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誰在偷窺〔2〕
愛又如何?
她如果固執地走下去的結果,除了眾叛親離之外,不過是重新走入他給她準備的另一個牢籠,一個灰暗的裝飾著愛情的囚禁她的青春和自由的牢籠,因為她永遠都不可以再用公開的身份生活在他的身邊。
她為什麼潛意識裡一定要告訴自己必須和他生活在一起呢?
桑紅覺得什麼事情都是有源頭的,她一直很迷惑一個問題,那就是她為什麼眼裡就只會看到宋書煜一個人?
最初的最初,只是因為——他是自己的——額——第一個男人!
抓住他是為了不讓自己往更悲催的深淵裡掉,那時候,她太弱小卑微了,不想淪為權貴們的玩物。
後來呢?在努力地追尋他的腳步的時候,她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看到他擁有的權勢背後,作為一個剛毅的軍人的魅力,就這樣一點點地積累著歡笑和情感,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
恍惚中想想,去年五月份的時候認識他的,現在已經四月將近了,還不足十二個月,可是,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卻多得波譎雲詭,哪一件躲過去都算是她的造化!
她就這樣跌跌絆絆磕磕碰碰無怨無悔地走過一道道溝坎,努力地讓自己在每一次的打擊中成長成熟,只為了靠近他再靠近他,捕捉到他的視線。
這場傷筋動骨的愛情,燃盡了她所有的熱情,無論她怎麼固執地努力,最終留給她的只有傷害和淚水。
放下他好了,必須放下!
桑紅眨眨眼努力地咽下淚水,舅舅說的對,他身份顯赫,圍繞著他滔天的權勢之下,那些政敵們忿恨的污泥濁水,飛濺到她身上一點點,對她來說都可能是致命的傷害,和從前一樣,過平平淡淡的生活,平平安安地陪著媽媽。
雖然剛剛只是和媽媽說了那麼一會兒話,她也能感受到,林青燃說話的語速和思維,清晰程度大不如前,那曾經好看得讓她沉醉的盛滿溫暖的眸子,更多的是深深的憂慮和悲傷。
媽媽是那麼敏感的一個人,自己出事之後,最傷心自責的一定是她了,可是,她看到自己,連一句責備的話都不說,只是心疼她。
可憐天下父母心,血脈相親的情感,才是最牢固的。
這邊桑紅一睜眼一閉眼,心思百轉千回。
那邊透過望遠鏡凝望著她的宋書煜,隨著她撲閃的眼睫顫動,一顆心都要揪了起來。
他終於等到她睜眼了。
她瘦了,眼窩深陷,那一排長長的睫毛卷卷的顯得更神秘。
挺翹的白玉一般小巧的鼻子,輕輕地皺縮了兩下,讓那淺淡的眉也連帶著往眉心聚攏,宋書煜覺得心也跟著一痛,他知道她這樣的表情,她在痛,一定是。
那一雙狹長美目,氤氳著水霧似乎裹挾著無限的幽怨,好似墨漆漆的深潭,要吞沒他的神志。
宋書煜屏住了呼吸,他看到了什麼——她的眼睛隨著睫毛閃開,眼裡瞬間就充滿了淚水,彷彿是眼淚撐得她不得不睜眼一樣,那滿目晶瑩,襯得她的眸子更加黑亮,直逼人心。
可是,她就那麼固執地睜大著眼睛,睫毛一眨都不眨。
那略顯蒼白的唇一點點地抿得緊緊的。
她這是怎麼了?
一個人躺著,又沒有人看到,痛了就哭,難受了就喊,這副明明委屈痛苦到極點,卻愣是倔強地挺著的小臉,讓他說不出的陌生。
這是那個甜美的小鳥依人的丫頭嗎?
倔強如斯啊!連一個人的時候,她都不願意掉淚。
他就那麼眼神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她的眼睛終於盡數將盈眶的淚水又收了回去。
宋書煜無聲地喟嘆一聲,這丫頭——唉!
