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沈霽話音一落, 屋內剛剛才回暖些許的氣氛便再一次跌下了零點。


  冷冷地看了一眼說不出話的葉李氏,沈霽哪裏還能看不出女人背地藏著的貓膩,在他這樣的施壓下還不肯給個準話,葉堯母親的牌位定然是叫對方早早毀了去。


  但就在這時, 一個穿著葉府下人服飾的婢女匆匆走入,草草向眾人行了一禮,她便神色慌張地湊到了葉李氏的耳側。


  “什麽?!”


  失態地驚呼出聲, 葉李氏死死捏住紅木椅的扶手,保養得體的指甲都差點沒因此折斷了去。


  掩下眼中的不悅,葉父側頭看向對方:“這是怎麽了?”


  “沒、沒事,”迅速地搖了搖頭, 葉李氏的聲音抖得讓人覺得她的牙齒都在打顫, 麵對葉父的詢問,她扯起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錦心妹妹的牌位找到了。”


  “那還不讓人快點拿上來?”錦心便是原主母親的閨名, 不了解其中的內情, 就算平日裏再怎麽懼內,葉父也還是在外人麵前端起了大男人的架子。


  可那東西早就被我燒了呀!


  沒空理會葉父的語氣,葉李氏隻覺得自己的後背都滲出了一層冷汗, 求證似的遞了一個眼神給葉嬌嬌,她現在隻希望那場痛快的發泄隻是她一個人的臆想。


  但葉嬌嬌的反應明顯讓葉李氏失望了, 少女同樣驚慌失措地望向自己的母親, 一張點了胭脂的小臉也變得無比蒼白。


  得不到回應, 又不敢真的衝掌握財政大權的葉李氏發火, 葉父隻能尷尬地咳了兩聲,然後揮手叫下人將那牌位請了上來。


  沒成想那個不中用的五兒子居然真的討了沈霽的歡心,可惜多年父子隔閡難解,眼見與沈霽套關係不成,葉父便想趕緊送走這尊不好招惹的大佛。


  都說沈家嫡子體弱又不得父親重用,可今日他這仔細一瞧,對方周身氣度又哪裏是一個不受寵的嫡子能有的?


  官場多年,葉父官職不高,但這眼力卻還是磨練出了幾分,不說其他,單單之前對方和他打過的幾句機鋒,他便隱約察覺到了這個便宜女婿的滑手和難纏。


  就在幾人沉默間,兩個穿著深色下人服的小廝恭敬地將托盤上的牌位請進了屋,許是不知道這背後的隱情,兩個小廝神情自然,並看不出什麽害怕。


  深黑色的牌位靜靜立在托盤之上,其上端端正正刻著的白字,在屋內並不明亮的光線下一照,便無端多了幾分詭異、


  “嘩啦。”


  見到那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牌位,正想喝口茶暖暖身子的葉嬌嬌手腕一抖,便將那瓷質尚可的茶杯摔了個粉碎。


  滾燙的茶水透過衣裙滲到肌膚,葉嬌嬌吃痛地哎呦痛呼,身側的婢女更是手忙腳亂地跪地收拾起來。


  見到這一幕,雖是外人卻仍然跟到前廳的李從華頭冒虛汗,忍不住握住了身旁有孕妻子的小手。


  猜到原委卻不知是誰出手的沈霽若有所思地看向坐在他身側的少年,不禁懷疑今天這場好戲中是不是有對方的手筆。


  葉堯看似柔順可欺,實則卻並非沒有主見蠢笨不堪,如果事關生母,對方未必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報複。


  然而一看到少年那因為見到牌位而紅了的眼圈,沈霽就默默在心裏打消了自己之前不靠譜的猜想,這人平日都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哪有時間和人手去弄這樣的事?


  深藏功與名的零十一:[男人,你的名字叫天真。]

  當然,會這麽想的也不僅是心思多疑的沈霽,仔細地觀察著少年的表情,葉李氏恨不能直接用眼睛在對方臉上剜出個洞來。


  但以林果那磨練了幾百個世界的演技,斷然不可能讓一個小世界的路人看出什麽破綻,於是,在“確定”不是少年所為後,葉李氏便連唇上的最後一絲血色都褪盡。


  人為的算計她不怕,可這虛無縹緲的鬼神之說,對於葉李氏這種心中有愧的人來講,便是足以催命的毒|藥。


  意識到氣氛不對,葉父連忙讓人把那牌位遞到林果的手上,可不知怎地,那牌位卻忽地直直飛向葉李氏的位置,而後“轟”地在對方麵前燃燒起來。


  鬆木遇火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葉李氏僵在原地,幾乎能感覺到那種灼熱而又滾燙的溫度。


  火花飛濺,怕被那烈焰和火星毀了容,葉李氏驚慌地起身,噔噔噔踩著繡鞋向躲去,她的動作太大,乃至直接帶翻了身後的紅木椅子。


  小腿被磕的生疼,裙角又被椅子死死壓住,葉李氏腳下一個踉蹌,便狼狽且形象全無地跌坐在地。


  腰部重重撞在椅子上不規整的部位,葉李氏忍住鑽心的劇痛,仍舊坐在地上不停向後躲避著那塊逐漸燒成灰燼的牌位。


  “你這是在做什麽!”


