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嚴禁盜文)
方鶴的動作極為粗暴。他修長的手指抓住王富貴的衣領, 衣領口因為這一猛烈地一抓, 撕扯了開來。他的身形飛快地朝後退去,險之又險地躲過了王友善的攻擊。
王友善的眉目冷厲, 他站在樓梯口處, 自上而下地俯視著方鶴。瞧見方鶴的舉動之後,他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著急,反而透露著些許的漫不經心。
他一步一步地下樓,眼神陰鬱地掃過方鶴,最終落在王富貴的臉上,在他顫抖的神情中, 緩緩說道:“來,你慢慢說,把我的弱點告訴這裏的所有人, 讓他們清醒地意識到,人和人的差距究竟有多麽大。”
“即便, 有些人知道我的弱點,他也沒有辦法打敗我。這就是我王氏一族的驕傲。”說到這裏的時候,王友善的嘴角翹起一點弧度, 眼神中盈滿了對自己的自得和驕傲。他的目光就這樣一寸一寸地向旁邊移動,最終落在了方鶴的臉上:
“這位道友,你說對吧?”
王友善直接將周圍人的目光引到了方鶴的身上。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人們眼神中的同情和期待,甚至方鶴可以通過王友善的肩膀, 看到紀趙的身形。
紀趙此時並沒有關注方鶴這邊的動靜, 他微微側頭, 正同金桂說著什麽。倒是一旁的張探元,目光擔憂地落在他的身上。
方鶴緩緩低眉,目光落在王富貴的臉上。因為驚慌的緣故,他臉上的肉在左右飛快地顫抖著。
方鶴蹲下身子,他的左手捏住王富貴的下巴,指尖直接凹進去一大半,他的聲音放粗了些,說道:“你說還是不說。”
王富貴的臉頰被戳的通紅,甚至隱隱有血液從皮膚上溢出,顯然剛剛那一下,方鶴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放手。他的聲音慢慢放低放沉道:
“你不說啊,我也不著急,就是怕你的命會著急點,想上路了。”
方鶴一邊說著,一邊加重手裏邊的力度,隨著他指尖的用力,在場的人們都可以聽到骨頭嘎噠作響的聲音。
王富貴隻感覺自己的臉被硬生生地縮小了大半圈。他的眼尾因疼痛而染上了幾分的淚花,他用舌尖抵著牙齒,忍著疼痛快速說道:“我說我說。”
他怕自己說晚了,麵前的這個白淨的奴仆就會再次用力,將他的頭給擠爆了。
這個世界太恐怖了,每一個人的手段都如此的殘暴。相對而言,第三重天的各種試煉算得上溫和了。王富貴瑟縮了一下身子,他的目光微微下垂,根本就不敢看他麵前的王友善一眼。
王友善這三個字,他格外地耳熟。這名字,分明就在他們家的族譜裏記載過。
王友善,天驕榜排行第八,但因資質超群,不被世人所容,最終在求道之路上死亡,死因未知。
名字和排行都能夠對上,這絕對不是用巧合這兩個字可以概括的。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他現在所處的時代應該是王家最輝煌的時代,也就是一千多年前的盛世時代。
王富貴的身體因為慣性不斷顫抖著,他的眼神中也好似閃過幾分驚恐的神情。但他的大腦卻格外的冷靜。
剛剛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他的猜測。而真正讓他肯定自己現在所處的時間是因為他剛剛發的那個誓言——
他知道王友善的弱點,如果是假,那就天打雷劈。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看似在用言語挑釁王友善,激怒對方,實際上,卻是在證實自己的猜測。
王友善的弱點,他不知道。但是王家功法的弱點,他知道啊。
他勾了勾自己的手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媽的,怎麽能夠冷靜。
他剛過來的時候,便跪在王友善的麵前,王友善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問過來,直接把他砸蒙了。他本來打算插科打諢糊弄過去,卻不想王友善要比他敏銳很多。他隻不過遲疑了兩三秒,就被關了起來。
真特麽慘。
王富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生澀地說道:“王友善的弱點,在他的左手。在運轉靈力的時候,他的左手、甚至左半邊身子,都是無法使用靈力的,是防禦最弱的地方。”
這句話一出來,方鶴便鬆開了對王富貴的鉗製。王富貴的血液直接順著他的指尖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了地上。他的目光直接向上,落在了王友善的臉上,恰好捕捉到他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懷疑。
