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溫顏的記性一直都很好, 特別是對於她害怕的狗來說。
電梯, 泰迪, 這兩個任何一個單拎出來, 或許還不會讓她想太多, 但放在一起, 卻無比清晰的, 溫顏想想不起來都不可能。
所以說，當時…
溫顏還記得，當初《心理》試鏡發現劇本上並沒有打戲之後的那段時間, 溫顏一直在疑惑，她是不是得罪了顧璟禦。
隻是顧璟禦表現得太過坦然，一點心虛都沒有, 仍舊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坦然的逗她，她雖然沒說, 但實際上漸漸的動搖了對他的懷疑。
畢竟, 沒有人做了虧心事, 會是這種反應吧…不說心虛的躲遠點兒, 最起碼不會那麽坦然的靠近。
加上她怎麽想他們兩個怎麽都沒有交集, 更不可能有仇，相反他們還是一個公司, 顧璟禦也沒有動機去故意愚弄她這樣一個小明星。
所以也就試鏡時生氣過一陣，後來就懷疑自己的判斷, 也就直接放下了這件事。
——眾所周知, 王導的劇本都會修改過上千遍。改戲是很平常的事，可能是以前確實有打戲也說不定。
但是沒想到…
一股怒火緩緩升起，有對自己就那麽被騙過去的惱羞成怒，有對於被耍的憤怒，還有心底若隱若現的委屈，就因為一個電梯事件，就那麽耍她？
最重要的是……她和她的經紀人都以為，他的一係列行為是因為喜歡她，溫顏手裏行李箱的拉杆越握越緊，手背隱隱露出白色的骨節。
如果最開始的耍弄…就是出於報複，那麽後來…到底又是因為什麽？
她當初自以為是的尷尬，躲避和不自在，看在他的眼裏…是不是正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這點讓溫顏怒極反笑，頭腦突然無比冷靜，就像是自己突然分離成了兩個人，一部分怒火高漲，一部分卻又冷靜的出奇。
她緩緩放鬆行李箱上的手，桃花眼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睫毛彎彎，“顧師兄，楊哥，好巧啊。”
她都快忘了，他們……都是演員啊。
她的眼睛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看了一眼楊帆抱著的狗，像是有些驚奇，“這個狗好像我以前見過的一隻啊。”
明明她的表現沒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但看著她當時不自覺一瞬間的表情變換，顧璟禦卻仍舊有種不好的預感。
甚至，更加覺得心驚肉跳。
他難得體會到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他遊刃有餘了二十多年，從未遇到自己把握不了的事，隻，除了這次。
總覺得……原本還觸手可及的人，突然一下子，就離他很遠。
顧璟禦拿下眼鏡，不自覺的握緊了拳，一向磁性的嗓音有點幹，“…是嗎？”
“對啊。”溫顏像是什麽都沒有感覺到，拉起行李箱，走向一邊，有點不好意思的道，“那什麽，顧師兄，你們能先出來嗎，我有點怕狗。”
每一個表現都很好，都沒什麽不對。
顧璟禦有些僵硬的點頭，走了出來，
楊帆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卻察覺出了顧璟禦身上的氣勢不對，連忙笑了笑，緩和氣氛道，“原來小顏怕狗啊，我還以為你們女孩子都喜歡貓貓狗狗呢？”
溫顏等他們都出來，才邁步走進電梯，眉目如畫，“並不是所有的人都一樣啊，”她笑的漂亮極了，像是在打趣，“楊哥你這個自認為可不好。”
楊帆並沒有聽出來什麽不對，隻當她是在打趣他，便也順著她的意思笑了起來。
溫顏按下電梯上的按鈕，電梯門緩緩合攏，溫顏平靜的看著外麵的兩個人，眉眼突然彎了彎，“……再見。”
最好再也不見。
媽的，氣炸了。
她彎彎的眉眼在漸漸合上的電梯門裏顯得有些冷意，像是簡簡單單的和他們道別，也像是和其他的什麽…說再見。
“我們也走嗎？”楊帆轉頭看向顧璟禦，“這個時間點回去說不定也……”
耳邊的話模模糊糊的，顧璟禦根本沒聽進去，隻是直直的盯著門內越來越小的臉頰，突然就握緊了手，大步上前。
不能讓她走。
一個念頭突然無比清晰的冒了出來，不能讓她就這樣走！
“顏顏！”
看著猛然伸手掰開電梯門的男人，還在念叨著什麽的楊帆嚇了一跳，眉梢跳了跳，抱緊了懷裏的泰迪閉上了嘴，悄悄的轉身遠離這裏。
有些時候，不知道更好一點。
溫顏也頓了一頓，眉心動了動，像是不理解一樣，“怎麽了師兄？”
“……對不起。”
出口其實也沒那麽難，顧璟禦拉住她的手腕，開口。
聽到對不起這句話，溫顏就是一愣，臉上的笑意消散了不少，扭了扭手腕，從他的手裏拿出來，“…師兄有什麽對不起我的？”
有個屁用。
她慢條斯理的揉著手腕，低垂的睫毛彎彎。
顧璟禦薄唇緊繃，深邃的眼神漆黑，手指不自覺的蜷了蜷，“…別生氣。”
“是我的錯，《心理》一直都沒什麽打戲，我當初是…故意的”。男人的嗓音低沉，如今卻怎麽聽怎麽有點，“你沒有認出來我，我當時有點不開心。”
別生他的氣，他有點…恐懼。
溫顏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了，“所以呢。”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在吃醋？不開心就來耍她？