那聲音里滿滿都是寵溺和心痛。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被人當成獵物在窺視,或者是周圍的環境靜得有些反常,桑紅在寂靜中心神一凜,微微地閉上眼睛,突然猛地睜開——
窺視著她的宋書煜被她突然凝視緊縮的瞳孔閃出的鋒芒撞擊到心臟,只一眼,他的臉瞬間就開始滾燙,熱量迅速往他的頭部聚攏。
他有些不適地側頭看看,秦洛水早就走了,保鏢們都在外邊,他舔舔有些乾燥的唇,再次看過去。
只見桑紅睜開那蝶翼一般的長睫,掃過急救室內值班的兩個護士,她們背對著她坐著,一個在對著儀器玩手機,一個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
桑紅很緊張,她的第六感一向很準的,可是,房內僅有的兩個人壓根兒都沒有看她,即便此刻,她依然有被人當成靶子瞄準的感覺。
這感覺實在太強烈了!讓她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大。
她清了清嗓子:「help!」
那個靠近她的護士,聞聲看看面前的儀器,確定了數據正常,這才鬆了一口氣,起身走了過來:「怎麼了?」
「我要見林先生,麻煩你去喊一聲。」桑紅說話很謹慎。
「您稍等。」那護士看她的精神狀態尚好,再說老軍醫交代的有話,頭部的三瓶液體輸完,病人已經脫離了危險期,當即就開了門,讓守在外邊的弟子去喊林汗青。
此刻林汗青正和父親、歐陽清柏、秦青在那個臨時見客的房間說話,房門緊閉,談話的聲音很小,不過大致情況已經清楚了。
聽到弟子敲門,林汗青有些不悅,開門后一聽是通知他去病房,頓時擔心得不得了,也不說話了,只是回頭說:「你們先坐著聊,我上去看看。」
丟下眾人就走了。
那三個人哪裡還可能坐得住?
林玄玉被他們倆不停地交換的眼神刺激到,想想這兩個人在紅紅最孤苦無依的時候,努力地找到她照顧她,這分深厚情誼,實在讓他這個做外公的感激不盡。
無奈地笑笑說:「汗青估計是這兩天被嚇壞了,一聽病房叫人,連禮數都忘了,你們既然專程為了看紅紅,走走走,咱們跟著也去看看,省得等在這裡鬧心。」
他這一發話,歐陽清柏和秦青都鬆了一口氣,秦青更是殷勤地過去攙扶著他。
林玄玉哪裡需要人攙扶了?問題是他的年齡擱在那裡,看秦青那明朗陽光、活力四射的模樣,索性就給他獻殷勤的機會。
心裡尋思,這小夥子長得多出挑,萬里挑一的人物,軍校時候認識的,怎麼紅紅就對這麼一個出色的男孩子視而不見,愣是就喜歡上了大她那麼多的宋書煜啊,瞧瞧,這模樣,這痴心程度,紅紅是不是被姓宋的灌了**湯了。
林汗青進去之後,沒有看到醫生,大步走到桑紅的床邊,看她睜著眼睛躺著,就問她感覺怎麼樣。
桑紅眯眼認真地瞅著他:「舅舅,我沒事,就是躺在這裡躺不住,覺得有人在窺視,你別動,就這樣感覺一下。」
林汗青看著桑紅那煞有介事的模樣,正想笑她是不是躺久了出現幻覺,突然就有股芒刺在背之感。
他瞬間就僵住了身體,這感覺很久不曾有了,作為內外兼修的練家子,輕易地就捕捉到了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他連頭都不回,看著桑紅半是寬慰,半是讚賞地一笑:「是,你的感覺很敏銳,我這就安排人給你換房間。」
兩個人目光相接,都能讀出彼此眼中的認可和笑意,那是一種對血統的認證和深度契合。
桑紅看他轉身要走,連忙伸手拉住他:「順便問問醫生,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能快點就快點,我一點都不喜歡這裡。」