他在懷疑王富貴的身份。
這就說明王富貴剛剛說的是真的。
弱點是左手嗎?方鶴的腳步輕踩地麵,他的身形因作用力反向朝著王友善飛了過去。身形移動間,在空中發出響亮的破空聲。
他的右手,此刻多出了一把劍,劍勢不斷醞釀、翻騰,隱隱在空中產生無聲的波紋。
“原來是劍客,怪不得這麽有勇氣。”王友善冷哼一聲,他左手一翻,掌心中立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算盤。算盤是黑色的,隻有左手邊第一列的算珠帶著淡淡的金黃。
當算珠出現的那一刻,周圍的氣息便洶湧了起來。方鶴的目光中也充滿著凝重,他的目光緊緊望著王友善左半邊的身體。
他跟王友善指尖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即便知道對方的弱點,想要將他擊殺也並非容易的事情。他現在隻能咬住王友善的左半邊不放。
王友善沒有絲毫想要放手的打算,他的右手食指上下飛舞,將算盤上的所有算珠都活動了一遍。算珠互相敲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周圍的靈氣也好似隨著算珠的不斷碰撞,發出隱隱的震動。
方鶴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速度變慢了下來,身周的靈氣在算盤運轉的那一刻都成為了他的阻礙,阻止他繼續向前。
隨著算盤活動得越多,方鶴便越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遲頓。他停頓了一下,幹脆將所有的靈力都移轉到了腳上,有了靈力的加持,方鶴的速度瞬間就變快很多。
然而與此同時,他的處境就變得危險了起來。此刻,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防護。一旦王友善改變主意,直接朝著他攻擊了過來,他的身體將承受全部的傷害。
但方鶴別無選擇。
他能看出來,王友善敲擊算盤,就如同他在醞釀劍勢一般,一旦讓他將所有的算珠都波動完畢,估計勢氣變成了。
方鶴的想法明顯是對的!
當王友善快速波動算珠的那一刻,王富貴的聲音在方鶴身後響起:“快,一定要阻止他撥動算珠,算珠一旦全部撥動完畢,就說明算盤已經調整完畢。按照慣例,他就要使出最強一擊。”
“王友善的最強一擊一旦使出,你絕對活不下來!”
王富貴此刻毫不猶豫,將他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他的目光緊緊盯著方鶴的身形,身體依舊忍不住顫抖起來。
現在,站在他麵前的,不是他祖宗,而是一個魔鬼。
如果王友善不死,他就會成為自己的一道心魔,時刻阻擾著他修行。王富貴完全賭不起,相較王友善的生命,他更在意的是自己。
王富貴張了張自己的手掌,這幾天,他的身體飽受折磨,就連精神也萎靡不振。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盡可能適應現在的身體狀況,然後發揮出自己目前所能發揮的最大實力。
他輕輕地咽了咽口水,肥肉往兩邊拖拽了開來,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往後看了看,視線落在身後強壯的奴仆身上,帶著估量和猜測。
這個叫做小方的奴仆顯然不是王友善的對手。但是這也沒有關係,他本來也沒有認為小方能夠打敗他。
最重要的是能夠逃脫離開,然後躲在暗處。
王富貴將自己的計劃在腦海裏回憶了一圈,確定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後,這才抬眼看向方鶴。
他思考了那麽多,但是也隻不過花了一兩息的時間。此刻方鶴已經距離王友善十分近了,近到可以感受到算珠敲擊而產生的勁風。
方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在靠近的那一刻,原本縈繞在腳上的靈力瞬間要賺到了他的右手臂上。他輕輕地揚劍,朝著王友善的方向刺了過去。
一劍,周圍的溫度瞬間降低了起來,王友善的手指翻飛的速度都變慢了些。冷氣襲卷了這家酒樓,無論是樓上還是樓下的客人,他們都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寒意刺骨。
他們的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在了方鶴的身上,帶著細細的打量。
這個叫做“小方”的奴仆,實力明明隻是元嬰一層,但是他的劍使出,直接
而王友善的左手,承擔了所有的攻擊。冰冷的霜花順著他的手臂一點點覆蓋在了他的左半身上,他的左半身在這一刻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靈力因為功法的緣故,完全滲透不到另外一邊的身體處。
