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殺意
“順妃娘娘,你身體不好怎麽出來了?”惜雲哭了一會兒,漸漸止住了哭聲,她記得這是她剛進宮的時候,就隻有順妃娘娘對她們主仆二人最好。
“呃……”宋瑜瑾不知順妃是誰,正猶豫著要怎麽回答,看到一旁的食物,連忙道:“我看你肚子餓了,帶點吃的來看你。”
“娘娘你人真好。”惜雲感激涕零,揉揉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邊吃邊抱怨,“禦膳房的人看我們主子不得寵,總是克扣我們的食物。”
“慢點吃。”宋瑜瑾看她餓得狠了,怕人噎著,把熱水端給她,來的路上她聽沈獨說起過,小德子不一定天天給這裏送飯,有時候兩三天才送一次,沈獨接手以後,小德子不準備吃的,他也送不過來,隻能挨餓,心底生出憐憫來。
“娘娘,我家主子病了好幾天了,您能給她請個太醫嗎?”吃完了東西,又喝了大半的水,惜雲把裝著水的碗放在一邊,目露希冀。
宋瑜瑾心中一動:“惜雲,今年是哪一年?”
“雍徽七年啊?”惜雲道。
宋瑜瑾長舒了一口氣,現在是雍徽十三年,也就是說,惜雲的記憶停在了六年前!
“娘娘不記得了嗎?”惜雲不解,“前日你的生辰,皇上還特意從玉泉寺求了一尊玉佛回來,可惜被太子打碎了,您還傷心了好一陣呢。”
刹那間,宋瑜瑾塵封已久的記憶被撬開了大門,太子碎佛之事在當年鬧得很大,常樂也因為這件事哭成了淚人——玉佛是被常樂打碎的,太子為她背了鍋,受了重罰,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後宮裏的一個女人。
“惜雲,我叫什麽名字?”
“娘娘,您今天怎麽了?”惜雲奇怪道,“您姓沈,閨名是一個萱字啊?”
她終於想起來了,六年前壓過皇後和玉貴妃的女人,不就是順妃嗎?可是如此得寵的女人為何會在後宮銷聲匿跡,隻剩下一個瘋瘋癲癲的侍女。
前世沈獨深藏的那些信件在眼前閃過,也是在那時他才知道沈獨一直在調查沈家的事,這和沈獨有什麽關係嗎?
宋瑜瑾正在出神,餘光忽然瞥見地上碗中的水倒映出一團黑色的人影以及那一截手臂粗的木棍,就地一滾,躲開了帶著風聲的致命一擊:“小心!”
惜雲驚慌地尖叫起來,聲還沒出口就被那人一記手刀劈暈。
那人全身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冷酷的眼睛,放倒惜雲之後,轉身去追逃跑的宋瑜瑾。
不過是短短的幾步路,卻如此膽戰心驚,宋瑜瑾剛跑到宮門口,身後的腳步緊隨而來,那人帶著濃重的殺意,步步緊逼,就在她的手剛剛碰觸到門栓的那一瞬間,被人扯住手臂一把摔在了地上,然後咽喉就這麽落入他人五指之中。
強烈的窒息感讓宋瑜瑾漲紅了臉,她好似一條溺死的魚,拚命地掙紮起來,卻分毫也撼動不了那人緊扣在她脖頸上鐵鉤一樣的五指。
“救……命……”
宋瑜瑾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氣音幾近於無,四肢無力地在掙動,心髒在胸腔裏怦怦直跳,猶如擂鼓,震得她耳膜發疼,視線也慢慢渙散。
視線模糊間,宋瑜瑾對上了一雙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的眼睛啊——黑沉的眼眸裏鋪滿了冷酷,淡漠,與無情,看不到一絲對生命的動容與在意,仿佛他要殺死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隻不小心爬到了他手邊的蟲子,冰冷的如同終年不化的山頂寒冰,隻要望一眼就讓人不寒而栗。
隻是這雙眼睛的輪廓起伏,怎麽那麽眼熟呢……
混沌的思緒慢騰騰攪動,直到連上了某一個點,宋瑜瑾立即有了短暫的清明,她大力掙紮,雙手摳著脖子上的手,費力地說著什麽。
“沈……獨……”
黑衣人耳力過人,沈獨二字飄進耳朵裏,目光一厲,手上更是毫不留情。
驟然加大的力道帶來的是死亡的絕望,瀕死前的求生欲讓宋瑜瑾迸發出巨大的力量,費盡全身的力氣居然掙脫了那人的桎梏,從他身下滾到一邊,也顧不上疼的厲害的脖子,嘶啞著聲音道:“沈獨,我知道是你!”
