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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她會有這個機會嗎〔2〕

  「這完全是一個意外。」桑紅當即就給她講述了在落基山脈附近路邊酒吧的經歷,那個很有特色的酒吧賣酒女喚醒了她對人物面孔的興趣。


  「最好的想法總是在意外中產生的,」她說著把照片整理好,「而且,我們也總是從意外中受益,我已經把你的照片給總編輯看過了,他和我一樣喜歡,他建議我們在雜誌的周末版面上專門開闢一個周六攝影特寫,名字就叫:甜水鎮面孔。每本用兩張你尚未被刊登過的人物面孔特寫,我們的雜誌是周刊,所以,暫時試用四個星期,需要八張照片,一張照片付二百二十美元,如果反應好的話,我們繼續合作。」


  安妮順理成章地和她談價錢。


  桑紅掩飾心裡的驚喜,要知道,她平常工作之外,專門幫湯姆克魯斯拍攝的照片,從來都是五美元一張的價格,這樣的落差讓她很快就看到自己在攝影上的天賦。


  「這有點低,您不覺得嗎?」


  桑紅鎮定地說,因為她的照片,他們雜誌社竟然專門要增加一個版面,這不是就間接地說明了她照片的價值和意義了嗎?


  「我們《大時代》雖然不錯,但這裡不是《名利場》,利潤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豐厚,而且我們本身就雇傭了六個專業的攝影工作人員,我所給你的報酬已經遠遠地超出了一般的標準。」


  「但還是低於我所預期的價格。」


  桑紅決定堅持自己的立場。


  因為這是第一次和出版商打交道,她現在的價錢,就決定著她以後照片價格的定位,秦青一再囑咐她這個價錢在她攝影生涯的重要意義,他用剛剛學到的營銷知識告訴桑紅,這叫做首場效應,和模特的第一場出場費,演員的第一次片酬有一樣重要的意義。


  「你能接受的價格是多少?」


  桑紅鼓起勇氣,堅定地吐出了一個數字:「每張照片五百美元。」


  當然這個價格也是秦青幫她計算出來的「合理」價格,桑紅當時一聽秦青說出來,自己都先尖叫了一聲,連連否定。


  秦青很認真地告訴她,是有點高,但不算離譜。


  他告訴她報價代表著一種自信和自我定位,一定不要妄自菲薄,被對方嗤笑是絕對會的,但不要有一絲絲的難為情,允許對方打擊,允許對方還價,告訴她最低限度是三百美元,讓她據理力爭、寸步不讓,感情牌老鄉牌同是女人創業的苦處等等等等,都是爭取對方感情分的技巧。


  秦青告訴她,賣到這樣的價錢她就離成功不遠了。


  果然不出秦青預料,桑紅話音一落,就聽得安妮吃驚的笑聲:「嗨,小姑娘,別做夢了,五百美元壓根兒不可能,」安妮說著伸手強調了一下自己的話,「二百七十美元,這是我的最終報價。」


  「三百七十美元。」桑紅咬咬牙抗爭,主動讓步。


  兩個女人的目光在短距離之內對視,互不示弱,桑紅此刻就把她的臉當成了射擊訓練中瞄準的靶子,目光堅定銳利。


  沉默,寂靜。


  「你到底是法律系的畢業生還是藝術系的?」


  安妮哪裡比得過桑紅經過特殊訓練的耐性,她從桑紅的眼底看不到一絲一毫的作為新手的忐忑和猶豫,率先結束了這場對峙,神色有些無法忍耐。


  桑紅忍住沒有讓自己被她的嘲弄逗笑,她鎮定地看著安妮,表示她是認真的,沒有開玩笑,不過她開始試探著打感情牌了:「我喜歡嚴密的各種法律條文,放在以前,我會很講究藝術家的風度,視金錢如糞土,但是現在估計不行,我得對肚子里的寶寶負責,這疊照片本身就是他出生后的奶粉錢。」


