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嚴禁盜文)
玉簡及書籍上, 對於天生媚骨的記載並不是很多, 行文之間言語極為簡練,往往一兩句話就能窺得幾分春色, 話語略微有些隱晦, 風情含而不露。
紀趙通篇看下來,也隻記得天生媚骨的兩大特點。第一,對天驕具有極強的吸引力,第二,天驕甘願為他奉上珍寶。
紀趙掃過周圍蠢蠢欲動的天驕們,眉目微微蹙起, 如今看來,這樣的場景倒也沒錯。隻不過,與他想象中的差距甚遠。
當聽到吳成仙的這句話之後, 方鶴微微直起身子,他的目光輕淡地落在吳成仙的身上, 隨後微微扯起嘴角,輕聲說道:
“不能。”
方鶴的手指在吳成仙的嘴角處輕點,指腹上殘餘的血液盡數抹在了吳成仙的唇處。方鶴挑了挑眉, 他的指尖順著吳成仙的下頜,劃到了他的下巴處,輕聲說道:
“我不輕易收徒。我等著有一天,你拿著靈晶上門, 求我。”
吳成仙定定地看著方鶴, 他的眉眼之中帶著幾分探究的味道。他伸出舌尖, 輕輕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將那裏殘留的血漬盡數吞入腹中。
濃鬱的血腥之氣在口腔中蔓延,殘餘的血之力激起吳成仙血脈之中的震動搖晃。他能夠明顯感覺到那滴血液之中飽含著極為精純的能量,而且……
與他的血液力量極為吻合,就像是從另一個他身上汲取出來的一般。
真有意思。
方鶴可不管吳成仙現在在想什麽,他環視了一下四周,能從每個天驕的表情中看到幾分躍躍欲試以及躁動,但是他們的理智正強烈製止他們。
這恰好達成一種躁動的氛圍。他正準備說什麽,便聽到紀趙慢悠悠地叫了一聲“小方”。
這聲音清越、悠長,讓方鶴暗自打了一聲顫。他側頭看向紀趙,便看到紀趙輕抿嘴角,一字一句極為輕柔地說道:“過來。”
方鶴揚了揚眉,走了過去,便感覺到紀趙的掌心落在他的頭頂上下輕輕拍了兩下,隨後他修長的手指順著發絲撫摸到發尾。方鶴垂眼,隻能看到紀趙淡藍色的長袍隨風微微掀起一角,他的聲音在大堂裏響起,伴隨著幾聲咳嗽:
“這是我的妹妹,叫做紀芳。妹妹頑劣,還請各位天驕們多加擔待。”
紀趙的話音剛剛落下,便接連有幾道聲音響起,說著沒事。方鶴隻感覺到紀趙輕輕屈起手指,在方鶴的額頭輕敲一聲,道:
“還不快點坐好,看我待會兒怎麽教訓你。”
話雖說是凶狠,但紀趙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寵溺,看得出幾分親昵。方鶴抬了抬眉眼,輕輕提起自己的衣袍,便坐在了紀趙的身旁。
聽到紀趙的話,刀狂野冷哼一聲,他忍下心中的憤怒,朝著紀趙說道:“不知道雲息公子,今日將我們召集在此處是為何事?”
紀趙還未開口,吳成仙便搖晃著手裏的茶盞,輕輕地朝著刀狂野睨了一眼:“還能是什麽事情。算算日子,天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大家心裏都應該有底了,你還在這裝什麽呢?”
吳成仙輕描淡寫地懟了刀狂野一聲,隨後輕輕地將茶盞舉至杯盞處,輕輕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含入口中,卻驅不走口中的血腥味。任誰看到吳成仙,都能發覺他比之前更加疏懶了些,他的手抹過唇角,目光在方鶴身上掠過,最終又落在了紀趙身上,尾音微長問道:
“雲息公子,你說是嗎?”
