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宴會〔1〕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棍棒之下出孝子?女孩子也能這樣養著,可惜啊,我對女兒是驕縱過度了。」
黃博中嘆息著,他的驕寵害了女兒,他和桑紅的爸爸都是一樣的人,但是桑紅的爸爸沒有那麼多的能量,就把女兒培養成一個能吃苦耐勞的人,讓她在什麼樣的環境里都能活下去,而自己一直都掩飾著生活的真相,這才讓他的女兒有著不切實際的夢想,最終有了那樣的結局。
歐陽清柏也在想,桑紅如果自小就生活在他身邊,他可能會把她調教成一個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但性格絕對不會這樣討人喜歡,也斷然不可能有今天的堅強聰慧和做事果敢的風範。
「酒喝完了嗎,我讓人再給你們送一壺來?」
林青燃從父親的院子回來,站在竹林邊上,高聲問道。
桑紅吐吐舌頭站起身:「我媽回來了,呵呵,我要去休息了,我去給你們再端一壺酒好了。」
歐陽清柏擺擺手,揚聲道:「不用了,多謝,你早點休息吧,我們一會兒就回去。」
林青燃沒有再說什麼,站了一下,就回房了。
回到樓內,直奔桑紅的房間,沒有找到她,當即就氣惱地拿出手機問她在哪裡,怎麼這麼久不回來。
桑紅坐在那裡,聽到手機鈴聲,就知道媽媽在喊自己了,當即抱歉地笑笑,接了手機,說自己在陪著歐陽先生和黃先生說點事情,一會兒就回去,讓她先睡。
「這丫頭,剛剛我問話都不應一聲,真是。」
林青燃知道桑紅在說重要的事情,也不再打岔催促,把手機放在桌子上,視線落在手裡那個精緻的紅木首飾盒上。
她有些無力地往桑紅的床邊坐了,把那首飾盒拿起來,神色就有些悲戚了,這盒子她很熟悉,裡邊盛放著母親結婚時從娘家帶來的貴重首飾。
剛剛一大家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林玄玉把這個首飾盒送給她,林青燃正要開口拒絕,只聽林玄玉說:「你媽媽以前的首飾,她大去之前,已經把那些東西都分到你們的名下了,這一件,是她特地給你留的,讓我務必要找到你,親手那它交給你;活著沒有能見到你,這是你媽媽最難過的一件事了,今天當著你們兄妹的面上交給你,算是完成了她的一樁心愿。」
林青燃捧著那個首飾盒手指依然發顫,因為自己當年的出格之舉,致使母親抱憾而去,更讓她羞愧不已的是,她連一天都沒有陪侍床前給她端茶遞水,盡過一次做女兒的義務。
不養兒不知道父母恩,等她能夠體會這種悲涼恩情的時候,她已經永遠地失去了彌補的機會。
可憐天下父母心,林青燃喉頭哽咽——媽媽——媽媽——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一個人,會用母親那般深沉的思慮為她著想,再沒有那個溫暖的懷抱讓她依戀。
她淌著淚水,輕輕地打開首飾盒的蓋子,奪目的金色照亮了她的眼睛,只見那紅色的絲綢襯底上,是一條做工精緻複雜的一指寬的黃金項鏈,最下邊帶著表示王妃品級的碩大飛鳳黃金嵌玉墜子,富麗逼人。
這項鏈據說是母親的外婆給她的陪嫁,說是宮內專門賜給王妃大婚的頭臉首飾中的一件,也是那一套里最珍貴華麗的一件。
媽媽竟然把這件最好的連她自己都不曾捨得戴的項鏈專門留給了她。
林青燃不由陷入回憶之中……
聽著媽媽掛斷手機,桑紅鬆了一口氣,又和兩個人聊了一會兒,黃博中就先行離開了。
涼亭內只剩下歐陽清柏和桑紅坐著。
「紅紅,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那天你舅舅給我聯絡,我問過,他說你打算在這裡繼續讀書,是嗎?」歐陽清柏最關切的當然是桑紅未來的人生走向。
「舅舅這樣對你說的?」
桑紅一臉懊惱不已的神色,她真不知道當初慎重的考慮之後做出的選擇,到現在聽著怎麼這樣的荒誕不經。
是啊,當初她萬念俱灰,行屍走肉一般地活著,只想著如何療傷,讓自己儘快地融入一種節奏緊張充滿競爭的環境里,讓自己不因為悲傷而喪失正常的成長學習機會,上大學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惜,她什麼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她的寶寶健健康康地活著,那個她以為杳無音信的傢伙,也一直都在苦苦地想著她、等著她,哎哎哎,想必舅舅已經在努力地為她所上的大學奔波著吧。