  「你可真能討價還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像你這樣獅子大開口的傢伙。」


  「對,還是一隻護犢的母獅子,女人一旦有了做母親的自覺,會抓住所有的機會來給幼崽覓食,真正的母獅子還有獠牙和利爪,可是,我除了一疊照片擺在這裡任你宰割,一無所有;不過,我會讓你看到,這價格購買我的照片一定會物超所值,我對攝影除了天分和狂熱之外,我很勤奮,你桌上的這疊東西,不過是耗費了我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後邊,我一定會有更多好作品的。」


  桑紅說得很真誠,充滿自信。


  「黃,這價錢不能再讓讓嗎?下次的財政預算會議上,他們會扁我的。」安妮苦笑著攤攤手。


  桑紅髮現自己對著她取悅地笑了恭維:「我相信你有足夠的魄力扁他們。」


  安妮愣了一下,認真地看著桑紅,她笑了:「我曾經覺得自己就夠狂妄了,今天遇到你,我甘拜下風——勤奮和自信會讓你無往不勝,我不再和你爭論這一百美元的事情,好了,三百七十美元一張,成交;我真是瘋了,被你這做母親的勇敢感動。」


  「謝謝,這說明你鋼筋鐵骨的女強人外表掩飾著一顆柔軟慈悲的心臟,真誠感謝,你幫了我大忙!」


  她們握手,安妮告訴桑紅那疊照片還要在她那兒放幾天,這樣才能最後決定選出哪八張刊登到雜誌上去。


  這時,她辦公桌的電話鈴響了,她接了,然後把話筒放在一邊等著。


  「我得忙了,能和你合作很高興,我會很快聯絡你的。」安妮說著從辦公桌邊走過去,桑紅也站起來,兩人一起往外走。


  「對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真的是斯基德莫爾學院畢業的?」安妮反手關了門問她。


  桑紅很想在她面前突然消失,她當然做不到,只好啞聲說:「你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菲爾麗說的,那麼咱們是一個學校的校友了,雖然隔得屆數不少,院系也不一樣,呵呵,我依然為咱們學校的藝術家裡能出現你這樣精明又有天分的傢伙而自豪,你知道,行為過於隨意散漫的藝術家單憑天分很難適應現在的社會,無法走遠的。」


  「是,你最好不要讓老闆等久了,快去忙吧。」桑紅努力地微笑著,關切地主動伸出手道別。


  「我們這樣親密的校友,應該擁抱道別的,雖然躋身到男人主宰的權力層之後,我多年都不曾用擁抱來作為道別方式了。」安妮微笑著看她,幽默一笑,對她展開了懷抱。


  桑紅無奈伸手和她擁抱,耳語道:「安妮,認識你很高興,謝謝關照。」


  「你多保重,走了。」安妮微笑著回答,拍拍她的背,然後放開了她。


  「嗯。」兩人揮手道別。


  回去的路上,桑紅覺得自己很快又陷入到了深深的憂慮當中,搞不明白,真的搞不明白,菲爾麗這傢伙為什麼那麼多管閑事,多嘴多舌,這兩個女人為什麼對她這麼熱誠呢?

  菲爾麗有沒有告訴她自己對她總是冷冰冰的,客套中掩飾著冷漠?


  有沒有說在推薦她照片之前,自己甚至都沒有主動和她說過一句話?


  有沒有告訴她,自己在甜水鎮里就像個孤家寡人,雖然打招呼的人很多,但是她從來沒有把一個人當做朋友?


  一個老校友,又一個老校友,這些女人的生活層次越來越高,交際圈越來越廣泛,她的身份秘密早晚都會曝光的。


  桑紅甚至都顧不上為自己一張照片賣出三百七十美元的高價而高興,她幾乎是在和安妮分別之後的瞬間就跌入了恐懼身份暴露的低谷。


  她回頭仰望著那座在陽光下閃著夢幻一般藍色光澤的大廈,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光明正大地躋身在這樣的寫字樓里和安妮一樣自信幹練地工作!


  她會有這個機會嗎?


  桑紅一路開車西行,到了甜水鎮邊,那種想要逃跑的衝動再次出現。


  她強迫自己靜下來——好了,擔心的事情就要勇敢地想法子去化解,難道她能一輩子都這麼偷偷摸摸地過嗎?

