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正院又是一頓吵亂,蘇月正想著讓丁香去看看,就見大夫人從兩院之間的月門走了進來。
忙站了起來去迎。
大夫人快步走進了屋,在門口迎上了她,順手便牽住了她手往屋子裏帶。
這個偏院有五間正房,而且除了臥室,其餘幾間比正院的都大,方方正正,朝向又好。
時間短,嬤嬤帶著人隻是把臥室和連著的暖閣重新布置了,中間的廳房和另外一邊的書房並沒有怎麽動。
大夫人掃了一眼,便牽著她往暖閣走。
在暖閣裏的軟榻上坐下,亦讓蘇月坐下後,大夫人便道:“好孩子,若是有什麽缺的,盡管找大伯母。”
蘇月搖搖頭,帶了點怯怯之意的道:“已經很好了。”
蔣氏給蘇瑾明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東西,這房間的布局擺設都不錯,而且,她並沒有打算在這侯府住多久,所以也沒有必要添置自己喜歡的東西。
大夫人看著她歎了口氣。
單獨從這孩子的身世來看的確是個可憐的,可是,如今鬧成這般地步,隻怕誰也不會在意她的可憐了。
便是自己,想的也不過是利用好這其中的關係而已。
蘇月瞅了她一眼,不說話。
大夫人又四下看了下,道:“先頭嬤嬤說了,你這邊的人盡管留下,月錢自個出,這裏呢,再加蓋個小廚房。”
蘇月忙點頭,又從首飾盒子裏掏出幾張交子,道:“嬤嬤跟我說了,這個是蓋小廚房的錢。”
大夫人瞟了一眼她那首飾盒子,見雖是一疊,但是麵額都不大,想來也不過一兩千貫而已。
眼中閃了一下。
侯府姑娘的月例是兩貫,公中一年配八套衣衫,兩樣新首飾,這些衣衫首飾放在一般官宦人家已經是足夠,但是對於侯府姑娘的日常應酬來說……
一般來說,侯府姑娘出門見客應酬都是帶兩套到三套衣服,而且,這些衣服絕對不會穿第二次,而首飾亦是一樣,你每次出門,至少有一樣得是以前沒有戴過的。
當然,你要是去的是沒有人認識你的場所,是沒有人在意的,但是京城的社交圈子就這樣,勳貴和勳貴們玩,文官和文官們玩,走那,其實都是自個圈子裏的那幫人,自家的親戚還好說,若是碰上對頭,一旦穿舊衣或者首飾不夠新穎漂亮,那就會被人嘲笑。
(當然庶女不在此列)
也就是說,侯府嫡女一年沒有個二三十套新衣服,沒有五六樣新首飾,你都可以不用出去見人。
所以,各房夫人都會用私房給自個的親閨女來添置。
一個侯府嫡女,一年單這些的費用最少都得上千貫。
現在,蘇月頂著侯爺嫡長女的名份,一旦出去自然是別人關注的對象。
而現在是三夫人掌家,以三夫人現在看到蘇月就牙癢癢的模樣,隻怕公中的衣服首飾數量都會不夠,質量……隻怕更不行。
蘇月要想體麵些,就得自己購置這些行頭。
而且,侯府姑娘配置的丫鬟和婆子分做三等,月錢是200文400文600文一個月。
蘇月說是月錢都自己負擔,那麽這裏單婆子和丫鬟的月錢都得十貫。
而且,還有一年兩套衣服,日常打賞,吃住的嚼用,算下來一個月也得七八貫。
如果再加上蘇月自己的零碎需要,則一個月至少得要二十貫。
就這麽點錢……
算了,現在是孝期,本也不用出門,日常費用也是夠了。
大夫人心裏算計了一下,決定還是先不管這個。
隻是接過那交子便交給身邊的婆子,然後道:“如今府裏亂,你三嬸很多事情照顧不到,若是有什麽差池,你便跟大伯母說。”
蘇月笑著搖搖頭道:“沒有的,都很好,父親說,這幾日祖母病了,讓我不要去打攪,說我的身體也不好,先好好休息一下,等祖父起靈之時,才有體力去守靈。”
大夫人心中一動,心道蘇景天這不是挺聰明的嘛?
