說起這件事,心中充滿可惜:“夫人是在為將軍的冷落難過吧。”許遠喜新厭舊,能把翩然留在身邊這麽久也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可終歸還是本性難移,慢慢的許遠已經不像最初那樣整日粘著翩然,也不會成天噓寒問暖了。
“夫人是個好人,隻是將軍……”
同伴白了她一眼:“這種事情,哪輪得到我們去管,你呀,做好自己的事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