  不敢交朋友,不敢和任何一個人深入交談,這樣的生活太讓人窒息了。


  她回到家,就開始登陸當日購買檔案的那個網站,心裡在深深地懊悔著,當初為什麼不多付一筆款子,來購買黃一鶴親人的配合權呢!


  可是,她翻遍了那一類型的網站,找不到她當初交易的那個網店,翻出曾經保存的網路鏈接也早就失效了,什麼痕迹都找不到。


  那些她曾經清清楚楚地記著的電話號碼,無一例外都是空號,她記得當時交易聯絡的時候,對方每次使用的手機號碼都不一樣,也讓她把使用后的手機號碼,當即銷毀。


  這群傢伙,真是謹慎啊!


  唉,怎麼辦?怎麼辦?

  沒有便捷的途徑和黃一鶴的家人建立親情聯繫,那麼想要聯繫一個活著的人,培養感情,還是有其他的途徑的,一定有!


  她拿出黃一鶴的檔案,茫然地翻看,直到她翻到了她父親的那一頁,雖然只是薄薄的一張紙,但她需要的信息已經出現了。


  她看看上邊的出生日期,打開日曆查了時間,發現再過不到一周的時間,就是黃一鶴父親的生日,她按著為他支付賬單的那個老年公寓的地址,打算給他預付下一年的公寓費。


  然後計劃等公寓負責人主動聯絡她確認資金的時候,再回信聯繫公寓的負責人,給他一筆錢,讓他幫忙到那天給父親過一個熱鬧的生日,順便給她郵寄一張老父親生日的照片,還有因為前段時間出了點事,她隨身的全家福不見了,讓他幫忙看看,父親的影集里如果有的話,給她寄過來一張。


  這想法挺好,不過她覺得有些冒險,還是再斟酌一下。


  正思謀這些的時候,女特護聽到她回來的動靜,過來給她做飯。


  看到她果然在家,就遞給她手機,說歐陽先生讓她回個電話。


  桑紅猶豫了一下,拿著手機就進入卧室,給歐陽清柏撥通了電話。


  歐陽清柏聽到桑紅聲音,掩飾不住開心,他告訴桑紅,她大舅林汗青這兩天就會去甜水鎮,她外公和爸爸媽媽會晚些時候來M國,到時候希望她能聽從大舅的安排。


  桑紅覺得鼻子塞塞的,她忍著淚,問家人情況怎麼樣。


  歐陽清柏當然會告訴她自己知道的一切。


  知道外公和爸爸媽媽都還好,桑紅就放下了擔憂的心思,不過想到未曾謀面的大舅這兩天會過來,不由奇怪他為什麼要這麼急往這裡趕,而且還要她聽從大舅的安排。


  「我估計暫時走不開,這邊的事業剛剛起步,我喜歡這裡的生活,喜歡這份工作,我需要一點重新站起來的勇氣和——面對家人的勇氣。」桑紅猶豫著解釋說。


  歐陽清柏沉默了片刻,不再隱瞞,就直接告訴她,可能宋書煜三天內就會出現在她那裡,消息是秦洛水告訴他的,絕對準確,讓桑紅做好心理準備,不要怕,如果她不想回去,大舅會帶人給她撐腰的。


  原來如此!


  桑紅一聽宋書煜的名字,覺得頭一陣嗡嗡作響,眼淚撲簌簌地就灑落下來,他來做什麼?他終於還是找到她了!

  他會怎麼對她,是來找她負荊請罪的,還是來找她興師問罪的?

  她耳邊頓時響起梅曉楠那無比得意又惡毒的話音,那一幕是她永遠都忘不了的噩夢,頓時覺得沒來由的噁心,繼而是畏懼——他如果真的愛著梅曉楠,那麼現在趕來顯然是要興師問罪的。


  真可笑,她到了這樣悲催的一步,依然對他存著幻想。


  可是,梅曉楠已經被她殺死了,他至今都沒有公布梅曉楠的死訊,M國華爾街里梅曉楠的蹤跡和訊息也突然消失,再無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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