歐陽清柏挑眉:「不是你的意思嗎?」
桑紅無奈地抬頭望望天空,手指撓撓短髮,或許上大學也不錯,至少能夠名正言順地離開到處都是關切目光的林家,也能輕鬆坦然地陪著寶寶和宋書煜一起生活。
雖然她知道這樣依然是鴕鳥的做法,可是,她真的不想再惹任何一個人親人為自己擔心了,那種關切讓她愧疚不已,有些不堪重負了。
她呵呵乾笑一聲:「額——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表述!目前看來——我是這樣打算的。」
歐陽清柏看著她那欲言又止的神色,認真地說:「紅紅,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和我商量,我會幫著你拿主意的。」
桑紅的眼角潤潤的,她吸吸鼻子,輕聲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有一天,我又和宋書煜重新走到——走到了一起,你覺得——你覺得我們家的人會重新接納他嗎?」
「什麼?宋書煜?」
歐陽清柏覺得背脊一涼,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林汗青不是說來一次打一次嗎,看著丫頭的模樣,難不成這兩個人已經又走到了一起?
這——這真是孽緣啊!
桑紅躲著歐陽清柏審視的神色,小聲囁嚅道:「我——我只是說如果——如果——嘿嘿,假設的——而已。」
她再次因為說謊結巴起來。
歐陽清柏細細打量著她那小女兒一般羞澀愧悔的神色,眸子里卻分明有一股遮掩都遮掩不住的明朗生機,他的心底一軟,那個宋書煜在她的心裡真的這般重要嗎?
不由神色黯然道:「估計會有點難度,不過你已經成年了,這畢竟是你的事情,只要你考慮好了,我想最後——大家依然是會尊重你的意思的;不過,你覺得你們真的適合一起生活嗎?還是——他——一直死纏不放,你為了不連累親人,才委屈自己的?」
他把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都想了一遍,當然都是從最壞的方面去想的,他當然記得桑紅剛剛蘇醒之後的那副萬念俱灰的模樣,為什麼能這麼快就又重蹈覆轍呢?
他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就好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帶著笑容飛奔向懸崖一樣,他驚惶又無措,不過,如果宋書煜真的用什麼手段來脅迫她,那他也不是好惹的。
桑紅聽了這話,有一瞬間的驚愕,旋即小聲地解釋:「不是你想象的模樣,是——是另有隱情的,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無法說出口。」
「你可以完全地信任我,完全地——你明白我的意思,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既然發生過來,就是事實,既然是事實,客觀的說出來就行了。」
歐陽清柏說得小心翼翼,生怕她就此打住,那可要讓他擔憂死了。
桑紅覺得積壓在心底的壓力實在是讓她無法承受了,而且聚會之後,宋書煜就要和她一起面對婚事,到時候她退無可退,可是,有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遭受羞辱。
她緊張地咽咽因為緊張而倍覺乾澀的喉嚨:「既然——你如此說,我就厚顏說出這讓人無地自容的事情了。」
歐陽清柏聽出她喉頭的緊張感,心頭掠過一絲陰雲,不過他依然不動聲色地等著她開口。
桑紅張張嘴巴,說不出口,終於又閉上了,如是再三,終於,她的心一橫,說出了口:「我們有了孩子,我喜歡孩子,所以,我想和他們在一起。」
歐陽清柏聽得很清晰,他只覺得自己的頭嗡嗡地發矇,這個宋書煜太可惡了,太可惡了,明明知道她流產的時間才多久,她傷成那模樣,這才恢復了多久,他竟然敢——竟然敢——一瞬間,他的臉色陰沉至極。
他覺得心疼又憤怒,不由道:「你——你怎麼這麼糊塗,你的身體——」他說不下去了,臉色都變得有些慘淡了,這父親還真的不是那麼好當的。
桑紅聽了他的話,有些莫名其妙,再看看他那恨鐵不成鋼的神色,忽然想到了什麼,難道他以為自己又懷孕了?
