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後這些日子的心情很不好。
她自小被父兄嬌養,到了宮中也避居一地,安守低位,靠著父兄送進來的錢安生度日。
後宮中的陰私看得多,但是真正涉及到她的並不算多。
就是皇後嫡子有失,說到底也是皇後自己不小心。
而且,因為看著宮變之後那滿宮血腥,心有戚戚,她和皇帝對那些後宮女子都心懷善意。
她一直以為,皇帝的後宮就算有些小心思,也是平和的。
她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孫女,居然能下這樣的毒手!
那金液湖水深幾米,若不是旁邊巡邏的人到得快,賀才人隻怕就淹死了,到時候一屍兩命,再推到蘇月的頭上……
按照劉琦所說,最後,還說不定會有些難聽的話說到她劉太後頭上。
因為,是她劉太後寵著蘇月,才讓蘇月有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謀害皇嗣。
這樣狠毒的心思……
而且,這還隻是一個開頭。
隨著袁氏被貶入冷宮,二公主由公主降為郡主,就算二皇子並沒有被罰,但是有眼睛的都看到皇帝已經厭惡了他。
這後宮,便不安分起來了。
那些暗湧,讓她真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而那些打著來陪她說話的旗號的人,她看著一個個的都是別有所圖,這心,是真的累。
“太後娘娘,月主子到了。”一個宮女掀開了帷幔,低聲道。
劉太後的神情一振,道:“月丫頭來了?”
“太後,您看,我給您找的花。”隨著聲音,蘇月捧著一盆盛開的鮮花走了進來。
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劉太後隻覺心頭的鬱氣都散了一些,道:“你這丫頭,一走就大半月,哀家想找你說話都不成,這是,什麽花?”
“這是我在山上看到的野蘭花,聽當地人說,這是建蘭,花能開很久,而且這香味聞著也能提神醒腦,很舒服,便挖了來。”蘇月找了個地方將花盆放下,笑道。
劉太後瞅著那花笑道:“就你真心想著哀家。”
輕輕一笑,蘇月將花放好,解開了披風放置在一邊,自然的在茶桌邊坐下,挽起袖子開始燒水。
沒有去接太後這話。
劉太後也是說過就算,從軟榻上起身,坐在了靠窗的羅漢床上,道:“又去山裏了啊,這不剛從莊子上回來嘛?有什麽新鮮事?”
事發第二日,劉琦就進宮跟她和皇帝說了二公主那事之中的蹊蹺,當時皇帝本還在猶豫,畢竟流產的是他的孩子,可二公主也是他的女兒,當聽到劉琦說那宮女為什麽不穿正式的宮女衣服而是要穿和蘇月相似的衣服,才一下想通,那怒氣便爆了。
隨後她派何公公去接蘇月進宮,何公公回複說蘇月跟著榮國公府的姑娘出去看花了,劉琦便說出去得好,最好是這段時間都別回來,省得有心人將她和蘇月都牽扯進去。
她便也歇了宣蘇月進宮詢問的心思。
所以這話也不過就是隨口一道而已。
蘇月熟悉她的語氣,便也就著她的話,一邊點茶,一邊隨意的說起了一些趣事。
八月下旬正是秋收開始之際,莊子裏的趣事很多。
不過幾件便說得劉太後哈哈大笑,偏殿裏一掃前些時日的陰霾,連窗口透進來的陽光都燦爛了些。
時間靜靜流淌,何公公站在門口,聽著裏麵發出的笑聲,唇角也微微翹了一下。
一直到太陽西斜,暮色漸起。
蘇月瞅了下天色,想著今日趙皓和雲輕鴻都回了京,隻怕皇帝是沒有時間過來了,便起身告辭。
劉太後有些不舍,不覺道:“這麽早走作甚,今日,便留下陪哀家吃個晚膳吧。”
蘇月躊躇了下,輕聲道:“太後娘娘,現在,不大好。”
和太後同桌共膳可是天大的榮耀,昭示著太後無上寵愛,絕對的靶子啊。
劉太後輕歎一聲,亦是想明白了,點頭道:“好,等日後……哎,你明日早點進宮,哀家等著你。”
蘇月再度躊躇了一下,臉上露出了忐忑之意。
“怎麽了?”劉太後出聲問道。
蘇月咬了咬唇,做出一臉堅決的模樣,噗通一聲,給劉太後跪下了,道:“太後娘娘,請您給蘇月賜婚,讓蘇月嫁給謝玨。”
劉太後一愣,這事是早就說定了的,但是皇帝也跟蘇月說過,再等兩年,怎麽現在?
這及笄都沒到呢,怎麽一下這麽著急。
心頭一轉,劉太後沉了臉色道:“出了何事?”
蘇月臉上帶了不安之色,往周圍看了一眼。
劉太後臉色更重,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方道:“說吧。”
“太後娘娘,蘇月本是要跟著容姑娘一起回宮的,隻是聽容姑娘說起二公……憶德郡主所做之事,便想著不給皇上和太後惹麻煩,這才避去了莊子。”
蘇月低著頭,聲音帶了些微的顫抖的道:“今兒回來,門頭便道,皇後娘娘三次前來相召,要召蘇月進宮,說是……”
蘇月停住了聲音,沒有再說下去。
劉太後的聲音亦淡了一些的道:“但說無妨。”
蘇月抬頭看向了太後,眼眶微紅,櫻唇輕咬的搖搖頭道:“蘇月不能說,太後娘娘和皇上疼我,蘇月年幼力薄,旁的事不能做,隻能盡量的不給皇上和太後娘娘惹麻煩。”
劉太後神色一動,心頭頓時軟了下去,探手去扶了她起來,道:“你這孩子,你的心意,哀家自然知道,皇上如今已經封了那謝玨為三品散職,隻是你及笄都未過……你放心,這事哀家跟皇上說。”
一旦賜婚,那麽結婚之期便不能拖太久,而結婚之後,皇帝再想見蘇月就不那麽方便了。
所以,皇帝是想著等上兩三年,等蘇月長大些再說。
隻是現在……
等蘇月含著淚,滿臉感激的告恩退出去後,劉太後喊住了準備送人的何公公,低聲道:“到底何事?”
何公公躬身道:“粟昭容給皇後娘娘進了讒言,想讓皇後娘娘指定月主子做十一皇子的引導宮女。”
劉太後臉色黑沉,眼底是壓都壓不住的怒火,手中緊握著的手珠都被捏碎。
這些賤人!
粟昭容打的一手好算盤,將兒子送到皇後名下,再納了太後喜歡的孤女討好太後,替她兒子鋪路。
想來她是以為蘇月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平民孤女,這樣的身份,能做皇子的引導宮女,日後再給個側妃之位,也算是抬舉。
而皇後那個蠢貨,居然……
看樣子,趙皓那次還警告得她不夠!
輕輕閉了下眼,劉太後冷聲道:“去,跟月丫頭說,以後,除了哀家這裏,誰召她都可以不見,亦跟皇後那說一聲,想見月丫頭,來哀家這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