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章:合作
趙明義一直知道他們兄弟之間最後一定會為了那個位置而生分,但在他看來一切都是以光明正大的方式決定成敗,他和趙明旭之間有血脈牽係,無論如何都不至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現在的一切都在告訴趙明義,是他太想當然了。
“你們接著往下說吧。”
趙明義也不是會逃避現實的人,既然真相擺在那裏,他就要聽到底。
“從我們查到的線索來看,三皇子在平州一共安插了兩個棋子,明為柳遠安,為他大肆斂財,積累財富,暗為九霄,蓄養兵卒,積蓄力量。”陸楟之清出桌麵,用茶水在桌麵上畫出一大一小兩個圈。
大代指軍營,小代指柳遠安。
“這個大營裏兵力如何,其他地方是否還藏著人,他們有沒有潛伏的探子,我們一概不知,糟糕的是我們這裏已經驚動了他們,我猜接下來他們可能有兩種做法,一是迅速轉移,不給我們找到證據的機會,二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我覺得後一種方式的可能性比較大。”
沈獨頷首:“不錯,這裏是他們的老窩,輕易不會放棄,而且那麽多的人要遷走,興師動眾反而容易暴露蹤跡。而現在我們身處府衙,就是明晃晃的靶子,如果他們聯係上了柳遠安,裏應外合,我們就難以應付了。”
曹雄未歸,趙明義身邊的暗衛再厲害,也難敵人眾多。
“所以,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和我們合作。”陸楟之看著沈獨。
從沈獨帶傷出現,陸楟之就猜到了個大概,這位落魄的沈家後人,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無能,他故意隱藏了實力,必然有所圖謀。
憑他這份隱忍的心性,若能為太子所用,也能助添趙明義的實力。
沈獨語氣不善:“和你們合作,我有什麽好處?我向來討厭趙家的人。”臉上寫著“沒有直呼趙敬光的名字,他已經很克製了”的不快。
“你是為了沈家的冤案吧。”陸楟之徐徐道,“如今皇上是絕無可能鬆口的,隻有新皇繼位,才能下詔平反,而太子也一直堅信當年沈將軍是被冤枉的。”
隻要趙明義繼位,為沈家昭雪,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那我已經表現過我的誠意了。”
趙明義順著沈獨的視線看過去,詫異道:“那些賬本是你送來的?”
陸楟之一直以為這些真賬本是有人良知尚在自供罪行送來的,居然是沈獨插的手:“那你要怎麽樣才肯保護太子?”
“殿下。”沈獨在宋瑜瑾的攙扶下下床,一步一步走到趙明義身邊,“這些賬本是我替平州百姓做的一點事,還有幾個官員暫時沒辦法送到你這。我還會想辦法護送你平安歸京,無須以任何條件交換。隻希望太子能早日懲處做惡之人,還平州一個清明之景。”
宋瑜瑾含笑看著沈獨。
“沈家雖然被滅,但沈家的精神還在,任何一個沈家的人遇到這樣的事都不會坐視不理,守護百姓,為國盡忠,是沈家的家訓,沈獨從未敢忘。”
趙明義大為震動,沒想到沈獨在經曆了那麽多不平之後,依然葆有一刻善良正直的心,陸楟之苦笑,你說沈獨這是折騰個什麽勁,早說不就好了嗎。
“平州的守衛全部捏在柳遠安手裏,我們即使離開了府衙也走不出平州,所以暫時不宜和柳遠安撕破臉皮,不如拖上幾天,等曹將軍歸來再,殿下的安全才有保障。”
陸楟之也想到了這一點:“的確,這樣更穩妥些。之前柳遠安玩過下毒的把戲,這幾天的吃食上你們要多加小心,輕易不要外出,我讓暗衛把整個院子看起來,不讓人隨意進出。柳遠安還不知道假賬本的事,我們可以借此拖上他幾天。”
如今敵強我弱,必須步步謹慎,陸楟之心中有憂慮,就怕柳遠安還有什麽暗手沒有使出來。
“怕隻怕他狗急跳牆,不肯給我喘息的機會。”趙明義有些擔憂,柳遠安能成為趙明旭的心腹,手段想必非同一般,如果他直接來一出死無對證,那他們真的是隻能拚死頑抗了。
宋瑜瑾狡黠一笑:“我有個賴皮的法子,你們願不願意聽一聽。”
沈獨道:“說來聽聽。”
“有句話叫做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桌上的茶水印慢慢幹去,宋瑜瑾點點代表柳遠安的那一塊水跡,“柳遠安之所以隱忍不發,是因為他還不知道我們掌握了多少證據,是否值得他放手一搏。人都是惜命的,如果我們告訴他,我們手裏並沒有對他不利的證據呢?”
