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解圍
馬舌頭上有厚厚的舌苔,陳白彥被舔過的臉都是口水不說,還被粗糙的舌麵刮得發紅,再加上披頭散發的模樣,就像個被人欺負了的小可憐。
“白哥,快去洗洗吧。”程玉同情地看著他。
赤驪的脾氣就是這點不好,一高興就喜歡亂舔人。
“程玉,你帶宋姑娘轉轉,我去洗把臉。”一臉口水著實不好受,陳白彥扒拉自己枯黃的頭發,打算去就著馬廄裏的水桶洗洗。
陳白彥走了,宋瑜瑾指著他留下的老馬,躍躍欲試:“我能騎騎看嗎?”剛才看陳白彥騎馬充滿了英氣,她也想試試。
“可以啊,花爪脾氣很好的。”程玉溫和道:“宋姑娘會騎馬嗎?”
“不會……”宋瑜瑾沮喪,她爹是個文官,對騎馬射箭的不太在行,所以對她也沒有這方麵的要求。
“沒關係,你坐在馬背上,我可以牽著花爪走一會兒。”程玉好脾氣的道。
宋瑜瑾試了好幾次,才在程玉的幫助下笨拙地踩著馬鐙爬上了馬背,花爪一動不動地任宋瑜瑾動作,然後程玉牽著走動起來,赤驪也跟在一旁,不時停下來啃上兩口青草。
這邊,沈獨還在老老實實地幹活。
掐著時間給馬加了一次飼料,剛收拾好工具,一頂紫粉色的軟轎就停在了他麵前。
“銘朗。”一聲嬌軟的呼喚深情不已。
出現在視線裏的是一雙綴著珍珠的淺紫色繡花鞋,轎子的主人一襲丁香色的軟緞百褶裙,上麵繡著紫色的繡球花,身披淺色的輕紗,目含輕愁,口含朱丹,一開口就是黃鶯清啼。
女子看著沈獨如今落魄的模樣,眼裏含著淺淺的淚水,目光殷切。
轎簾上一個若隱若現的孟字說明了她的身份,正是當今丞相的掌上明珠,三皇子的未婚妻孟清露。
“孟小姐認錯人了。”沈獨抬腳就走。
孟清露攔住他:“我怎麽可能認錯,你就是銘朗。”
“奴才沈獨,不認識什麽銘朗。”
“沈獨?什麽沈獨?”孟清露落下淚來,“你不肯認我,是在怪我嗎?”
沈獨沉默。
“銘朗,我知道你對我們家,對我有許多誤會,可我在收到你出宮的消息就立即趕過來了,這幾年我沒有進宮去看你是因為我有苦衷……”
“不管孟小姐有任何苦衷,都和我無關。”
沈獨拉開孟清露的手,一轉身,迎麵而來的就是一道毫不留情的鞭子!
剛想躲開,想到眾目睽睽之下,沈獨硬生生忍住了身體的反應,任由這一擊落在麵頰之上,頓時皮開肉綻。
“銘朗!”孟清露驚呼一聲,回頭看清了罪魁禍首,嗬責道,“小五?你這麽可以這麽對他,還不給我道歉!”
孟家的小少爺孟卓檀騎在高頭大馬上,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的馬鞭,眼含不屑:“大姐,沈銘朗早就被皇上賜名沈獨,你可別叫錯了。看他這個窩囊樣,連我一記鞭子都躲不過去,早就不是從前那個風風光光的沈大少了,何必念念不忘呢!”
“再說了,他也不領你的情啊。”孟卓檀驅使著胯下的馬向前走了兩步,用馬鞭抬起沈獨的下巴,“你要是看上他這張臉,我就毀了他的臉,你要是看上他的他的手,我就砍了他的手,你說好不好啊?”說到最後,推開沈獨,對著自己的親姐姐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孟清露被他這副惡毒又不失天真的話語駭的花容失色,連連後退,一把扶住轎門,捂著胸口喘氣:“小五,你到底要做什麽?”
“不是我要做什麽,是你要做什麽。”孟卓檀歲雖然隻有十二歲,但自認為比他這個隻懂風花雪月的姐姐要出色許多,最看不慣她動不動就掉眼淚的毛病,“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地做你的皇子妃嗎?非要惦記著這麽個賤奴!”
去年三皇子才定下大姐為未婚妻,眼看著婚期將近了,皇上把沈獨放出宮的消息一傳來,她就火急火燎的來找人了,要不是他收到消息跟在後麵,或許他這個沒有腦子的姐姐真的會鬧出什麽事情來。
“你忘了從前銘朗是怎麽對你的嗎,你這麽能張口閉口就是罵人的話,夫子教你的東西都學到哪去了!”孟清露氣的發抖,隻以為小五被父親寵的有些驕縱,沒想到居然如此這般不念舊情,翻臉不認人。
“我這個人向來隻朝前看,不會回頭。”孟卓檀冷冷看了一眼沈獨,“你該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不要癡心妄想。哼,癩蛤蟆也配妄想天鵝肉!”