林汗青看她拉著自己衣服角和他說這樣小女生模樣的話,頓時有種說不出的被依賴的舒服,他伸手幫她把手放到被子里蓋好,眼神寵溺盡顯:「不喜歡咱們就走,我也不喜歡這裡,不過你的身體,這還需要問問醫生。」
「呵呵——」兩人頓時都笑出了聲。
那三個人換了消毒服進來,看到林汗青的笑容,都不由也笑了,圍攏到桑紅的身邊。
桑紅覺得自己的嗓子又開始哽咽了:「外公,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林玄玉呵呵笑著彎腰擦**的淚水:「傻丫頭,親人就是相互牽挂,有什麼可歉疚的,趕緊好起來,外公很久都沒有見過像你這麼好的飛鏢手了。」
「這位是歐陽先生,多虧了他,不然咱們祖孫倆哪裡能這麼快就見上。」
林玄玉讓開身子,把歐陽清柏介紹給桑紅。
桑紅對著歐陽清柏露齒一笑:「謝謝,您為我做的太多了,身體恢復得怎麼樣?」
「我很好,等你好起來請你吃飯,我還欠著你呢。」歐陽清柏彎腰看著桑紅,兩個人說話很客氣。
「呵呵,聽秦青說你在鳳凰城那邊有漂亮的別墅,等我身體好了,就去那邊玩,可以嗎?」
桑紅對歐陽清柏充滿著莫名的親近和信賴,笑容甜美地說。
歐陽清柏頓時笑道:「那邊氣候好,很適合度假,我會讓人好好整理安排,你什麼時候去,給我說一聲就成了。」
林玄玉看著父女倆那相近的氣質和笑容,心軟了幾軟,父女情深這是天性,誰也掩飾改變不了的天性,即便他們從來都沒有一起生活過,可一旦得知對方的存在,這份感情就再也無法隱藏。
秦青一看桑紅能說能笑,也就放心了。
和桑紅一樣,他站了一會兒也敏銳地感覺到有人在窺視,他故作隨意地在手術室內走走看看,面對著那些仰頭望去鱗次櫛比的高高矮矮的樓群,基本就確定了方向,當即就湊到林汗青身邊,對他說了自己的感覺。
林汗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順著他說的方向看過去:「你覺得會是什麼人?」
秦青搖搖頭:「應該是不可能進出這裡的人,最壞的可能就是——偷獵團伙的復仇。」
林汗青頓時想到帶回來的堆積如山的珍貴毛皮,任誰也不可能甘心自己的財富平白無故地被人侵吞,更何況那不僅僅是一筆財富,還有血債。
「你怎麼覺得會是那群惡徒?」林汗青從將軍那裡知道追緝粉碎那個團伙的行動和力度,並沒有太多擔心,不過也不敢輕視,這是至親的人,一點風險都不能有。
「唉,這都怪我們,當時太擔心,希望通過輿論造勢,讓國家重視起來,就把紅紅塑造成了一個發現跟蹤偷獵分子被綁架的正義攝影師,然後,她自然就被推到風口浪尖了,我擔心那伙人鬥不過國家機器,鬥不過將軍,最後把這賬記到紅紅的頭上;以前你有這樣——被人盯著的感覺嗎?」
秦青解釋著,忽然想到了疑點,連忙問他。
林汗青想了想,搖搖頭:「沒有,確實沒有,因為那時候她昏迷不醒,我曾經在這裡坐過好幾個晚上,眼睛都不曾合不攏,如果那時候有人盯上,不可能逃過我的感覺。」
「這樣啊——那怎麼昨天剛剛刊登出病房內的照片,今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估計真的被有心人盯上了,咔——這腦子被驢踢了,怎麼當時會想起這樣爛的招數。」
秦青急了,神色間是說不出的懊惱。
「你也是好心,別自責了,陪著她說會兒話,我這就安排給她換房間,然後派人出去找。」
林汗青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過去給歐陽清柏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先出去。
秦青獃獃地站在那裡琢磨了一會兒,轉身走向一邊坐著的護士,笑著搭訕,問她們借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