紀趙抬眼,與吳成仙的目光對視了一眼,隨後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輕聲說道:“吳天驕說得沒錯,今日召集各位道友前來,自是為了商討考核任務一事。”
聽到關鍵的幾個字眼,方鶴的眉頭微挑,目光卻極為平靜,像是不感興趣一般。他靜靜地垂眸,聽到紀趙緩緩開口,輕聲說道:
“上等天驕考核任務,找出九宵城內三千多名外來者。”
當紀趙的話語傳入方鶴的耳內時,方鶴的手指開始小幅度地顫抖起來,心髒開始上下跳動,仿若要跳到嗓子眼處。他的目光輕垂,遮住眼底不可思議的光芒。旁邊的吵嚷聲和討論聲此刻已經被那快速跳動的心跳聲所掩蓋。
方鶴從來沒有想過,謝靈台吳成仙他們的任務,竟然是這個。
找出三千多名外來者,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存在早就被天道暴露在盛世天驕的麵前。他舔了舔唇,在極度的慌亂過後又快速平靜了下來,聽到紀趙繼續緩緩說道:
“那日,王友善在酒樓處,以王富貴為誘餌,想要以此來引出其他外來者。當日諸位道友也在場,想必有了一些線索。”
方鶴的舌尖抵住上顎,努力讓自己的心髒跳動的速度平穩起來。他的目光微微抬起,半落在空中。按照紀趙的意思,王友善將王富貴帶到酒樓中,就是為了來布局。如果方鶴沒有猜錯的話,王友善早就讓人暗中盯著酒樓裏的人,當他說出“奪舍”二字的時候,將一些神情異常的修士記下來。
隻不過,王友善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紀趙給推斷了下來,反而讓紀趙以他為突破口,另布了一個局。
這盛世天驕中,沒有一個,是簡單的貨色。
果然,當紀趙的話音落下的時候,刀狂野便率先出聲,說道:“我順藤摸瓜,找出來一百餘人,加上被我殺死的,共有一百三十二人。”
有刀狂野的開頭,在座的其他天驕們便紛紛開口。他們每報出一個人數,方鶴的心就向下沉一點。終於,到最後,輪到吳成仙開口了。
吳成仙仰頭,將茶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目光落在紀趙的身上,隨後帶著挑釁的味道,開口說道:“找,我是一個都沒有找到。但是……”
“我殺,殺了兩三百多人。至於具體數字,人太多,記不清了,也不確定,他們是不是外來者。按我說啊,你們行動就是太束手束腳了。若要是我,用這麽一段時間,將這九宵城的人一一殺盡,別說三千餘名外來者,就連五千、一萬,都能屠個一幹二淨。”
吳成仙說這話的時候,他精致的眉眼裏充滿著戾氣,讓人不敢與其對視。當他話音落下的時候,在場的所有天驕,誰都不敢冒然開口。
吳成仙說這話的時候,太認真了,認真到他們以為,下一秒,他就會如他所說的那般起身,將那九宵城外的人殺得個一幹二淨。他做事太憑心意,以至於很多時候,他們都不知道,他所說的是真是假。
在眾人沉默間,吳成仙噗嗤一笑,目光輕佻地從眾人臉上劃過,聲音中帶著些許的笑意:“好了,開玩笑的。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畢竟這事天道他不允許啊。”
這意思難道是說,如果天道允許的話,他就真的會這樣做了!
瘋子,簡直就是瘋子!
場上的氣氛比之前還要僵持凝固。這個時候,紀趙便開口了:“我這裏,共發現了四百餘人。如果將眾位道友的人數都加在一起,那就有一千三百餘人。”
“這已經是一筆巨大的數字。但是就是不知道,其餘天驕,他們尋到多少人。”紀趙的話語中帶著些許的擔憂,“五日便是天道給予的最後期限,一旦不能夠找齊所有外來者,恐怕我們這次上等天驕的考核便無法圓滿結束。”
“而且……我認為,這些外來者的來曆並非字麵上的那麽簡單。”
紀趙的這句話一出,少部分人的臉上便流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但大多數人,他們的麵容平靜,顯然預料到了一般。
刀狂野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刀鞘,點了點頭說道:“確實如此,那些外來者好像對我們之後發生的事情分外了解,想來他們的來曆並不簡單。”
紀趙:“占卜,或者說其他。眾所周知,每次天驕考核,都會伴隨著極大的機緣。隻要抓住機會,尋得機緣,往往會讓人受益匪淺,更甚者還能夠躲避死亡,迎來生機。照我看來,這次上等考核的機緣,就在這些外來者的身上。”
可不是在這些外來者的身上嗎?除了方鶴以外,這些外來者大部分都是熟知第三重天曆史的發展,知道一些機緣因果,若是能從他們口中問出什麽,定然會受益匪淺。但是……
“這些人一旦經受拷問,吐出實情,便會死亡。任憑靈丹妙藥,也無法救回。因此,眾位天驕在詢問的時候,要注意方式及方法。不然一旦一人死亡,這就意味著,機緣會少一份啊。”
紀趙不緊不慢地說著,他的話語讓在場的天驕臉色一變。他們內心的緊迫感隨之而來,他們知道,紀趙的話是真的。
三千三百名外來者,看起來這人數頗多。但是對應到每一個參與考核的上等天驕身上,每個人隻有一個名額。而現在,從他們手上的名額來看,並不算多。
畢竟,他們可是需要一份人,來做試驗,試試看,怎麽問才能夠讓人死亡。這每一次試驗,可要人命來填的。
方鶴的目光落在紀趙的身上,眼神中帶著些許的審視。他沒有想到,紀趙會這麽狠,直接將機緣點破,這樣一來,原本被好生看管的天驕們,定然會有一部分不堪拷問,吐出實情。而吐出實情的後果,便是死亡。
而在場的盛世天驕們,一旦發覺人數不夠,必當會想進辦法搜尋九宵城內剩餘的外來者。在強大的誘惑下,怕是不需要五天的時間,這三千餘名的外來者必然被找到。
此刻,場內的氣氛暗濤洶湧,頗為詭譎。可偏偏吳成仙像是沒有察覺到一般,輕笑道:“雲息公子說完了?”
