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是吏部最忙的時候。
往年因為考核之事吏部官員都是忙得腳不沾地，何況今年還一下空出來那麽多的位置。
雲府的大門都快被擠破了。
這官員派遣，除非是皇帝有特定的人，否則都是要通過吏部走，就算皇帝有特殊指令，如果有強硬的理由，吏部尚書和內閣也是可以駁回的。
今年這麽多的空缺，除了那幾個皇帝直接指派吏部和內閣也不敢提出異議的，大多還是由雲尚書這邊調動。
便是謝玨想要安排幾個人，也是繞不開吏部。
雲輕鴻私下和謝玨勾搭上的事並沒有告訴雲尚書，謝玨讓他想法子安排的人，他也沒有通過雲尚書。
而是讓雲沉水去處理。
雲沉水這邊能安排的便自己安排了，不能的，便找著各種借口讓雲尚書下令解決。
因為人並不多，而且也都是一些五品以下的官位，雲尚書都沒有詢問便批了。
事辦好之後，雲輕鴻喚了雲沉水到自己的院子，拿了二十匹頂級綢緞還有一盒子珍珠一小盒子寶石兩個百兩金錠給雲沉水。
“這是作甚？”雲沉水那臉不覺一沉。
這外麵人求辦事送禮也就罷了，自家兄弟怎麽也來這套？
“那幾人送的。”雲輕鴻淡聲道。
“如此，”雲沉水掃了一眼那些綢緞，道：“原是求到你這裏的。”
如今空出來的可都是好缺，京城裏大大小小的官可都在搶，不知道多少人在走雲府的門路，就他那，送到他夫人手上的東西都不知道多少，給雲輕鴻安排這幾個位置，自然也就要擠掉旁人的位置，其中有兩個，還是已經給他夫人送了禮的。
為此，他夫人還是抱怨了兩句的。
當時他很是生氣的罵了夫人，說他如今能有這前程，還不是因為雲輕鴻提點？這雲輕鴻要安排幾個要好之人，他怎麽能不幫。
隻是罵過之後自己也有想，雲輕鴻要好的那幾個其實都已經升官，這幾位他以前都沒有聽雲輕鴻提過，怎麽就突然冒了出來呢？
原來也是求到雲輕鴻這裏來的。
如今京城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上好的綢緞可很少見，便是有那價格也貴得離譜，而寶石珍珠更加。
那些給他夫人送禮的人家好些幹脆送的是交子和黃金白銀。
現在雲輕鴻這裏一拿就是二十匹外麵根本看不到的綢緞，再加上這珍珠和寶石。
不說這價值貴重（現在的市價），就這如今滿京城都找不到的稀少……
想來夫人那，是再不會說什麽的了。
看著雲沉水臉上那神色，雲輕鴻笑了笑道：“是啊，我也是看他們風評不錯，這東西也合心意才答應下來。”
這些東西自然是謝玨給的，當時他還覺得這些東西多餘，謝玨卻是笑道，若是不給就不正常了。
如今看來，還是謝玨比他這個多做了二十年官的人老到。
“是啊，如今這些東西可是難得，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聽你嫂子說，年貨都漲了許多。”雲沉水歎了口氣道。
雲家以前本是有些莊子，可是雲姚氏當家的時候說什麽和人做生意，將家裏的莊子都抵押給了別人，結果生意沒做成，莊子都成了別人的，而且還是就算雲尚書做尚書也沒有法子去要回來的人家。
這剩下的不過兩個百畝田地的小莊子，能送進雲府的年貨可著實有限。
而現在的雲家，除了雲輕鴻沒有娶親，他們兩兄弟也已經是有兒有女的一大家子。
整個雲家的開銷並不小。
也是因為如此，他夫人想要收一些禮，他是完全能夠理解的。
“嫂子那還差些什麽？若是不好弄的，告訴我，我去找牛枋。”雲輕鴻端起了茶碗淡聲問道。
今年下半年開始，這京城的物價就開始漲，從八月起那價格便有些離譜，而到了現在，更是高得匪夷所思，而且，還有許多往年到處都有的物事開始短缺。
可是，因為這幾個月的變動，那些官員們居然都沒有意識到這後麵的嚴重性。
不過，等他們過了一個比往年艱難得多的年後，想來明年開春，怎麽都會意識到了。
而那時候，隻怕就是謝玨開第二刀的時候。
“是啊，牛枋的夫人和那賢王妃是姐妹，”雲沉水一拍大腿道：“倒是真要麻煩你跟他說說，弄點月茶過來。”
茶……
雲輕鴻望著手中茶碗發了一下愣，聲音都有些澀的道：“上次，不是給了你十餅嘛？”
“哎，你嫂子拿了一些給娘家。”雲沉水歎了口氣道：“哎，自從許家的事出來，何家那家裏就不安生，那老太君和何尚書鬧的厲害，怪何尚書沒有出力去救自己女兒，便是女兒救不成，救下外孫女總可以吧？為著這事，還一個勁的折騰二夫人，折騰的那二房直接搬了出去，你嫂子她母親為著這事也是病倒在床，別的也不想吃，就喜歡這月茶的味道。”
