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直都有她的陪伴
說了沒幾句話,旁邊的喇叭裏傳來了一首周傑倫的《稻香》。
孟傅卿和江澄的目光同時一斂。
“到跑操的時間了,我就不跟你們聊了。這首歌我記得江澄挺喜歡聽的,多聽兩遍哦!”劉文海說罷就想跑路。
江澄被戳到心坎臉一紅,手抖著退了兩步。
孟傅卿聽到這話也微微愣住,他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回頭看著劉文海輕笑。
“還得有一會兒才開始呢,不著急。您剛才說江澄喜歡聽這首歌,為什麽?”
劉文海無奈地搖搖頭,“三年前你還沒畢業的時候,我就認識江澄了。”
孟傅卿略微驚訝,“怎麽?”
“那是你們高考前的一個月左右吧,”劉文海漸漸回憶起來,“學習都挺累的,那個周末我就給你們放個假,讓你們回去好好休息。”
“本來那天晚上所有人都走了,我在學校轉一圈,也準備回去,突然間,廣播站就放起歌來了。”
劉文海說的越詳細,江澄的頭低的越低。
“當時放的也是這首《稻香》。我沒抓到人,第二天看了監控,竟然是江澄這家夥從窗戶裏翻進來放的。”劉文海哭笑不得。
“我就沒見誰家的小姑娘翻窗翻的這麽利落,她都當時都快中考了,真是皮的厲害!”
孟傅卿的臉色瞬間雪白。
他扭頭望著江澄,眼神裏都是不可思議。
他本以為……
那首歌隻是個意外。
沒想到……都是她為他做的。
心頓時柔成一團。
那首歌……是在他奶奶去世的那晚,給他的唯一慰藉了。
高考開始前的一個月,孟傅卿的奶奶終於堅持不住。在一個陰雨連綿的天氣告別了孟傅卿,告別了徐城,告別了這辛苦的一生。
孟傅卿那天什麽都沒說。
他拿出在地下賽車場賺的錢,把奶奶送去了火化場。
看著原本一個活生生的人,被裝進小罐子裏捧出來的那一刻,孟傅卿的心裏好像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空間崩塌了。
裂痕從房頂蔓延到牆的四周,頃刻間,成了一片廢墟。
接過那個小罐子時,孟傅卿才真正懂得了死亡的意義。
原來一個人可以這麽重,一個人也可以這麽輕。
他在徐城郊外的陵園買了墓地,那個位置靠近陵園最外端的一片向日葵花海,每天都能照到太陽。
孟傅卿跪在墓碑前,沒有開口,隻是靜靜的,一遍遍勾勒墓碑上的名字。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之後被世人遺忘。
孟傅卿的指尖在名字上緩緩摸索著,他不想哭,卻覺得悲哀。
他悲哀的是這樣一個盡心盡力一輩子的人,最後卻沒有見到自己的兒子跟兒媳婦一麵。
她到死都沒有提這兩個人的名字,隻是緊緊握著孟傅卿的手,重複著一句話。
“一定要活著。”
一定要活著。
他要活著的。
他還要認真的活著。
他要記得奶奶對他所有的好,記得拋棄他的父母帶給他這一輩子的心理創傷,記得冰冷墓碑下炙熱的愛意,記得……
徐城的一切一切。
他起身,佝僂著背影離開了陵園。
他走得很慢,慢到身後的時光匯集成一個漩渦,畫麵回到最初始的地方。
他還是個嬰兒,被無情的拋棄。他本可以像所有人一樣,擁有父母的愛。
但他沒有了。
不過還好,奶奶把繈褓中的他養大,整日拖著疲憊的身軀工作,隻是想給他最好的東西。
他失去了父愛母愛,但他得到的愛意也不會比他應得的要少。
孟傅卿回頭,角落裏那塊兒向陽的墓碑,好像在跟他招手。
好像在告訴他,前路漫長,要慢慢走啊。
他再一次被世界拋棄了。
他不知道該去哪裏,以前有奶奶的地方就是家。現在……他的家又在哪裏呢?
孟傅卿移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學校。
學校教學樓有一個天台,天台的鎖年久失修,很早就壞了,隻是老師沒發現。
他偷偷溜上天台,傍晚暮色四合,烏雲壓著烏雲,沒有一絲讓人愉悅的星光。
孟傅卿坐在天台上,雙腳伸出牆外,在風中搖晃著。
他多想有一刻,能夠張開胳膊跳下去。
風吹動著他的襯衫,也吹動著他那顆搖搖欲墜的心。
忽然間,廣播裏傳來了熟悉的歌聲。
是《稻香》。
孟傅卿扭頭,看到不遠處的廣播站裏有微微的光亮。
是誰這麽晚了還跟他一樣孤單呢?
孟傅卿不禁失笑,淚水瞬間傾覆大廈。
他哭得很傷心,豆大的淚水順著下頜落在襯衫上,很快就打濕了胸口。
他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沒有人規定他必須勇敢。
他也會沒有安全感。
他一直以為那首歌是個意外,但他沒想到,是江澄送給他的。
後來那天晚上,天空下起了小雨,孟傅卿渾身都被打濕了。
淚水混合著雨水落進嘴裏,又鹹又澀的,似乎他十幾年來的日子就是這樣的味道。
當時的他隻顧著悲傷,卻沒有發現身後的柱子側麵,坐著一個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孩兒,默默無聲地陪著他。
冰冷的雨滴將她的裙擺染的髒兮兮的,她抱緊胳膊,企圖給自己溫暖,可雨卻越來越大,根本沒有作用。
《稻香》很快就放完了,孟傅卿的啜泣聲也越來越小。他起身緩緩走下天台,身後小小的身影再一次跟上。
原來……他最艱難的時刻,一直都有她的陪伴。
他沒有被世界拋棄。
…
孟傅卿紅了眼眶。
劉文海走了後,他把江澄拉到身邊,低沉的嗓音帶著些顫意。
“那天,你什麽時候來的?”
江澄咬咬下唇,“其實,我在我哥那裏聽說了你奶奶的事情。那天早上我是想去看你們的,後來聽你的鄰居說,你奶奶突然不舒服,送去了醫院,我就趕去了醫院。”
“結果等我趕到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江澄頓了頓,握緊孟傅卿的手腕,“孟傅卿,我能看得出那時候的你很難過,從醫院到火葬場,再到陵園,再到學校。”
“我一直都跟著你,我怕你出事。你出事了,我要怎麽辦啊?”
話畢,孟傅卿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擦下。他伸手,將江澄攬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