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從沒有輸贏

  陸辛仍坐在咖啡廳中，看著窗外，沉思出神。


  「您要相信，我比您更希望他可以幸福。」


  ——他還記得簡青離開之前說的這句話。


  幸福嗎？

  陸辛眼光刺痛了眼，忍不住眯起眼睛，卻驀地想起自己年少時的一幕幕。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這句話他念了千百遍，且從來沒有明白過其中的道理。


  現在，他有點懂了。


  當天下午，也沒等陸司墨醒過來，陸辛就走了。


  走的時候沒忘記把溜出來的陸柒柒也一併帶回去。


  對此劉澤可是送了一大口氣，這幾天陸柒柒沒找著陸司墨，硬生生賴在了他這裡，可是把他弄的頭都大了。只要自己一提送她去住酒店，陸柒柒就是以一副要被拋棄的小表情望著劉澤，劉澤頭疼得厲害，只有自己找理由加班不回去。


  現在可好，終於躲過一劫！

  而陸司墨真正醒來，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了。


  他還躺在病床上，一睜開眼就是劉澤那張欠扁的臉湊得極近。


  如果不是陸司墨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估計已經下意識一拳頭揮上去了。


  不過，劉澤也是瞅准了這一點，才敢這麼「肆無忌憚」的。


  「喲，小陸醒了？要不要哥哥好好疼你呀？」劉澤笑眯眯的樣子極其猥瑣。


  「想死嗎？」陸司墨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麼一句。


  劉澤眉一挑：「看來還活著嘛！我看你喝酒喝得胃出血的那幅架勢，還以為你打算跟這個世界說拜拜呢！」


  他坐直了身子，雙手抱胸，不爽又責怪地看著陸司墨：「小陸，這可是第二次了啊。要是第三次，你看哥哥我還會不會這樣救你！」


  陸司墨眉頭一皺，缺失的記憶紛至沓來。


  他借著自己的力氣坐了起來：「你怎麼找到我的？」


  一說話，頭就疼得更厲害了。


  「可不是我找到你的喏，而是別人。」劉澤搖頭晃腦，故意吊胃口。


  「誰？」陸司墨的心一下子提起，帶著期待，又覺得不可能。


  不過，知道那公寓密碼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個人了……


  「簡青！」


  陸司墨心猛地一緊：「她怎麼會！」話戛然而止！


  劉澤卻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了：「她怎麼會來找你的是吧？是我給她打的電話，問她知不知道你在什麼地方！你自己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倒是爽快，知不知道身邊人的感受啊？我們那幾天找你找得都快要發瘋了好嗎？」


  「所以你們就找了她……」陸司墨重重靠在身後軟枕上，扯著的嘴角像是諷刺又像是苦笑，「然後呢？她的態度？」


  「當然是——」劉澤瞥著陸司墨的神情，覺得簡直是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得讓他都有點捨不得說真相了！


  陸司墨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下一句：「你倒是說！」


  「當然是她帶著我們找到你咯，你還真的是難得的痴情種子，那公寓的密碼六年都沒有換過，簡青自然是一上去就打開咯！於是我們就順利的找到了你，你說你怎麼不把自己泡在酒缸子裡面算了呢你！」劉澤好一通指責。


  陸司墨卻打斷他：「我問的不是這個！我的問的是，她的態度如何？」


  劉澤看他期待又煎熬得樣子，也不忍心折磨他了。


  「好了。簡青知道你不見了好幾天之後，也很著急，後來見到你昏迷還咳得吐血，都被嚇哭了，看樣子還是很緊張你的……」


  「真的？」陸司墨的樣子看上去無比緊張。


  「嗯。」劉澤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出來的手機，心不在焉地打著字。


  「我在跟你說話。」


  劉澤擺擺手：「知道知道，等我發完簡訊。喏！好了！」


  陸司墨詫異：「什麼簡訊？」為什麼他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自然是發給簡學妹的啦！告訴她你已經醒了！」劉澤說著，還把已經發送出去的簡訊界面拿到陸司墨面前去晃了晃。


  下一刻，陸司墨中氣十足的咆哮穿透病房。


  「劉澤！」


  劉澤縮縮肩膀，又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行了，別這麼感激我。」


  陸司墨黑眸凜光冽冽，毫不掩飾地說：「我想掐死你！」


  劉澤感受到了殺氣，趕緊從椅子上跳起來，蹦出距離陸司墨十米遠。


  「哇呀呀，你想謀害恩人哪！」


  「難道我還要感激你？」陸司墨氣惱地抓了抓頭髮，那樣子倒是逗得劉澤忍不住噗嗤一樂。


  「笑什麼？」陸司墨怒目直視。


  劉澤雙手插在白大褂外口袋中，自認為瀟洒帥氣地走近：「沒什麼，只是覺得你這個樣子好多了。會生氣，會懊惱，是有情緒的人。而不只是冷靜，理智到殘酷的機器。」


  陸司墨有些不自在地往後一靠，卻避開了劉澤的視線：「說什麼呢。」


  「好了，跟你說正經的。」劉澤終於收斂了自己的那份不正經，「你這幾天會突然頹廢，又突然鬧什麼失蹤，都是因為你知道了簡青父親去世的真相吧？」


  「你怎麼知道的？」陸司墨雖不意外，可還是問了一句。


  劉澤說：「一部分是從你秘書那裡知道，一部分是從簡青口中得知的。這兩天你昏迷，我也詳細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陸司墨幾乎無力地垂下眼，殘酷冷絕的冰天雪境，如今只剩下寒冬之後萬物枯寂的哀傷。


