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虛擬的空間之中, 栗說星的手, 握了個空。
藍色的光芒正柔和地閃爍在宿鳴謙的身體上, 讓他凝實的身體變虛、變透, 一點點地消失。
這一突兀的變化讓宿鳴謙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
栗說星注意到, 對方張開口, 像是想對自己說些什麽, 但沒有聲音傳出來。
並不用聲音，栗說星已經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宿鳴謙醒過來了！
“鳴謙，”栗說星趕在最後, 大喊一聲，“等我去找你！”
緊接著，虛擬消失, 現實回歸, 栗說星再度出現在家中的椅子上。
他呆呆坐了幾秒鍾，突地自上邊一躍而起。
他要去美國, 他要找宿鳴謙。
雖然還不知道具體地址, 但沒有關係, 先買機票到達實驗室所在的地區, 總能找到崽的！
但等栗說星打開購票網站,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日。
去美國居然還得先辦簽證？
談個戀愛而已, 要這麽現實的嗎？
栗說星氣得摔了鼠標！
但無論怎麽想要插上翅膀直接飛過去，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
栗說星冷靜片刻，撿起鼠標, 立刻打開淘寶的輔助辦理簽證店鋪, 拍下加急辦理的單子。
接下去的一整個下午，栗說星又是奔波銀行，又是奔波房管局，還要填寫各種各樣的單子，填得整個人的大腦都虛弱的空白了。
也是這時，兜裏的手機響了。
栗說星呆滯兩秒鍾，慢吞吞摸出手機，慢吞吞看了一眼，看見了個來自美國的電話。
栗說星：“？”
栗說星：“！”
他手一抖，差點將手機掉了下去，又趕忙握緊，迫不及待地接起來，可接起來之後，他再度緊張了，甚至有點說不出話來。
電話那一頭也是沉默。
隻有很輕很輕的呼吸聲，像細如絲線的電流，順著耳朵，遊進栗說星的大腦，將他刺激。
他突地不緊張了，說：“崽？鳴謙？是你嗎？”
“……是我。”
宿鳴謙的聲音響起來了，他的語速很慢，聲音很低很虛弱，但含著笑。
“西木，我醒了，我很好。”
笑意像是苦咖啡上的一朵奶油花，盛滿了甜蜜的滋味。
“我不想你擔心，所以，第一時間告訴你……”
***
剛剛醒來，宿鳴謙還是很虛弱，隻同栗說星說了兩句話，電話就掛掉了。
但這一電話就如同一劑興奮劑，直接注射到栗說星心底，讓栗說星精神奕奕興致高昂地度過了好幾個小時，成功地接到了來自宿鳴謙的第二個電話。
栗說星接起電話的那個刹那，就迫不及待說：“崽，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我能見見你嗎，我們是很麽時候能見麵？”
宿鳴謙的聲音還有些低，但已經不像剛才那麽虛弱了：“我剛才休息了一會，感覺好多了。醫生讓我最近多做各種基礎的複健工作，我的一期恢複預計是三個月。這三個月之中，我都會呆在實驗室的醫療所。西木，現實之中，我們得在三個月後再見麵。”
這猶如晴天霹靂！
滾沸的興奮全被一盆冷水澆熄了。
栗說星愣住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我都不能見你？崽，是不是你的身體……”
宿鳴謙歉意道：“不全是身體的緣故，還有一些實驗室和Ask的相關工作，需要我處理一下，不過你放心，不是什麽費神的事情，我也專門申請了，我可以和你通話，也可以回遊戲裏，像過去一樣和你在一起。”
栗說星胸口一痛。
曾經的擔憂毫無征兆就變成了殘酷的現實。
他家的崽才剛醒來就要投入工作，兩地分居，獨守空房，被窩冰冷……
雖然遊戲裏還可以在一起，但現在和過去是一樣的嗎？