顧璟禦插進衣兜裏的手顫了一顫，突然開口，“顏顏，我喜歡你。”
溫顏的怒火一瞬間衝了上來，誰特麽知道真的假的！
麵色卻仍舊平靜，緊張、羞澀、不自在或是不尊敬的情緒全都沒有，沒有留下任何能給人口舌的地方，笑了一笑，“師兄又在逗我了？”
…他沒有。
顧璟禦看向她，成熟穩重的保護色一瞬間退了不少，開口，“不是。”
他低聲，“顏顏，你一定看的清的。”
所有的遊刃有餘漫不經心都退了下去，顧璟禦有些狼狽，“我不會拿感情開玩笑，我沒有耍你…”
眼神中有什麽閃過，溫顏臉上刻意的笑容終於退了下去，整個人恢複了麵無表情，語氣淡淡，“師兄說笑了。”
“我沒有說笑…”
顧璟禦聲音緊了緊，“顏顏你相信我。”
“相信什麽？”
“師兄要我相信什麽？！”
溫顏的火氣終於有些忍不住，“你那麽高高在上，想耍我就耍我，想和我傳緋聞就傳，我都隻能接著，現在我還要感謝你的耍弄拜謝你的喜歡？！”
更可怕的是，那些緋聞和照顧，會不會也是他的報複？
想一想就覺得膽顫。
溫顏吸了口氣，閉了閉眼，火氣重新被壓了下去，“顧前輩一向愛說笑，我今天有點累了，麻煩前輩離開。”
顧前輩…
顧璟禦突然覺得這個稱呼無比刺耳，嗓音有些幹澀，“…我沒有。”
溫顏指了指電梯門，“離開。”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懷疑。
最起碼此刻，現在，別出現在她麵前。
心底極速的跳動讓耳膜有些鼓瑟，顧璟禦放進衣兜的手緊緊握起。
溫顏拉起行李箱，二話不說就去爬樓梯，冷聲，“那我離開。”
顧璟禦伸出手，攔住她，“……我走。”
溫顏等他步出電梯門，就直接伸手按上了電梯，冷氣四溢。
外麵的顧璟禦看著裏麵的人有一下沒一下的按揉著手腕，全程沒有抬頭看過一眼，看著電梯門緩緩合上，像是在他們兩個之間隔開了一棟牆。
拳頭緊緊握起。
………
顧璟禦出來的時候，楊帆就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渾身一凜，連一直興致勃勃的泰迪也嗚咽一聲，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靜悄悄的往座椅下鑽了鑽。
車後座的人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前麵的楊帆自然也不敢開口，縮小了存在感當孫子。
車廂安靜的有些令人恐懼，繼續向老宅開了過去。
*****
第二天，李強來的時候，溫顏仍舊在睡。
整個人看上去情緒淡淡的，經紀人原本高漲的情緒頓了頓，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你怎麽了？”
溫顏正在浴室洗臉，溫熱的水撲灑在臉上，溫顏看了眼鏡子，拿出毛巾擦了擦，走出來，坐在化妝台前，“什麽怎麽了？”
她打了個哈欠，“有哪裏不對嗎？”
白胖的經紀人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她一頓，確實沒發現哪裏不對，才重新放鬆下來，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水，步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實際上，昨晚冷靜下來，溫顏就知道自己衝動了，那一瞬間就怒火上了頭。
她知道，她怒的其實不是他的小心眼，更多的是在怒…可能從頭到尾感情都不存在，她控製不住自己懷疑，到底他的喜歡是不是假的。
可睡了一覺冷靜下來想，也沒什麽好生氣的。
特麽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她這段時間都沒虧。
最重要的是……被耍了就記著等以後耍回來，有緋聞就記得澄清，嗬嗬，娛樂圈不就是這樣嗎，她的氣有那麽大還顯得莫名其妙，至於他說的是真是假……其實都不重要。
溫顏也不想去分辨他話裏有多少真又有多少假了，既然她又不準備觸碰感情這玩意，他說的是真是假又有什麽意義？
是真的不重要，是報複那就更不重要，見招拆招也就是了，時間會證明一切。
當然，讓溫顏去給他道歉也是不可能的。
溫顏拿出一個粉白色的小瓶子，倒出乳液在臉上拍打，看了經紀人一眼，“李哥，你吃飯了嗎？”
不氣，不生氣。
經紀人點了點頭，扒開他帶來的東西，遞給她一盒飯菜，“吃過了，這是你老師給你做的。”
他語氣有些怨氣，“我都沒吃上。”
打菜的時候手一抖，一多半就進了一個保溫杯，最嗓音病狂的事是…他正吃到一半就忍不住催著他出發了。
到底誰跟她一家人啊！
溫顏噗嗤一聲被逗笑，氣都不自覺少了很多，幹脆出去給老師打了個電話說了會，之後才坐下來打開飯盒，遞給他一雙筷子，“要不要再吃點？”
她老師給她做的有點多，她估計吃不完。
經紀人：………
故意的吧？！
他擺了擺手，翻了個白眼，“好了，快點吃，一會還要去拍攝。”
“對了，”他像是想到什麽，提起來，“這幾個月你都沒有出來，網上有些……嗯，流言，要不要看一下？”
嗯？溫顏最後拍打了一下，接過手機，“什麽流言？”
她低下頭滑了滑手機，眼皮一跳，簡直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