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林念
滅魔曆十年，霓魔星。
“距離那險些要毀滅星空的黑門之變，已經過去整整十年，黑門暴動的當天，神獸域便與人族聯盟結成同盟，喚作琛盟！與此同時，定下新紀年，滅魔曆法！這一切，都是為了紀念那為救我等眾生，舍去性命、不惜以身化血色雕塑擋住毀滅波動的人族女帝，林琛！”
無名客棧內，王子秋一拍醒木，抹了把眼淚，鏗然說道。
“盟主的位置，永遠都空著！琛盟由林琛前輩道侶，龍島島主夜無銘，以及三大神獸、人族以及各大種族勢力首領聯手掌控，為的……便是除盡天魔，還星空一片安寧！”
客棧內一片肅穆，坐在窗邊的林琛沉默片刻，緩緩起身離開了客棧。她沒有施展任何隱匿秘訣，因為……現在她這幅模樣，根本沒人認得出她。
坐在她鄰桌不遠處的一唇紅齒白、衣著華貴的小男孩忽地歪了歪頭，跳下椅子來蹦蹦跳跳地跟著出去，而跟著他的侍女，還沉浸在說書人的意境中。
“老婆婆，老婆婆等等我！”
脆生生的孩童聲傳來，林琛聞聲停下，緩緩轉過身，目光平淡。
男孩步履輕易，一看便知有修為在身，走近前來，能看到一雙明亮透著光澤的雙眸，眸子裏倒映出聰慧，再加上紅撲撲的、如同粉雕玉飾般的精致臉蛋，任誰看到都會忍不住喜愛。
更何況，這張臉……像極了她林琛！
不過他似是被林琛的滿臉皺紋嚇到，半晌沒說話。
林琛眸中閃過一絲極深的黯淡，正欲離去，孩童終於清脆地開口道：“老婆婆，您知道我娘親在哪麽？”
“你娘親？”
林琛摸了摸嗓子，音調透著古怪，如同磨砂般難聽。
正在這時，一個半龍人少女從屋內慌忙走出，看到停在門口的華衣孩童，頓時跑過來，鬆了口氣道：“念兒少爺，您怎麽出來了？嚇死我了！平時您不是會聽完再走麽。”
“不準叫我小名！”
男孩回頭惱怒道，麵色微紅，似是有些害羞。
無銘給他取名叫念兒麽……
林琛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卻聽到男孩又道：“老婆婆，我娘親是個大英雄，就是她！”
男孩指向星空，林琛順著方向看去，一眼便能看到橫亙在霓魔星上空，那巨大的血色雕塑，而在雕塑後依稀能看到一扇巨大的黑門，隻不過跟十年前相比，束縛它的不是鐵鏈，而是這尊雕塑。
“我叫林念，隨我娘的姓。我爹說，我娘是這世上最好的、最漂亮的女人，而且肯定沒死！我天天都來聽說書人講我娘的事情，可惡，他們都以為我娘死了，老婆婆，你覺得我娘死了嗎？”
林琛抬頭迎上林念期盼的目光，她不由呼吸一滯，心中一陣抽痛。
她要如何回答，才能讓他不失望？
確切來說，她的確離死不遠了，眼下這幅油盡燈枯的模樣，更不用去見任何人。
林琛這個人，必須像王子秋口中的那樣，是承載功德、不容異族進犯的人族女帝，而不是一個渾身衣衫襤褸，白發蒼蒼的老婆子。
想到此處，林琛伸手一指那血色雕塑，輕聲道：“她會在那裏，一直看著你長大。”
站在林念身後本事滿臉戒備的侍女頓時鬆了口氣，若是這老嫗說出林琛已死的話，少爺定然又會發怒，到時候可夠讓她頭疼的。
林念怔怔地望著血色雕塑，眼眶濕潤流下清淚卻不曾哭出聲，林琛心疼地伸出手，卻又停在半空中，她迎上侍女戒備的目光，終是收回手輕歎一聲。
“老婆婆，不知為何，我覺得您很親切，跟你說了會兒話，念兒覺得好受多了。”
林念轉過頭來已不見哭意，像個小大人一樣鄭重其事地說道。反饋給林琛的卻是無盡的欣慰，林念能如此乖巧懂事，能在魂飛魄散前，見他一麵，她已是心滿意足。
林念嗅了嗅鼻子，發覺林琛還是一身破布，頓時回頭道：“如此寒冷的天氣，鈴音姐姐，給老婆婆拿一套棉衣過冬吧。”
侍女鈴音連忙一抹儲物戒，從裏麵拿出一套棉衣來。少爺有救濟凡人的習慣，所以她儲物戒中很多這樣的東西。
林琛目光微暖，接過棉衣，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撫了撫林念的側臉，目光溫柔似水，輕聲道：“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負你娘親對你的期望。她若是在你麵前，應是希望你做一個有情有義之人，而非無情道者。幫你娘好好照顧好你爹，他給你取名為念，你應知他感受。”
林念聽得林琛這麽說，鼻子不由又是一酸，明明隻是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婆婆，為何他會感覺如此難受，就仿佛是娘親臨終之言一般。
林琛站起身，再次深深地打量一眼林念，仿佛要將這個模樣刻進靈魂中，而後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侍女鈴音早已經陷入呆滯，少爺除了島主和碧珠大人外，從來不讓任何人碰他，怎麽這個凡人老嫗？難不成……
鈴音瞳孔猛地收縮，轉頭看向那星空中的血色雕塑。但不管她怎麽猜測，都無法將傳說中的女帝，和那個老嫗聯係在一起。
“怎麽可能呢，許是少爺思念娘親多愁善感，這才沒在意他人觸碰。”
侍女如此想道，回過神來卻見林念又回到了客棧中，她不再多想，連忙追上去。
白雪皚皚，林琛披著棉衣站在橋頭，任由大雪落到頭上如發絲融為一體，她渾身寒冷如冰，唯獨心中因為林念的出現，產生了一絲溫暖。
“十年前，終究是敗了。”
林琛眸中閃過黑白之色，東方易的歲月神通讓她憑空多了十萬年經曆，可終究經驗不足，雖然達到上古靈仙的高度，並且看透了那血陣本質，最終她選擇與血池融為一體消解黑門衝擊波，並且重新封印黑門，但在走到最後一步之時，還是出了些岔子。
那黑霧被她吞噬竟還留有神智，最後出來搗亂，差點讓林琛沒能封印黑門，好在最後生死意境終於在關鍵時刻感悟出神通，成功將黑霧鏟除。但終究是晚了一步……
林琛遙望星空，目光仿佛穿越了時間和空間，落到那黑門之上。依稀可見，那黑門其實沒能完全封閉，留下了一絲縫隙，這一絲縫隙足夠讓一些實力不強的天魔從中傳出，禍亂星空。
“既然已經成立聯盟，想必無銘他們應該能應付。”
林琛嘴角浮現一絲苦笑，她現在已是一個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凡人，即便是再大的災禍，她也有心無力，何必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