再一想,便想到隻怕這話是蘇景天昨天說的,今兒這麽一鬧,自然又不是這麽想了。
不過既然有他這話,便讓蘇月在自個院子裏待著吧。
這幾日人多,可千萬別又鬧出點什麽事來。
“你父親說得是,你便聽他的,隻在自個院子裏待著,若是那邊有什麽,你大人大量,不去理他們就是。”大夫人指了右偏院那邊。
此時,右偏院裏。
下人將蔣氏搬到了右偏院的廂房,蘇景天和蘇錦玉蘇瑾琪圍在床邊坐著,下人們則是在搬東西,重新安置三兄妹的住處。
“侯爺。”蔣氏幽幽醒來,看到蘇景天頓時紅了眼睛。
她本生的漂亮,保養得又好,雖是生了三個孩子,那身形依然嬌媚,而且,她被仗打之後,臉色蒼白,眼眶這麽一紅,原先的那些彪悍和厲害都沒了,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心尖都疼。
蘇景天微歎了口氣,先頭在大夫人麵前的狠勁一下便又散了去,柔聲道:“你別再鬧了,好生養傷吧。”
“欺人太甚!”蔣氏哭道。
居然,居然讓人打了她一百大板不說,如今還這般對待她,轉頭看到了蘇錦玉,眼中便不覺帶上了狠戾之色,隻是她也知道,如今她理屈,無法再像以前那般和蘇景天鬧,隻能先暫時低頭,引得蘇景天心軟,再圖日後。
那哭聲便越發淒楚可憐起來。
“父親,您現在都是侯爺了,您就不能趕她出去嘛?”蘇錦玉翁聲道。
她牙齒被打飛兩顆,臉也腫成了包子,說話都有些漏風。
“別胡說,她是你姐姐。”蘇景天沉了臉道。
“我才不認!她才不是我姐姐!”蘇瑾琪哭道:“我要去告訴外祖母,我要去告訴舅父,他們會派人來將她打死的。”
“舅父不會派人的。”門口傳來了蘇瑾明冷冷的聲音。
幾人回頭,見蘇瑾明臉上一個明顯的巴掌印,衣衫都被撕爛幾條,蘇錦玉怒然起身道:“哥,誰敢打你?”
蘇瑾明可是侯府公子,以前回去蔣府,從外祖母到下頭的表弟們,誰不是哄著敬著?下人但凡有一點不對付,便會一頓打。
這誰這麽不長眼,居然敢往蘇瑾明的臉上招呼?
“大舅母。”蘇瑾明淡道了一聲,從門外走進來,順手便將門簾放下,先是看了眼憋住了氣看著他的蘇瑾琪,再看了看臉帶震驚的蘇錦玉。
避開了蘇景天的視線,轉向蔣氏道:“今日下的聖旨,因為母親的關係,皇上謂蔣家不仁不孝不德,蔣家子弟不配為官,三個舅父的官職全部被免,且永不錄用,表哥表弟們還不能直接參加科舉,要先出品德考評,至少,六年到十年之內,表哥表弟們別想以科舉晉身。”
“什麽!他怎麽敢!他怎麽敢!”蔣氏呆了一下,隨後氣急,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從床上坐了起來,敲著床邊怒道。
“他是皇帝。”蘇瑾明冷靜的看著蔣氏道:“母親,他是皇帝,至高無上的皇帝!而且,這個提議並非皇帝所提,而是言官所提,滿朝文武,無不附議,沒有人替蔣家說話,也沒有人敢替蔣家說話。”
微微閉了下眼,蘇瑾明道:“母親,外祖母已經氣得昏死過去,大舅父說,蔣家和您斷絕關係,蔣家沒有這樣的女兒和妹妹。”
幾個舅母說的話更難聽。
若是蔣氏在,那三個舅母隻怕撕了蔣氏的心都有。
再怎麽樣都是官宦人家的嫡女,也是讀過書,知道道理的。
怎麽就能做出那種事!
“不……不……”蔣氏哭倒在床。
一直憋住的那口氣到底是泄了下來。
原先她敢和蘇景天鬧,便是因為她背後還有蔣家。
雖是官階不高,但因為所處的位置和經曆,已經被蔡相看重,眼看著就要高升。
所以,便是殺了那元初又如何?便是做了那等事又如何?隻要蔣家在,隻要日後她三個兄弟升了官職,就算是皇帝又能怎樣?
那樣的皇帝,那樣上台的皇帝,能奈何得了蔡相,奈何得了蔣家?
到時候,由蔡相出麵,有蔣家在後麵支撐,她還是這寧遠侯夫人,她的孩子,還是最尊貴的侯府嫡子嫡女!
如今蘇月和那些賤人加注在她身上的恥辱和痛苦,她總有一天會連本帶利的拿回來!
她可不會那麽容易的讓蘇月跟她母親一樣,直接一死完事。
她要奪掉蘇月的一切,讓她人盡可夫,讓她永遠在她腳下掙紮,卻無出頭之日。
可是,可是現在……
蔣家完了!
三個兄弟的官沒了,有皇帝這樣的評語,便是蔡相都不敢再用他們,連侄子的前途都被擼掉一半,別說嫂子們,便是最疼愛自己的母親也絕對不會原諒她。
而沒有娘家,她便再無依仗,別說重新成為侯夫人,別說對付蘇月,便是她死在這侯府,都沒有人會幫她出頭的。
完了,徹底完了!
蘇瑾明看著哭得那般淒慘的蔣氏,眼中溢滿了狠戾,轉頭,朝左偏院看去。
都是……因為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