紀趙抬頭朝他看了過去,便看到吳成仙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既然說完了,那我便走了。還以為雲息公子會有什麽不同的想法,如今聽來,還不如我的屠城呢。”吳成仙的長腿一用力,身子便站起了起來。他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因此,光滑的背部袒露在眾人的眼中,性感的脊柱溝向下延伸,最後被破碎的紅色衣布堪堪遮住,帶著幾分誘人的滋味。
紀趙抬了抬眉眼,目光落在吳成仙的身上,揚聲說道:“吳道友怕是誤會了,我隻是將我知道的分享給諸位罷了。機緣一事,你我大家都在乎。況且,我還提醒各位了,一旦詢問的手段不當,就有可能導致外來者死亡。我相信,在場的眾位都不是莽撞之人,自然不會用上酷刑。此番言語,我無愧於心。”
“吳天驕若是要走,我自然攔不得。可是如今我尚且有事與諸位道友相談,怕是隻能讓舍妹送吳天驕一程,還望吳天驕海涵。”
吳成仙看向方鶴,視線在方鶴的臉上逗留了片刻,才像是提起了半分興趣一般,懶散地說道:“既然如此,那甚好。”
方鶴站了起來,他的腳踩在地上還略微有些發軟,但麵上卻極為平靜。他朝著吳成仙頷首,隨後帶著他走出了大門。
隨著腳步的移動,紀趙同其他天驕的討論聲全部落在耳後,方鶴略微鬆了一口氣。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一道溫熱的氣息靠近,他的手腕被吳成仙牢牢地扣住。
吳成仙的話語在方鶴耳邊響起:“你現在回去,怕不是時候。你就不怕聽到什麽不該聽聽的嗎,嗯?”
“依我看,今日過後,你家公子根本顧不上你。九宵城這天啊,馬上就要變了。”
吳成仙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沙啞,方鶴還沒有將他話中的意思聽個明白清楚,便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一鬆,再次睜眼,周邊已經沒了吳成仙的身影。
方鶴咬了咬牙,他轉頭望去,紀宅正屹立在他的身後。即便沒有吳成仙提醒,他現在也並不打算回去。
他必須得縷清一下自己腦海裏的思路。不然,回去必將危險重重。
方鶴抬步,順著小路走去,繞過了許多暗巷,最終找到了一個破舊的茶鋪。茶鋪旁邊飄揚的旗幟,帶著些許的汙垢,顯得極為陳舊。就連擺放在外麵的桌椅,都落滿了灰塵。
來往的人,修為都極為低下。方鶴微微側身,找了一個暗處坐了下來,抬起袖子,裝作普通人一般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渾濁,就連茶香都不濃鬱。方鶴隻要輕輕一聞,便知道這茶葉與水的質量並不是上乘。很少會有天驕榜榜上有名的天驕光顧這裏,同時,大多數人隻是坐下,小酌幾口,便匆匆忙忙地離開。
安靜的氣氛,給方鶴一個獨立思考的時間。
方鶴微微垂眸,看著茶杯中晃蕩的漣漪,低頭沉思起來。他的大腦將紀趙剛剛所說的每一個字重新回想了一遍,逐字逐句地拆開,揉碎。
上等天驕的考核任務是找出九宵城的外來者,因此紀趙和王友善他們才會如此敏感,能夠輕易發現身邊人的不同。
而方鶴他們,目前的天驕任務卻依舊未知。如果與盛世天驕的考核任務相對應的話,他們的任務應當是躲過這些盛世天驕的追查。
但是看起來,任務難度根本就不對等啊,而且同他們天幕上給出的排名順序極為不吻合。方鶴輕輕舔了舔嘴唇,天道既然講究公平,斷然不會厚此薄彼。在他們不知道任務的情況下,往往隻有一種情況,那就是考核任務極其簡單。
簡單到,每個人都會參與進去。
方鶴微微垂眼,用手指輕沾茶水,將之前看到的供詞一個字一個字地回憶了一遍,再度尋找共同點。其實,不論睡覺、吃飯還是修煉,這些人的共同點極為簡單,那就是——
他們都按照原身的軌跡進行運動。這有就符合了方鶴之前最基本的猜想,那就是每個人都會參與進去。但是,到達這裏的時候,就很容易發現一個新的疑問。