陸楟之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我們不僅要查案,還要當著柳遠安的麵大張旗鼓的查,他想知道什麽我們就讓他知道什麽,最好和太子寸步不離。”宋瑜瑾道,“如果他還不相信,真的暗中動手,那麽太子就隻碰他碰過的東西,我就不信他還狠得下心來給自己下毒。”
趙明義明白了宋瑜瑾的意思,和柳遠安同處一室,不僅要表現的信任他,還可以把他當做試毒擋刀的人。
“好辦法。”陸楟之讚許,原以為這就是個任性嬌貴的大小姐,如今看來,倒是古靈精怪。
宋瑜瑾道:“小時候,每次偷偷闖了禍,就這麽黏著我娘,我娘總覺得如果是我犯了錯在她麵前一定不敢理直氣壯,故而存了疑惑,不會第一時間責罰我。”
“這叫做以假隱真,迷惑敵人。”沈獨低笑,“看不出來,你從小就這麽聰明。”
門外的暗衛報:“殿下,大夫已經到了。”
趙明義以眼神詢問宋瑜瑾,如果是為沈獨治傷,他身邊的暗衛已經代勞了,何故還要多此一舉,請個大夫來。
宋瑜瑾笑道:“這個大夫是為太子殿下請的。”
遠在千裏之外,趙明旭展開一張信箋,麵色漸漸凝重,隨即提筆回信,塞回了山鷹身上的竹筒裏。
灰色的山鷹啄食碟子裏的肉條,被人拿到窗邊,展翅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思忖了片刻,趙明旭又叫來了青雲。
“陸楟之是個聰明人,平州的事瞞不了多久,柳遠安這幾年安逸慣了,做事出了漏子,被人逮住了狐狸尾巴,居然還敢在我麵前賣慘。”
哼,什麽叫看在多年忠心的份上救他,真是不知所謂。
趙明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卻不達眼底:“你給九霄傳個信,這隻狗留不得了。正好我的好皇兄在那裏查案,讓人去幫幫他,最好是讓柳遠安罪行暴露,挺而走險,和我的好哥哥一起同歸於盡了。”
趙敬光把這件事交給趙明義本身就是他對的一種敲打,為了消除父皇對他的疑心,不得不自斷一臂了。不過這幾年送上來的東西也足夠了,現在又出了一個姓賀的做幫手,柳遠安被放棄了也不算可惜。
想起賀子軒,趙明旭又道:“把我書房裏的那副《晚秋行旅圖》送到賀府,就說請賀先生代為引薦那位醫術高明的大夫。”
青雲一一應下。
柳遠安還不知自己已成棄子,正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從張嵐嘴裏挖出一點有用的東西。
太子一回來就把院子圍的像個鐵通似的,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柳遠安心中難安,雖然自己派人阻礙了趙明義去找曹雄的人,但也隻能拖一時,如果他真的被拿住了罪證,等曹雄回來,就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柳遠安舍不得到手的榮華富貴,但也不想丟了小命,所以他一定要知道自己是要斷尾逃生還是輕輕放過,所以一定要從這個侍衛嘴裏問出點什麽來。
可張嵐被抓兩天,什麽酷刑都輪番上過一遍,軟的硬的也都試過,就是不能從這小子嘴裏套出什麽來。
趙明義突然派人來請他。
“殿下受了傷,又得知一些事情後十分生氣,要問柳大人,還請柳大人不要耽擱,立即隨小的去見殿下。”
傳訊的小廝恭敬地把人送到門外。
柳遠安站在門外踟躇不前,趙明義雖然是被暗衛背回來的,可他渾身上下幹幹淨淨,不像是受傷的樣子,可別是故布疑陣引他過來,來一出甕中捉鱉。
柳遠安直勾勾地盯著門板,簡直恨不得把門板看穿,看看這後麵是不是藏滿了侍衛,隻等一進門,就揮刀斬首。
“吱呀”一聲,陸楟之籠著袖子站在門口:“柳大人怎麽不進去,太子還等著你呢。”
柳遠安抬腳進屋,一眼就看到坐在桌邊的宋瑜瑾。
宋瑜瑾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水紅長裳外罩銀紗,襯的她肌膚勝雪,嬌俏的麵龐掛著淺淺的笑意,雙目流光,盈盈若水。
那天匆匆一見沒來得及細細打量這個女子的容貌,如今她仔細打扮一番,果真是嬌媚明豔,這般姿色,絕不是平州這樣的地方能養得出來的。
隻可惜柳遠安無心欣賞美色,他認為宋瑜瑾是太子的暗衛,此刻坐在這裏,怕是帶回了什麽消息,太子才會非見他不可。
人就是這樣,一旦自己做錯了事心虛,無論什麽事情都會疑神疑鬼,覺得和自己有關,柳遠安現在就是陷入了這個怪圈,自從大營被發現以後,他就覺得腦袋上麵懸了一把利刃,稍不留神就會要了他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