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線索
第二天一早,宋瑜瑾就聽說方明珠被禁足了。
彼時,她正和謝瑛容在說話,謝瑛容麵前放著一個繡架,上麵的蝶戲百花已經繡了大半,宋瑜瑾隨意的瞥了一眼,隱約還能看到蝴蝶的翅膀用金線描邊,光華流動,十分惹眼。
“唉,明珠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怎麽心思就那麽惡毒呢。”昨天的事並沒有驚動謝瑛容,但事後該知道的她也都知道了,任她怎麽想也想不到那個笑起來有些靦腆的外甥女居然做了那麽多害人的事,還對宋家懷著如此之深的恨意,一時充滿了傷感和惆悵。
天氣已經臨冬,宋瑜瑾蜷在軟榻上,身上蓋著塊薄毯,她能看出母親對方明珠是真的疼愛,所以此刻的傷感也是真的,所以對著真心待她的一位長輩,她當初是怎麽下得去手害了她的性命?
“方明珠的心思太過敏感,又喜歡胡思亂想,說不定什麽不經意的舉動就能挑撥她那根脆弱的神經,我們對她的好,在她眼裏就是故意的炫耀也說不定。”
謝瑛容這才發現宋瑜瑾和她說了半天的話,對方明珠的稱呼一直是直接喊名字,正色道:“明珠雖然有錯,但她如今已經受到了教訓,無論如何你們都還是姐妹,即使你與她疏遠了,該守的禮還是得守。”
方明珠雖然犯了錯,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因此而嘲笑或是看不起方明珠,這種以別人痛苦為樂的壞毛病,可是能毀壞人心的。
宋瑜瑾被她老娘板起臉的一頓訓斥給弄得愣了一下,很快又反應了過來:“知道了,娘,我就是在你麵前一時嘴快忘記了,沒有別的意思。”
謝瑛容這才拿起手中的針,接著繡東西。
宋瑜瑾問:“娘,這些東西既費神又傷眼睛,你要繡什麽讓家中的繡娘去做不就好了,何必這麽勞累呢。”
謝瑛容嗔怪:“別人繡的哪有我繡的用心,這是給你準備的,過年的時候給你做身漂亮的衣裳。”謝瑛容沒有多說,其實她是擔心年節時分家裏親朋好友走動頻繁,有人會因為宋瑜瑾的婚事多嘴,怕宋瑜瑾因此被人看不起,才想著要在別的地方補回來,打算親手給她裁一身好衣裳,讓她風風光光地過年。
宋瑜瑾皺了皺鼻子:“哼,這布料一看就很重,做出來的衣服除了好看一點用都沒有。”
謝瑛容敲了敲她的腦袋:“你呀,得了便宜還賣乖。”
宋瑜瑾做了個鬼臉,穿起鞋子就跑了出去:“娘,我回禦馬監去了,聽夏還等著我呢。”
宋瑜瑾對家裏的說辭是聽夏去禦馬監照顧她,所以謝瑛容也沒有懷疑,她早就擔心女兒身邊沒有人服侍日子不好過,因此隻是笑笑,道:“過幾天帶著沈獨回來家裏吃飯。”
上次見麵她對沈獨的印象還挺好的,既然他成為宋瑜瑾的夫婿已經是無可更改的事實,謝瑛容就隻能接納他,隻希望他能對女兒好一點。
宋瑜瑾也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一陣風似的跑沒影了。
宋府大門外已經停著一輛馬車,宋瑜瑾知道是賀子軒派來接她的,所以也沒有猶豫,直接爬了上去,掀起簾子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不對,斜睨了一眼坐在車轅上一動不動顯得有些奇怪的車夫,卻看到了半個潔白光滑的下巴。
“沈獨?”
帶著破草帽的人揚起頭,露出了一張帶著淺笑的臉。
“我來接你去子軒的別莊。”
沒想到在禦馬監裏幹活的人居然會出現在這裏,宋瑜瑾又驚又喜,心中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甜蜜散開,幹脆坐在車門邊上,和沈獨說話。
“你怎麽成天往外跑,不怕被人發現嗎?”
搖搖晃晃的馬車上,沈獨的背影也跟著晃晃悠悠的,隻聽沈獨道:“沒人會發現的。”
“那我很榮幸啊,居然能勞煩沈公子為我駕車。”
沈獨的聲音含笑:“嗯,是很榮幸。”沈獨的音色清冽,特別是在他溫柔以對的時候,猶如敲冰戛玉,石落清泉,清澈中又含著和風細雨般的輕柔,聽得人耳朵癢癢的。
馬車已經出了城,宋瑜瑾幹脆從後麵抱住了沈獨,下巴擱在他肩頭,開始打量沈獨的側臉。
天庭飽滿,劍眉星目,刀削一般的鬢角,高挺的鼻梁,沒有傷疤的半邊側臉隻能用俊朗非凡來形容,宋瑜瑾誇張地歎息:“人家常說秀色可餐,我今天也算見識到了,果真是大飽眼福。”
沈獨笑笑,在宋瑜瑾的腦門上彈了一下,然而心裏卻對宋瑜瑾親昵的態度十分受用,目光一垂,就落到了宋瑜瑾那張微微翹起的紅唇之上,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
不過片刻,沈獨扭頭在宋瑜瑾唇上飛快啄了一下。
宋瑜瑾隻覺得唇上傳來輕柔的觸感,如蜻蜓點水一觸即分,十分短暫,還來不及驚訝,就聽到沈獨道:“那現在算不算大飽口福?”