“老太君還在鬧？”雲輕鴻不覺挑了下眉道：“難道她不知道，要是當時何尚書不那麽答複，他們何家也整個的都完蛋了嗎？”
便是當時何尚書及時斷臂，但也在皇帝和謝玨心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隻是因為禮部的油水不多，而何尚書一直循規蹈矩，沒有什麽大的錯處，這一次才沒有被連累。
可也就是讓何尚書做到年紀而已。
明年，何尚書也到了要退仕的時候了。
何尚書一退下，何家有點出息的就是二房的那個孫子。
可是，現在老太君卻是將二房趕了出去……
雲沉水苦笑一聲道：“知道又如何，咱們娘……”
長歎一口氣，雲沉水沒有說下去。
雲輕鴻再度怔了一下，亦是輕籲了口氣道：“好，我再去找牛枋要點。”
“那，多謝了。”雲沉水笑道了一聲後又道：“對了，你聽說葉家的事嘛？”
“葉家？”雲輕鴻不覺微揚了下眉。
“是啊，就是光祿寺少卿府上，他兩個姐妹一個是徐大學士的媳婦，一個是傅大學士的夫人。”
雲輕鴻瞅著雲沉水道：“嫂子給你說的？”
“哎，你這什麽臉？也就是因為關係到那賢王妃，我才跟你說的。”雲沉水哼哼道：“那葉家老太君過大壽，就昨日，你嫂子也去了，然後呢，那老太君逢人便說賢王妃會去給她拜壽，說是給賢王妃發了帖子，可直到酒席都吃完了，那賢王妃也沒到，不光人未到，而且連禮都沒送，當時那葉老太君的臉色就不好了。”
雲輕鴻冷冷一笑道：“就他們家？也敢做此肖想？”
一個從四品的少卿，和賢王府沒有任何交情，居然還想著一張帖子人家就要上門拜壽？
還送禮……人家沒有找你的麻煩，就是賢王大度了！
“那不是，人家的女兒可是傅大學士夫人嘛？哎，我說三郎啊，你說，賢王真的會扶傅大學士進內閣？”雲沉水靠近了雲輕鴻一些問道。
要說資曆，雲尚書可是比那傅大學士強得多。
雲輕鴻思忖片刻後道：“這個，我也無法判斷。”
上輩子，淩絕峰是直接去了南方做謝玨的謀士，而傅家倒是一直都在北方，後來在京城被破之前，帶了好些人逃到了南方，隻不過那時候謝玨帶著軍隊南征北戰，朝廷還是君九翊那幫人控製，傅家雖是有一些官職，卻一直沒有被重用。
而當謝玨拿回大宋的國土之時，傅大先生已經病死了。
所以不存在什麽入閣不入閣。
而這輩子，這傅家卻是比上輩子要高調很多，再加上謝玨已經回歸皇族被封賢王，現在蔡炳伏誅，朝堂之上的局勢和上輩子完全不一樣，若說相同的，就是謝玨雖然有軍隊支持，但是在文官體係裏麵的根基還是不穩。
這次幫忙安置位置的幾個人也好，還有他帶著投誠過去的那些人也好，品級都不高，若要真的在朝堂之上占據說話權，內閣裏麵必須得有自己的心腹。
傅家雖然能力不怎麽樣，但是忠心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按道理，謝玨應該會扶傅大先生進內閣。
原先皇帝也提過這事，雖然說當時韓相和方相連同幾個尚書都給頂回去了，但是如今韓相滅了，兵部尚書也完蛋了，剩下的洪尚書應該已經投誠，戶部尚書是謝玨自個，這個時候再提讓傅大先生入閣，應該沒有人敢反對。
可是，傅大先生卻成了傅大學士。
旁人都以為那是因為傅家被皇後連累，他卻是感覺不是。
“那，三郎，你覺得……”問了半句，雲沉水又停住了話，沉默了下來。
“你是想問，這從龍是從賢王好還是康王好？”雲輕鴻將茶碗放下，問道。
“雖然說我等臣子並不應該去考慮這種事。”雲沉水苦笑道：“可，最近父親那邊，卻是一直在給康王的人安排位置。”
“如此。”雲輕鴻麵色不動的道：“大哥可能將名單給我？父親安排了哪些人的名單。”
“你要這個作甚？”雲沉水奇道。
“大哥，如今我這個年紀就做到了侍郎的位置。”雲輕鴻輕籲了口氣道：“我總要明白，哪些人是不好得罪的。”
“好。”雲沉水點頭道一聲後，又笑道：“說到這個，最近啊，來找你嫂子的人可多了，都是給你提親的。”
這雲姚氏瘋了，何夫人就成了雲府的女主人，如今雲輕鴻成了最年輕的侍郎，是京城裏除開賢王康王之外，最炙手可熱的未婚郎君。
上門提親的，和送禮的人一樣多。
雲輕鴻淡笑了一聲道：“大哥，如今這局勢，我這親事還是不要亂定的好，等大局穩了再說吧。”
聲音頓了頓，雲輕鴻又淡淡的道：“賢王和康王我不知道，不過我是知道，那趙將軍，可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
雲沉水臉色微變，暗自想了半晌後道：“我知曉了，我不會去摻和那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