不得已,王友善原本停落在黑色算珠的指尖隻能輕輕一轉,來到了一顆淺金色的算珠上。這顆算珠顯然是剛剛轉化的時間不久,從邊緣處還能看到些許的黑光,但是這也是這麽多金算珠上,最容易按壓下來的一顆。
王友善的手指輕輕地按壓在那淺金色的算盤,全部的靈力在這一刻都用在了那顆算珠上。
算珠左右搖擺,輕輕地顫動了一下,最終還是被王友善的指尖撥弄了下來。
“啪”的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響起,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在算盤上閃現,金色的光芒直接將王友善左手臂上的霜花融化了,霜花化作了水,浸透在王友善的左手臂上。
王友善目光不善地落在了方鶴的身上,他的指尖不再觸碰周圍黑色的算盤,反而移到了金色的算珠上。這次,他指尖拖動的算珠,比之前的要更加金光燦爛。
他當著方鶴的麵,將靈力緩緩地流轉到了右手食指指尖上,朝著那金算珠按壓了下去。這次金算珠的按壓並不像剛剛那淺金色的算珠按壓得那麽順暢和流利。
源源不斷的靈力在不斷消耗著,但與之成為反比的則是金算珠下沉的速度。這麽多靈力下去,它隻移動了半寸。
然而即便隻有半寸,也讓方鶴的眼神一變。他的腳步一轉,身形快速地朝後方退去。在身形退後的那一瞬間,他的麵前的空氣層層爆炸了開來,巨大的衝擊力度直接將周圍的桌椅震顫開來,全部散架。
攻擊並沒有隨著桌椅的散架而終止。
王友善的手指依舊按壓在那最金色璀璨的金算珠上。隨著金算珠不斷地下壓,周圍的靈力開始劇烈地聚集在一起,然後快速衝散開來。
巨大的衝擊波朝著四周不停擴散,周圍人的驚呼聲驟起。在這一刻,遊走在空氣中的靈力都變得暴躁起來,人們完全無法從外界獲得靈氣,隻能運轉自己身體內儲藏的靈力抵禦這波攻擊。
此時此刻,酒樓已經完全抵抗不住這樣劇烈的衝擊,就連原本刻在內部的陣法,都完全失效。木屑四揚,酒樓的屋簷和梁柱完全向四周飛去,落在地上。
甚至有一些修士躲閃不及,他們遭受到了餘波的攻擊,胸口一悶,一口血就從嘴角流了出來。
而方鶴,他作為首要的攻擊對象,情況比這些修士好了多少,甚至還要更加的糟糕。他隻來得及運轉全身的靈力朝著王友善所在的位置輕輕一刺,隨後身形就在這樣強烈的攻擊下,向後飛了過去。落在了地上。
他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已經碎裂成一段一段的了,完全無法再次站立起來。他看著眼前蔚藍的天空,安靜地躺在地上。
此時,方鶴的內心無比的平靜。
剛剛那道攻擊,將他體內的靈力完全抽空,他甚至勻不出一點靈力去保護自己的身體。因此,他的身子才重傷成這副樣子。
方鶴輕咳了一聲,將嘴中的血又重新咽了回去,此刻喉嚨裏充滿了鐵鏽味。他努力動了動手指,麵上流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現在,他完全察覺不到自己手指的存在,甚至因為這個小幅度的動作,他的經脈傳來脹痛和撕裂的痛感。
他身上的傷絕對很嚴重,就是不知道紀趙給他的那枚丹藥能不能治好自己。
就在方鶴沉思之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隨後熟悉的四個字縈繞在他的耳邊——
“阿彌陀佛。”
這四個字讓方鶴心頭一驚,他費力地轉動了一下眼珠,便看到了甚善的麵容。他看到甚善微微皺眉,他放下手裏的經書,彎下腰,將自己的手指按壓在方鶴的手臂上。刹那間,方鶴便感覺到一股溫和的靈力,順著甚善的指尖,轉移到他的身上,溫熱而又舒服。
隨著靈力的輸入,他經脈的脹痛感消減了不少。方鶴不由眯了眯眼睛,任憑甚善扶他起來,最後緩緩坐了下來。
這個時候,方鶴才發現,他剛剛應該是落在了甚善的腳下。在他頭頂的前麵,橫放著一根梁柱。之前,甚善就是坐在那裏,隻不過現在是方鶴坐著了。
方鶴舔了舔嘴唇,他的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想要看看王友善的情況。然而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繞了一圈,卻沒有找到王友善的身影。
別說王友善了,就連跟在他身後那十幾、二十幾個的奴仆都不見了蹤影。
“你剛剛的那道攻擊,直接落在了王友善的左半邊身體上,讓他直接失去了戰鬥力。他的奴仆現在都護送他回王家,已經顧不上你了。”
畢竟,王友善的命可比方鶴要重要很多。
方鶴了然地笑了笑,他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便感覺到些許的疼痛,他隻能半張著嘴巴,含含糊糊地說道:“那公子他們呢?”