沈獨不說話,捂著臉沉默地站在一邊,那逆來順受的樣子看得人越發火大。
“小五,你……!”
“來人,把大小姐請回去!”
孟清露一開口就被毫不留情地打斷,隨著小少爺一聲令下,同來的家丁上前不顧孟清露的抗拒,態度強硬地把人“請”上了轎子。
孟卓檀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死氣沉沉的沈獨,揚起鞭子就是一鞭。
孟清露剛從窗口探出頭就看到沈獨繃緊了身體,發出一聲悶哼,絲毫不敢反抗的模樣,頓時哭叫起來:“小五,你幹什麽,快住手,你快住手!”
孟清露哭的越是傷心,孟卓檀打的越是用力,直到孟清露被人抬著遠去,隱隱還有哭聲傳來。
孟卓檀下手毫不留情,還喜歡一鞭落下在同樣的位置再補一鞭,沒過多大一會兒,沈獨就被打的鮮血淋漓,雙腿一曲,倒在地上。
沈獨因為抽打而蜷成一團,身體不時因為疼痛抽搐,而在其他人的看不到的地方,一張鮮血淋漓的臉龐沒有絲毫波瀾,微微闔上的眼睛黑沉沉的。
周圍圍起來一圈看熱鬧的人,不過沒人敢去挑釁孟家的小少爺的鞭子,也不敢為沈獨說話。
不遠處的小樓上,屈瑞捧著茶杯站在窗邊看著這一幕,嫋嫋而起的水霧模糊了他臉上的神色。
“怎麽不反抗啊,沈公公?”孟卓檀的話裏充滿惡意,“沒了那玩意兒,你連脾氣也的和女人一樣,隻會哼哼唧唧了嗎?”
身上的疼痛漸漸麻木,額頭上的鮮血流下來,糊住了視線,沈獨閉上了眼睛,軟倒在地,唇邊一絲冷笑轉瞬即逝。
“住手!”
一聲嬌喝傳來,剛剛聽到消息的宋瑜瑾飛快地穿過人群,看到沈獨的慘狀,麵色鐵青,陳白彥幾人跟在她身後擠了過來。
“喲,這不是宋大小姐……哦,應該叫沈夫人,當初你要是同意了和我二哥的婚事,何至於如此落魄?”
看著宋瑜瑾和幾個馬夫混跡在一起,孟卓檀開口就是嘲諷。
孟家曾經為二少爺議親,當時他二哥看上的就是宋瑜瑾,不過被宋瑜瑾拒了,後來孟二少另娶了一位世家小姐,宋瑜瑾被賜婚給了個太監淪為笑柄,孟卓檀還拍手稱快,恨不得去宋家門口放兩串炮仗。
“我倒是慶幸沒有嫁入孟家。”
“你什麽意思!”孟卓檀眉毛一豎。
宋瑜瑾充耳不聞,轉身對著陳白彥道:“麻煩你們幫我把沈獨送回屋去,再幫忙請個大夫。”
“你……應付的過來嗎?”陳白彥有些擔心。
孟小少爺的囂張跋扈,我行我素無人不知,要是不小心動起手來,宋瑜瑾這小身板,不知道能不能捱得住他手裏的一鞭子。
“沒事。”宋瑜瑾全然不懼。
不放心的陳白彥對人群裏看熱鬧的小胖子使了個眼色。
等陳白彥和程玉扶著沈獨走了,宋瑜瑾才慢騰騰看著麵沉如鐵的孟卓檀,含笑道:“看你的模樣就能知道孟家的家教如何,這樣的人家我怎麽敢嫁!”
“你找死!”
宋瑜瑾的話無異於在侮辱孟家,怒火中燒的孟卓檀揚起鞭子。
宋瑜瑾早就留心他的舉動,孟卓檀才一抬手就飛快地躲開,眼明手快地踩住落地的鞭子,趁機毫不留情地給了他兩個耳光,啪啪的脆響還帶著回音,然後一腳踢在他膝蓋上。
從小到大,孟卓檀何時吃過這樣的虧,半跪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神色憤怒:“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
“這兩巴掌是替孟家的長輩教訓你小小年紀心狠手辣目中無人,不必謝了!”宋瑜瑾笑道,她還要感謝這小少爺把仆人都遣走了,才讓她輕易得手。
“你……”
“我知道小少爺很感激我教你做人,但我這個人施恩不求報,何必行此大禮呢?”
“我爹是丞相……”
“丞相又如何,照樣食君俸祿為君分憂,和我父親有個分別。再說了,小少爺動不動就搬出父親來,你難道除了這件事就什麽也不會嗎?”
宋瑜瑾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語如連珠,被打斷了無數次的孟卓檀一口氣哽在胸口,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臉色青青白白,氣急之下,一句髒話脫口而出。
“你放屁!”
孟卓檀氣急敗壞。
此話一出,宋瑜瑾笑彎了眼,露出個含羞的表情來:“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種事情你是親耳聽到了還是親眼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