那為什麽,方鶴的排名是所有人當中最高的。
方鶴伸手將桌麵上的字跡抹去,他將自己來到盛世之後的所作所為全部回憶了一遍,最後,紀趙的一句話如同警鈴一般,在他的腦海裏響起:
“眾所周知,每次天驕考核,都會伴隨著極大的機緣。隻要抓住機會,尋得機緣,往往會讓人受益匪淺,更甚者還能夠躲避死亡,迎來生機。”
機緣,如果反向逆推的話,就說明,他們這次的考核,也是有機緣的存在。
能夠來到盛世時代,便是他們的機緣。盛世世界,天驕迭起。每一名天驕的實力,都不容小覷,更有各種特殊體質的天驕橫空而出,在第三重天綻放光輝。
方鶴輕輕舔了舔唇,他們對於道的感悟,自然同常人是不同的。越是排名等級較高的天驕,他們對於道法的理解便越發深厚。
而方鶴,他在陣法、劍道以及煉丹之術上,都有一定等級的進步。這些進步雖然微小,但合在一起,足夠他脫穎而出,從最低的排名一躍而上,跳到第一。
這樣,也才能夠解釋,為什麽,那些他們這些人,每個人的身旁,都有一名天驕。
方鶴將所有一切捋順之後,總算鬆了口氣。他的大腦甚至因為過度的思考,而隱隱展現出些許的疲憊感。然而,正當他準備起身,回到紀宅時,他的內心深處卻又湧現出一分強烈的不安。
他有一種預感,一旦回到紀宅,他這次的考核便會無法完成。
他肯定還遺漏了什麽!
方鶴閉上眼睛,將來到盛世時代之後,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回憶了一遍,終於將視線鎖定在紀趙的笑容上。
在說機緣的時候,紀趙為什麽會笑?
方鶴看過那些口供紙,那上麵的東西,根本就毫無任何參考價值,也就是說,紀趙他自己,都無法通過問詢的方式,去得到那些他口中的機緣。
而他之所以會笑,神情之間甚至透露出幾分輕鬆的意味,這與方鶴的認知相駁。這隻能代表著,紀趙並不像方鶴想象中的那樣。
他已經知道了機緣,或者說,已經將機緣利用起來了。而後者的可能性非常高。
方鶴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已經有頭緒了。紀趙能夠利用的機緣,無非就是他們這些來自一千年後的修士,比如他,比如,程綠和。
再比如……他口中的四百名天驕。
方鶴在這紀宅待了這麽久,他從始至終隻見過那些天驕一麵,確認了一下心裏的名單。之後的事情,都是由金桂來處理的。
四百名天驕,再大的紀宅,都無法將他們容下。紀趙肯定將這些人安排到了別的崗位。他不需要讓這四百名天驕說出他們認知的曆史,他隻需要讓他們為他做事。
因為,一旦危險來臨,這四百名天驕會主動規避。而一旦機緣到來,他們必定也會去參與一把。紀趙完全可以通過他們的行動,來確定禍夕旦福。
這可比拷問來得簡單多了。
方鶴摩挲著自己麵前的茶盞。四百名天驕是如此,程綠和是如此,武勝天是如此,就連他或許也是如此。
隻不過,方鶴是真不知道,第三重天的曆史。即便,厲萬聖同他簡單粗略地說了一遍,但是細節處的一些東西,他根本沒有時間、沒有空餘去挖深,也因此,他的表現讓紀趙疑惑。
以至於,紀趙甚至還產生錯覺,認為是他天生媚骨的體質成熟了。
方鶴將麵前的茶水一飲而盡,隨後在桌上放了一枚靈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此時,回到紀趙的身邊太過危險了。他根本無法保證,當截止日期到來之前,紀趙會不會發現什麽端倪。
紀趙心,海底針啊。
方鶴走到一處暗巷,將自己臉上的麵紗給摘了下來。他咬了咬牙,再次從儲物戒指裏拿出了之前的陣盤,陣盤向右輕輕一動,點點的藍色光暈在空中飛散。
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方鶴,而是“小芳”姑娘,芳齡不多不少,恰好十八,並且是一個被謝靈台和吳成仙爭搶的絕世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