  葉父羞惱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葉李氏晃了晃頭,隻覺得自己被恐懼充斥而渾渾噩噩的腦袋終於清醒了一點。


  “灰、那牌位自己燒成了灰!”盡量維持聲線的平穩,葉李氏抖著手指向那捧灰白到像死人膚色的粉末,“是那個下賤胚子、那個下賤胚子回……”


  話音戛然而止,葉父的那聲怒喝就如佛寺中敲響的一聲鍾鳴讓女人的腦海逐漸清明,揉了揉眼睛,葉李氏定睛看去,身前哪還有什麽木灰的影子?


  青衫少年抱著牌位坐在遠處,表情憤恨的仿佛要衝上來咬自己一口,一旁的白衣青年牢牢按住對方的肩膀,臉上也是顯而易見的不悅。


  小廝婢女、丈夫女兒、甚至還包括那個從小被她疼愛到大的侄兒,所有人都一臉驚詫地盯著自己,模樣好似在看一個突然犯病的瘋子。


  “是幻覺……?”不解地低頭自語,葉李氏一時竟分不清眼下的情景是真是幻,焦木難聞的味道仍舊揮之不去地殘留在她的鼻尖,葉李氏猛然抬頭,一雙杏眼竟然有些駭人的發紅,“到底哪個才是幻覺?!”


  “看來令夫人是病了,”冷眼看完這一場鬧劇,沈霽淡淡開口,“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般恐懼,想必令夫人心裏一定藏了許多虧心事。”


  “對堯兒母親的……或者還有對堯兒的?”


  後宅不寧,這如果是鬧出去自己還不知道要怎麽丟人,聯想到此處,葉父忙不迭地解釋:“賢婿誤會了……”


  “誤會?!”從進了屋後便沒說過幾句話的少年尖銳地提高嗓音,他單手指著地上崩潰的女人,一臉不敢相信地看向了葉父,“您沒聽見嗎?她在罵我的母親是下賤胚子!”


  “可她畢竟也是你的嫡母,”端起所謂父親的威嚴,葉父極力在兩方之間和著稀泥,“你嫡母她怕是魘了,為父這就叫人送她回房。”


  “嬌嬌,還愣著做什麽?!”衝滿身茶水的葉嬌嬌使了個眼色,葉父厲聲道,“還不快去送你母親回房!”


  “我不走!你們都是假的!是假的!”奮力地推開要上前扶自己的侍女,葉李氏掙紮著起身撲向林果懷裏的牌位,“都是這個晦氣東西!我早知道它不是個好的!”


  “能燒一次便能再燒第二次!一個死物,我難道還真的怕了你不成!”


  發髻散亂的女人氣勢洶洶地撲向站在原地像是被嚇傻了的少年,用力將人向後一拉,沈霽抬起一腳便踹飛了對方。


  “誰給你的膽子碰我的人?!”


  禮節的笑意不再,沈霽的臉色沉得像掛上了一層寒霜,見自己的母親受傷,葉嬌嬌顧不得身上的燙傷,立刻指著沈霽的鼻子罵道:“你又算什麽東西,一個不受寵的病癆鬼,也敢……”


  “嬌嬌!”肅聲喝住腦子發熱的女兒,葉父壓下滿腔火氣衝沈霽笑道,“回門的大喜日子,賢婿這又是何意?”


  “大喜?可我卻見這家裏從頭到尾都沒人歡迎我的堯兒,”淡淡地瞥了一眼葉父,沈霽古井無波道,“既然令愛這麽看不上沈霽,那麽我們兩家人此後也不必往來。”


  “沈霽不是長舌之人,今日這些禮物就當是全了你們和堯兒這多年的‘情意’,日後有事無事,爾等都不要再到沈家的府上來。”


  “憑什麽?!”被沈霽這樣高高在上的語氣一激,葉嬌嬌立刻不管不顧地撒起潑來,“一個外姓,你憑什麽來管我們葉家的家事!”


  “就憑我一句話便能讓你父親灰溜溜地滾出京城。”


  反駁的話盡數噎在喉間,葉嬌嬌好似被人扼住了脖子,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和恐懼。


  “覺得沈某無官無職是在大放厥詞?”輕聲一笑,沈霽眸如寒冰地環視一周,“那你們就大著膽子來試試。”


  抬眼示意抱琴跟上,沈霽掰開少年氣到發抖的拳頭,然後牢牢地與對方十指相扣。


  “我們走。”


  一對璧人相攜離去,隻留屋裏一片哄鬧過後的狼藉,李從華看著自己妻子被這場麵嚇得臉色發白的模樣,到底還是狠心咬牙追了出去。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葉堯會在這麽短短一個月內就變了心!

  若是對方真的愛上了沈霽,那他們這麽多年的情誼又到底算什麽?

  瞧著男人匆匆跑出去的背影,被對方鬆開手的女人緩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壓下了某種一閃即逝的狠色。


  ※※※※※※※※※※※※※※※※※※※※


  第一波打臉來襲,小天使們請簽收~

  忘記設置發表時間了所以來晚了一點!

  加更會有的!日萬也會有的!十二月的承諾一定會履行的!話話正在努力存稿改文ing,小天使們不要急!

  日常比心,麽麽啾!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