  他淡淡一笑：「是我太自我，只有自己的固執，卻沒看到她的難處。」


  「但是現在就沒關係了啊，我看簡青緊張你的樣子，應該是對你余情未了，你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複合了啊！」劉澤覺得，這真是一個好主意！


  誰知陸司墨卻是搖搖頭。


  「不用，我會尊重她的意思。」


  「然後孤獨到老是嗎？」劉澤還不了解他的性子？


  陸司墨閉上眼睛：「我想要休息了。」


  劉澤也是無奈：「你覺得放手了就是一了百了了嗎？明明你們兩個都對互相有感情，為什麼非要在那兒糾結？演狗血愛情劇呢！現在你清楚了當初的真相，她知道了你的真心，你們兩個不應該和和美美踏上未來嗎？作什麼幺蛾子呢！磨來磨去，耗的還是你們自己！」


  劉澤說完，陸司墨的眼睛仍然緊閉，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


  他只得搖搖頭嘆著氣，轉身出去了。


  事實上，陸司墨把劉澤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一直到他走後很久，陸司墨都仍然在思索那話。


  病房門口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


  陸司墨以為是劉澤回來了，無奈地睜開眼，卻驀地撞見簡青牽著陸琰，一手提著保溫袋走了進來。


  兩人在對視的剎那，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


  而陸琰已經喊著「爸爸」撲到病床邊上，眼巴巴的望著陸司墨了。


  「爸爸你怎麼生病了呀？你太不聽話了，都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陸琰嘚吧嘚吧像個小大人似的對陸司墨好一通說教指責，喋喋不休個不停。


  也虧得他，簡青和陸司墨在剛才一瞬間的尷尬，也隨之煙消雲散。


  陸司墨摸摸他的腦袋，問：「你怎麼來了？」


  其實他是在問簡青。


  他知道，簡青也清楚。


  陸琰卻以為爸爸是在問自己：「當然是媽媽帶我來的啊，說爸爸生病了，要來看看你，還給做了吃的！」陸琰說著，還是一幅口水三丈的樣子，又忽然想起什麼，邀功道，「爸爸，爸爸！我也做了，給你削了水果呢！你要好好吃，快點好起來哦！」


  陸司墨捏捏他柔軟的小臉：「謝謝你。」


  簡青已經把小桌板拉上來，把保溫袋中的飯盒拿出來一一擺好了。


  她一邊擺東西，一邊說著：「菜都是我做的，按照我的口味，都偏清淡，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習慣。哦，這個湯是唐阿姨燉的鴿子湯，你趁熱喝了。」


  陸琰湊過來，仰著小臉，巴巴望著：「媽媽，我能吃嗎？」


  他也是「覬覦」已久了。


  簡青好笑地揉揉他的頭髮：「早就知道你這個小饞貓想吃了，所以特地給你多準備了。」


  「謝謝媽媽！」陸琰立馬盤腿在床上坐好，就望著爸爸等待開飯！


  陸司墨忽然說不清此刻的心情複雜。


  這就是他期待已久的畫面。


  簡青溫婉笑意，兒子天真活潑，一家人其樂融融。


  就這麼簡單實現了？

  為什麼他又覺得這麼不真實呢？


  陸司墨目光沉沉地看著簡青，彷彿要透過她澄澈的笑眼一直看到她心底去。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簡青彷彿沒有看見陸司墨欲言又止的眼神：「吃飯吧，涼了就不好吃的。」


  陸司墨最後還是什麼沒說，動了筷。


  陸琰也緊接著歡快地吃了起來。


  窗外的醫院綠化區，荷花已經悄然綻放。


  夏天已經到來，這是萬物生機盎然的季節，朝氣蓬勃向上，世界充滿了明亮和美好。


  而世事也總是在向著好的方向轉變。


  那些錯過的，誤會的，終究會找到原本屬於他們的真相。


  擦肩而過的人，未曾斷掉的緣分也會把他們拉在一起。


  陸司墨年少時，總認為在戀愛中，誰先愛，誰就輸了。


  但現在他才明白——


  愛情之中，從來都沒有什麼輸贏。


  若是可以，他願意做一輩子的敗者。


  （卷三：入骨相思知不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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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就是卷四，也是完結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