他想知道,一切的罪魁禍首去哪了!
紀趙!
一想到這個名字,他就牙癢癢。他敢肯定,紀趙這個人絕對不簡單,或許就是天驕榜排行前幾的存在。隻可惜,他根本就不知道天驕榜的所有排名,不然肯定能夠根據天驕榜的注釋,找到幾個合適的人選。
甚善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剛剛酒樓倒塌的那一刻,每個人都往四周跑,估計你家公子也被衝散了。”
這樣說著,甚善從自己的手腕裏拿下佛珠,將佛珠抵靠在方鶴的手腕上。淡金色的光芒從佛珠中乍現,一道道暖流順著方鶴的經脈遊走,修複著他的創傷。
方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體內的經脈一點一點地被修複著,就連原本錯位的骨頭都好似被一雙無形的手給重新矯正了過來。
估計這樣治療下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便能夠自由行走了。
這樣一來,便能夠省下紀趙的那枚丹藥了。
紀趙現在不見任何蹤影,方鶴都不確信,剛剛那個打鬥他是不是暴露了什麽,他也不確信自己能不能回到紀趙的身旁。
如若不能的話,紀趙給他的那枚丹藥將成為他研究對方煉藥手法的唯一途徑。
這樣想想,就覺得好慘。
從佛珠裏流淌出來的暖流順著方鶴的經脈繞了十多個周天,等到方鶴的臉色紅潤了不少,甚善才將佛珠從方鶴的手腕上拿了下來,重新套了回去。
方鶴感覺自己的傷勢好了不少,他默默收回了手腕,目光落在甚善的身上,帶著些許的打量,最後狀似不經意一般,朝著甚善問道:
“大師為何救我?”
剛剛尋找王友善的時候,方鶴也注意到周圍的傷員並不少,有的比他的情況要好一點,有的或許是沒有一點防備,傷勢看起來就很重,仿若下一秒就一命嗚呼一般。
而這些人,有一兩個離甚善很近,他卻未曾見到甚善有出手的意思。顯然,甚善幫他,絕對不是因為“仁慈”。
聽到這個問題,甚善的視線立刻落在了方鶴的身上,帶著些許的不解,最後疑惑地問道:“我覺得,施主麵善。”
方鶴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古怪了起來。
下一秒,甚善的聲音便在他的耳旁響起。他的語氣因為不確定而顯得有幾分低沉:“我未曾見過施主,想來,定是我與施主有緣,方才覺得麵善。”
有緣?
他和甚善之間能有什麽緣分?
這個念頭剛在方鶴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下一秒,他便看到他的左手隱隱浮現出一條淡金色的線。這跟金線在空中需轉了一圈,最終隱沒在甚善的指尖。
這是因果線?
他和甚善之間存在因果?方鶴的眼睛微微睜大,他下意識地打量起甚善來,目光順勢落在他金色的僧袍上。
這件僧袍,怎麽越看越眼熟,有點像他儲物戒指裏放的那件啊。
方鶴的語氣幽幽地說道:“我也覺得你有點麵善。”
甚善的眼睛亮了亮,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名修士同他有一樣的感覺,他的聲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道:“道友也有這般感受?”
方鶴點了點頭:“自然,我覺得我們可能是師徒關係?”
這句話一出,甚善明顯愣了一下。他的神情沒有絲毫的惱怒,反而眼神中充滿了疑惑,他低聲朝著方鶴問道:“施主何出此言?”
甚善雖是有名的天驕,但他也清楚地明白,他沒有拜入任何的宗門,更別提還有什麽師父。因此,他對方鶴所說的話感到好奇。
他想看看,對方究竟是憑借著什麽說出這樣的話。
方鶴高深莫測地搖了搖頭:“不是施主。”
他有些踉蹌地從梁柱上站了起來,雙手微微合十,朝著甚善點了點頭,口中緩緩念出四個字:“阿彌陀佛。”
“貧僧甚靈。”
說完這句話,方鶴掐了一個法訣,偷偷將儲物戒指裏的僧服拿了出來,替換在了身上。金色的僧服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耀眼,方鶴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就連他的虎口處赫然也多了一串佛珠。
這樣的造型和打扮,竟然在這一瞬間和甚善重合了。
甚善有些失神,他看著麵前的修士,一時之間陷入了自我懷疑。
甚靈、甚善,這兩個法號也出奇地相似。難道他失憶過,然後忘記了自己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