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物是人非後
自淩思情知曉了一切的那日,她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悲喜,甚至努力地微笑,努力地想要照顧好小世子,努力地照顧著喬慕宇醒來。
仿佛沒有人知道她心底的痛,然而這痛楚卻不比多年前的那場情事,這才的痛楚效果反而更加的強大,強大到幾乎讓她覺得自己軟弱,甚至是懦弱,的確,痛極之後,真的會讓人察覺內心,會覺得自己弱得令人同情。
淩思情有些懊惱,她不想成為這樣的人,所以她用微笑將一切偽裝起來。
喬慕宇醒來是在半個月之後,小世子過滿月的時候,淩思情正在為小世子洗澡,卻聽見床邊傳來輕微的聲響,竟是昏迷許久醒來的喬慕宇掙紮著下床的聲音。
淩思情當時精神一震,直接把孩子丟給了青竹,跑進了內室。
她見喬慕宇正掙紮著要醒來,忙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喬慕宇,你終於醒了。”
喬慕宇睜著雙眸,全身竟是裹了厚厚一層的紗布,他勉強支撐著身子,想要坐起,淩思情驟然一驚,連忙將他的身子壓了下去,急道:“你暫時還不能動!”
喬慕宇看了一眼淩思情,眉頭皺了又皺,張了張嘴唇,卻是幹澀得發疼,而且無論他如何努力,都不能準確地拚湊出言語來,胸口起伏得越發劇烈,忍不住輕咳,蒼白無色的唇邊,緩緩染上一抹猩紅。
“不要這麽急,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還是你想說什麽?”淩思情連忙接過侍女遞上的手絹,小心地為他拭去那一道醒目的殷紅,撇撇嘴角。
喬慕宇搖了搖頭,用唯一還有些完好的手緊緊揪著淩思情的衣擺。
淩思情移開了手絹,青竹已經抱著小世子走進來,她卻沒有花太多心思注意,隻轉頭吩咐了一聲,“去取些茶水過來。”侍女離開,很快端著茶壺茶杯重新出現。
淩思情倒了一杯,小心翼翼地送到喬慕宇的嘴邊,“不要急。”
喬慕宇早已在看見青竹懷中的孩子時,心神激動得不行,但見淩思情的神色竟然平靜如秋水般,他也緩緩平息了情緒,方才一番舉動已扯到傷口,不禁半靠著淩思情微微喘息,看到茶杯已移到自己唇邊,他抬眼看了看淩思情,很是乖巧喝下了。
茶水並不是熱的,冰冰涼涼正好慰藉了他燥熱幹涸幾乎要裂開的喉嚨,那一股清泉衝淡了血腥味,也為他喉嚨上的疼痛緩解不少。
淩思情見他喝下,微笑道:“你昏迷許久都沒有進水,要不要再來一杯?”
喬慕宇看著她,眉間的皺痕無不顯示了自己的疑惑,但是喉嚨還是火辣辣的,他也隻有掙紮著點了點頭,淩思情又倒了一杯遞到他唇邊,他再次慢吞吞地喝下。
“對不起,喬慕宇。”淩思情很平靜地說了這麽一句。
喬慕宇抬眸看她時,她的眼角彎成了月牙,蕩漾著璀璨的星光,她說:“喬慕宇,這話我隻對你說一次,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說這句話了。”
“……”喬慕宇有些驚訝,卻見她那般淡定,心中竟多了些詭異的情緒。
“青竹。”淩思情輕喚了一聲,青竹便抱著小世子走上前來,淩思情接過那胖嘟嘟可愛小家夥,青竹便帶著那些侍女退了出去,“慕宇,你瞧,這就是我們的孩子。”
喬慕宇眼睛有些霧氣,朦朦朧朧地伸出了手去,想要抱住那軟軟的小家夥,隻是剛剛一使勁便覺渾身難受,不由得一僵,看得一旁的淩思情一陣好笑,便將小家夥放在床邊,靠在了他的懷裏,“他還沒有名字,就等你醒來取名字呢。”
喬慕宇神色僵了僵,似乎恢複了語言能力,緩緩地道:“他出生時險象環生,卻又這樣福大命大地活下來,叫寰兒吧,大名就叫喬思寰,這樣如何?”
“恩,喬思寰,寰兒……”淩思情訥訥地應著,神色透著幾絲蒼涼。
喬慕宇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眉頭皺了皺,“思情,你被喬慕鋒抓去了之後,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派去救你們的人呢,你們是如何回來的?”
淩思情看著伏在自己父親懷裏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家夥,神色異常溫柔,“沒事,李肅帶我們逃到了山洞,孩子就在那兒出生了,雖然早產,但小家夥很健康,然後就一直等你來救我們了,想不到你卻把自己整得這麽狼狽不堪。”
喬慕宇聽著,盡管隻有幾句話,卻似透過這簡單的幾句看見了後麵的驚險,麵色不由得有些後怕,卻並不後悔屠城般殺了飄香院所有的人,隻是沒有滅了喬慕鋒。
“思情,辛苦你了,你當時一定很害怕,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淩思情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卻見小寰兒正咯咯地扒著喬慕宇的衣服,似乎極其耐心地尋著什麽,不由得一僵,登時笑得樂不可支,這小家夥,當他老爹是女人麽!
“我沒事了,你也要快點好起來,聽見了沒有。”
淩思情拽了拽被小寰兒壓住的袖子,又扯了扯,輕輕撫平皺褶,眼光溫潤,“你不準再出事了,也不能對人那麽拚命,你難道沒想過,若是你出了事,誰來救我,現在還有小寰兒呢,我們的小寰兒!”
“恩,我以後不會那麽莽撞了。”喬慕宇再次對上淩思情的雙眸,見她平靜如水,心中不禁染上了幾分惆悵,這樣的淩思情真是太虛,虛得有些不真實。
他明知道這後麵還有事,卻無法問出口,他生怕觸及了誰心底的痛楚,隻得這般安靜地等待著,也許有人會告訴他答案的,告訴他誰在這般自欺欺人。
“思情,謝謝你。”他說。
“喬慕宇,這話本皇子妃也隻準許你說一遍,以後不準再說。”
輕笑傳來,映著那時的黃昏,夕陽西下,耀眼的金黃色的光芒卻渲染了整片的天地,淡淡的金黃色灑入房間之內,籠罩著房間裏的三個人身上,安靜,炫目,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