啊啊啊——真是太太太讓她無地自容了,她很想捂著臉一走了之,可是話說到這份兒上,她必須坐下去,把新誤會給解除了,不過誰知道這個關心她的人會傷心成什麼樣子。
當即只好強顏歡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不是那樣的,我的身體很好,沒事——我——唉——我是說——我們的寶寶已經——已經出生了,可愛聰明極了。」
歐陽清柏覺得自己的大腦不夠使喚了,再複雜的編成在他的大腦里都是小菜一碟,可是,這丫頭這一番話卻讓他如陷入雲里霧裡。
他把她的話又仔細地想了一遍,弄不清她的話是什麼邏輯——他們有了孩子,已經出生了,還可愛聰明極了——什麼樣的技術手段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給她一個親生的寶寶!
桑紅看著他糾結萬分的神色,知道她的話估計是有些邏輯事理上的欠缺,當即收了臉色的愧色,很認真地把事情闡述了一遍,讓歐陽清柏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歐陽清柏聽得宋書煜竟然用這樣的方法保住了孩子,而且還過來陪著孩子出生,他那臉色也出乎預料地露出了笑容來,如此看來,這傢伙還是很珍惜他們之間的緣分,知道孩子是他們倆關係中唯一的活結。
「真是想不到,竟然有這樣的隱情,哎呀,如此說來,倒是虛驚一場了。」
歐陽清柏一時間百感交集,這件事是不是也意味著他做外公了?
果然是只要活著就能見識到這世界真是無奇不有,這樣的事情他竟然能夠親身經歷。
他知道以M國的科研水平,試管嬰兒的研究成果一貫都是世界領先的,沒有想到竟然先進到這樣的地步,連脫離母體的胎兒都能移花接木地養大,更想不到宋書煜竟然有這樣縝密認真的心思,會這麼努力地保全自己和桑紅的骨血。
他當然知道,宋書煜不是那種能夠輕易被糊弄的人,這孩子絕對是他們倆的親生骨肉。
桑紅連忙拿出手機,翻到相冊處,打開讓歐陽清柏寶寶的照片。
「按月份來算,這孩子不是不足三個月大嗎?怎麼就能站立了?」
歐陽清柏仔細地一張挨著一張地看了,他能清晰地看到一個粉嫩嫩的小傢伙,從會爬會坐開始,一天天生龍活虎起來,到後邊竟然能看到他得意地站著的照片了。
桑紅笑得一派舒心驕傲:「是不足三個月大的,不過研究所的蘭維斯女士說,試管嬰兒的模擬子宮內的各種營養輸送都最好的配置,所以,養大的嬰兒都是十分的強壯;更重要的是還配的有合理地開發智力的教育軟體,這孩子懂得很多,在科研所里都能通過專門的腦電波頭盔和我們進行精神交流,聰慧異常,弄得我和他爸爸都十分的不適應。」
歐陽清柏看得入神,半晌說:「好,回頭我會詳細地了解一下研究所的情況,只是,他現在和宋書煜生活在一起,畢竟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能照顧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