宋瑜瑾的臉轟地一下紅成了熟透的番茄,瞪了沈獨一眼,一頭鑽進了馬車裏,倒在座位上,心口怦怦亂跳,。她捂著臉,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
而沈獨顯然心情也很不錯,臉上的笑容一直到了別莊都沒有收起來。
宋瑜瑾被沈獨扶著下車,目光一對上沈獨那張笑臉,臉上又控製不住地有些燙,一把推開沈獨,自己一個人去找聽夏了。
賀子軒玩味的目光落在沈獨身上:“你這是做了什麽禽獸不如的事啊,怎麽弟妹一副嬌羞的模樣。”
沈獨神色不變,從手邊拿起一本厚厚的書就砸了過去:“多看點書補補腦子。”
聽夏住的地方就在宋瑜瑾的旁邊,她臉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隻有淡淡的紅痕,倒是右手還很不方便,一見到宋瑜瑾就拉著她的手訴苦。
“哎呀,小姐我真是從頭到腳都不習慣,這賀公子家的下人對我也太客氣了,就好像我不是手脫臼了,而是一個四肢俱殘的廢人了。”
聽夏從小就服侍宋瑜瑾習慣了,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被人服侍,穿衣梳頭都有人照顧,堅決不讓她動一根手指頭,那種殷勤周到,讓她直起雞皮疙瘩。
“小姐,你能不能讓賀公子說一說,讓他家裏的下人別……小姐,小姐,你在想什麽?”聽夏在宋瑜瑾眼前揮了揮手,“小姐,你在想什麽這麽入神?”
被拉回思緒的宋瑜瑾不自然地笑笑:“你剛剛在說什麽?”
一向粗心的聽夏不知怎麽突然心細如發,一副了然的樣子:“小姐,我剛剛看到你在笑,臉色還紅紅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我聽說,是姑爺去接你回來的。”
宋瑜瑾捶了聽夏幾下:“臭丫頭,居然敢笑話我!”
“不敢不敢!”
聽夏跳起來就跑,被宋瑜瑾追著打,兩個人在院子裏鬧成一團。
蕭曼遠遠地看見了,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回頭看著沈獨:“看來你成親也不是一件壞事。”
賀子軒就像被人抽走了骨頭似的懶洋洋地坐在凳子上:“你看他春風滿麵的樣子就能猜到了,說起來還多虧了皇帝老兒做了件好事,要是你真娶了以前那一位,恐怕要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沈獨接過蕭曼遞過來的茶水:“查到什麽了?”
賀子軒從袖子裏掏出幾張寫滿了字了紙:“王大背後的倚仗是孟家,孟丞相就靠著這些地痞流氓斂財,探聽官員消息,收集情報。”
王大平日裏從百姓那裏收來的保護費,和幫別人做殺人越貨的事收的錢,日積月累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更何況城西那一片的秦樓楚館基本都和王大有往來,若有朝堂上的人流連煙花之地,就有妓子從他們嘴裏套話,既能夠收集情報又是現成的把柄。
有孟家做靠山,王大有恃無恐,即使被發現了也不過是去大牢裏轉上一圈,不用兩天就能夠被放出來,所以抓宋瑜瑾的時候他才能底氣十足。
“這孟家蛇鼠一窩,藏汙納垢,也幸好當年義父把你的婚事推後了,不然你就得當心自己的小命了。”賀子軒嘲笑道。
孟清露曾經是沈獨的未婚妻,沈獨對著門親事一直是可有可無的態度,但她母親卻十分喜歡孟清露,幾次催婚,要不是有說一不二的沈將軍攔著,沈獨的孩子估計都能滿地跑了。
沈獨冷冷看了他一眼,對蕭曼道:“人既然已經安排好了,就讓他們順藤摸瓜,好好查一查孟家。”自從安排在孟卓檀身邊的小廝被發現以後,孟丞相把家裏仔仔細細篩查了一遍,他們也不好再安插人手,現在有了王大這個現成的突破口,一定要好好利用起來。
蕭曼的易容術他是相信的,就怕王大的口供裏留了什麽漏洞,到時候讓自己人露出破綻:“子軒,你再好好審審,讓王大把所有事情都清清楚楚地交代出來,別留下後患。”
賀子軒幽幽長歎,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十根手指指節分明,白色的月牙在粉色的指甲蓋上十分明顯,半是遺憾半是感慨道:“好不容易才洗幹淨,又要染上血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