黑衣人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我認得出你的眼睛!”曾經的兩年相伴,再加上這幾天的朝夕相處,要認出沈獨一點都不難,。
“為什麽?”宋瑜瑾看著對麵的人,心裏說不出的難過。人都是有感情的,這些天的相處,她是把沈獨當朋友看的,她盡心盡力的要對沈獨好,沒想到沈獨居然要殺了她。
被認了出來沈獨反而不急著動手,他開口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知道什麽……咳咳……你以為我是來監視你的?”宋瑜瑾何等聰明,馬上就明白了他話裏未竟的意思,忍住說話時的不適感,“你誤會了,我隻是想幫你。”
“幫我?宋小姐這話我聽不懂,沈獨有什麽需要幫的呢?”沈獨一步步地走近,語調溫和,仿佛在和好友談天一般。
然而他這樣的態度卻看得宋瑜瑾心底發寒,此刻的她毫無還手的餘地,就像砧板上的魚肉,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屠夫慢慢向她走來,直到那隻冰冷的手再次落在她脖子上,宋瑜瑾終於道:“我知道沈家的事是被誣陷的……唔。”
話還沒說完,宋瑜瑾就被沈獨粗魯的提到了麵前。
“你知道什麽?”沈獨眯了眯眼睛,沈家的事被設計的天衣無縫,就連當年父親的一些親朋好友都相信沈家意圖謀反,她宋瑜瑾又是從哪裏知道其中的不對。
“我隻知道沈家是被誣陷的,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別問我從哪知道的,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每說一句話,喉嚨就像被刀刮一樣,宋瑜瑾全部的心神都注意著沈獨的一舉一動,生怕他一個衝動,自己就真的小命不保了,“我想幫你也是見你在宮中受盡欺辱,心有不忍罷了。”
真是沒想到,那個懦弱卑怯的沈獨全是裝出來,不過,現在這個果決冷酷的沈獨才更像是沈家的人。
沈獨看了她一會,隔著遮麵的黑巾,宋瑜瑾也看不出他的神情,也不知道是信了沒有,隻見到他突然眼睛一彎,似乎是笑了,道:“宋小姐不是說想幫我嗎?現下就有一件事需要宋小姐的幫助。”
惜雲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順妃”娘娘守在她身邊,沒有發現一點不對,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發:“奴婢太懶惰了,竟然在當值的時候睡著了,還望娘娘恕罪。”
宋瑜瑾笑笑,拉了拉衣服,遮住脖子上一圈淤青,搖了搖頭。
惜雲又看到了宋瑜瑾身邊的沈獨,露出一點警惕:“娘娘,他是誰啊?”
沈獨明了,惜雲這是記憶又開始混亂。
“你不認識他?”剛剛不還一口一個小殿下叫的歡嗎。
“奴婢從未見過,是太醫院的太醫嗎?”
“不錯,你快帶他去為你主子看病吧。”既然不認得了,就隻能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宋瑜瑾輕聲細語,越發讓惜雲覺得這位思泉宮的主位嬪妃溫和近人。
沈獨走進破破爛爛的屋子,裝模作樣地為惜雲臆想的“主子”診脈,宋瑜瑾就站在門口和惜雲聊天。
“惜雲,你進宮也有一段時間了吧?”
“是啊,好久了呢。”
宋瑜瑾歎息:“如今都已經是雍徽十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雍徽十年……不是七年,對啊,雍徽十年……”惜雲有一瞬間的迷茫,又很快恢複過來,看到站著的宋瑜瑾,連忙把人扶到一邊坐下,“娘娘,如今您身份貴重,怎麽能久站呢?華音怎麽也不跟在您身邊。”
宋瑜瑾不知道惜雲回憶起的到底是哪一部分的記憶隻是說話的語氣比之前親昵了許多,想來關係也不差,笑笑道:“哪有那麽嬌氣,隻不過站了一會兒。”
“您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了,後宮裏多少人虎視眈眈,千萬要小心些才好。”
雙身子?順妃曾經有孕?
這個消息炸的宋瑜瑾半天回不過神來,皇家血脈如此重要,順妃的死怎麽會一點波瀾都沒有,甚至連那個孩子都沒有隻言片語。
“嘻嘻,太醫說娘娘這一胎一定是個小殿下呢。”惜雲笑嘻嘻地又拋下一個炸彈,“我們主子做了很多小衣裳,就等著小殿下出世了。”
“是嗎,多謝她了。”
宋瑜瑾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正好沈獨出來了,宋瑜瑾道:“惜雲,回去照顧你家主子吧,我先回去了。”
惜雲看了沈獨一眼:“娘娘,不熟悉的人還是別讓他近您的身才好。”
沒想到惜雲又把沈獨給忘了,回想剛來冷宮那會惜雲滿心滿眼都隻看得到“小殿下”的樣子,再和現在一做對比,宋瑜瑾不厚道的笑了,一對上沈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趕緊把自己的幸災樂禍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