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卻偏生在他十三歲
陵園離傅家並不遠。
山腳下沒什麽人,雖然有兩天沒下過雪了,但因為低溫的緣故,也遲遲沒有化掉,周圍的樹枝和草葉不堪重負,都被厚雪壓彎了腰。
不過那要走路的小徑上的雪,已經被專門打掃的人清理掉了。
傅博文慢步走在前頭,溫楹與傅黍並肩走在一起,從山腳順著蜿蜒的小路爬到山頂,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
山頂的空氣要比前腳稀薄一些,不知是不是那一排排冰冷灰色的石碑象征的事物太過悲涼,溫楹還未走近,隻站在遠處看一眼,就覺得一陣窒息。
那一大排的墓碑前,刻著不知誰的姓名,不知是誰的至親曾淚碑前。
傅博文走到一座墓碑前,將手中的那束潔白純淨的白玫瑰小心的放到灰色的大理石板上。傅黍送的是馬蹄蓮,而溫楹買了康乃馨。
那墓碑有列大字:“愛妻沈沅之墓。”
雖然她從未見過逝去的伯母,但在她心裏,那個能讓這兩個男人記了一輩子的女人,應該是像她手中這束康乃馨一般,溫柔而偉大。
紅顏總薄命,但能讓人記住,記了這麽久提起時對方眼中依舊飽含愛意,其實並不是件簡單的事。
死亡的訊息一下子傳來的時候,悲痛是必然的,但就像傅黍曾自言自語說過的,十五年都過去了,有什麽是無法衝散的呢,有什麽感情無法淡忘呢。
可溫楹看得出來,傅博文依舊愛著他的愛人。
否則又怎麽會十五年來一直住在那座看起來破舊的房子裏,又幾乎翻新了全部的地方,唯獨留下了伯母的房間。
他們或許年輕時也曾肆意的表達愛意,但陰陽兩隔之後,那份感情愈發強烈過,隻是經過歲月的消磨,最終成潤物細無聲般的想念。
傅黍溫潤的目光落在墓碑上,他不言不語。
“阿沅,我是博文,我又來看你了。”傅博文喃喃自語。
他微微躬起身子,大手撫上厚厚的石麵,仿佛這樣就能撫摸著在記憶中留存了十五年的倩影。
“媽,這次不止我們爺倆了,還有您未來兒媳。”傅黍頓了頓,拉著她往前走了兩步,目光染上了些淺淺的笑意。
溫楹將花束放在上麵,輕聲道:“伯母好,我叫溫楹。”
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悲慟自胸口湧了上來,她那一瞬間好像能體會到生離死別的痛苦了。
你死了,活著的人想念你,隻能通過這麽一塊堅硬的石頭來訴說。
……
他們沒在陵園呆多久,傅黍拉著溫楹先離開了,傅博文一直單膝跪在碑前,輕言細語的說著一些話。
山路有些崎嶇,溫楹抓緊了傅黍的手,他不開口,卻也用力的反握住她。
溫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口:“有恨過嗎?”
他愣了一下,“恨什麽?”
“恨上天的不公,為什麽這種事偏偏要落在你頭上。”
十五年前傅黍十三歲。十三歲是半大的孩子了,聽起來好像比不上自幼喪母的悲慘。
但溫楹卻覺得這樣才更為撕心裂肺。
事情若是發生在他兩三歲或者十七八歲的時候也就算了,一個是真正天真的孩童不懂什麽是死亡,一個是成年人能夠開解自己能夠很快的走出陰影。
卻偏生在他十三歲,要懂事不懂事,正在依賴母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