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棄：“鳴謙，我們真的不能在現實之中見一麵嗎？就一麵。”
宿鳴謙微帶遲疑：“這個，其實也不是……”
栗說星問：“那是？”
宿鳴謙小聲說：“還虛弱，不好看。”
這是讓栗說星不去見宿鳴謙的理由嗎？
這絕對不是，栗說星絕不接受！
但強硬的反駁宿鳴謙也是不可取的，那隻會讓崽將不安藏在心底。
遍覽女頻小說的栗說星先悵然：“鳴謙，從知道你是真人之後，我就特別想要見到你，親手抱抱你，真正親親你……”
宿鳴謙動搖。
栗說星再深情：“鳴謙，我想見到你的每一麵。好的，壞的，都沒有關係。它們都是你。”
宿鳴謙越發動搖。
栗說星使出最後絕招，男子漢大丈夫，不怕撒嬌和示弱：“崽……”
宿鳴謙被擊敗了。
他果斷點頭，下定決心：“西木，你放心，我這就去申請，我們的見麵應該能批下來的。”
我從現在開始，努力複健，好好飲食。
一定能夠趕在西木到來之前，恢複體重和好氣色，再用最好的麵貌，去迎接西木的到來！
然而栗說星沒有給宿鳴謙這個機會。
說動宿鳴謙的下個刹那，栗說星心花怒放，隔著電話對宿鳴謙重重一MUA：“太好了崽！來，我們先在網上見個麵，我們用微信的視頻聊天吧，我知道你有個叫做Su的微信賬號。”
說罷，他以單身二十七年的魔法師手速，切微信發申請，再催促宿鳴謙：“崽，快通過。”
宿鳴謙愣住了。
他對栗說星說：“西木……其實我們可以上遊戲……”
栗說星：“不不不，崽你醒來了，所以我要在現實中見你！”
宿鳴謙老話重提：“我現在還不好看……”
栗說星忽然正經：“可在我心裏，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你好看。”
電話那頭沉默。
栗說星又認真說：“再說了，戀人還有不煲電話粥，不視頻見麵的嗎？崽，這是戀愛的儀式感，別人有，我們也要有！”
電話那頭再度沉默。
緊接著，栗說星發現微信裏頭，自己的申請被通過了，Su出現在好友列表裏頭，他剛才點私聊界麵，已經接到了個視頻通訊的申請。
栗說星屏息凝神，按下同意。
屏幕切換。
病房出現，病床出現，宿鳴謙更直接占據了栗說星的雙眼。
躺在病床上的人很蒼白，很瘦弱，臉上的顴骨凸起來，衣服下的手臂伶仃著。
他單薄得像是吹來一陣風，就能把他給卷走。
不管宿鳴謙此時是什麽模樣，在看見他真實的蘇醒過來的這一刻，絕大的滿足依舊降臨於栗說星的內心。
栗說星：“崽……”
宿鳴謙：“西木……”
他們同時叫了對方，又同時對著屏幕傻笑一下，再同時將手伸到屏幕上，摸著對方。
然後，兩個人都停了停，覺得這似乎有點傻。
栗說星感慨了：“崽，不管裏在遊戲裏還是在遊戲外，我都是這樣和你相處，事實證明，現代社會大家都在和手機談戀愛，我毫無特別之處。”
說罷，他啪嘰親了手機屏幕一口。
他開心道：“既然大家都這樣做，那我親親手機和手機之後的你，也是很正常的行為吧。”
宿鳴謙內心隱隱高興，他一本正經的回答：“是的，我們在很正常的談戀愛。”
栗說星被逗笑了。
他再將手機屏幕放置在最適宜的位置。
他一直懸浮著的心，在這一刻，終於沉穩了下來。
“崽，雖然我很喜歡你在遊戲裏和我朝夕相處的感覺，但是果然……”
栗說星無比慶幸。
“我最想見的，還是你能好好呆在現實裏的樣子。”
喁喁細語，切切真情，入了耳裏，入了心裏。
剛剛清醒，宿鳴謙不能花費太多精力。
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視頻切斷。
手機上的人像消失了。
栗說星捧著手機，悵然若失。
直至戀愛吧APP上的心心，突然動了一下。
錯覺了？
栗說星有點遲疑，目光繼續盯著屏幕，發現這不是錯覺，心心真的顫動了。
那粉紅的心心，抖一抖，震一震，再被推開來。
熟悉的小人，從中探出腦袋來。
宿鳴謙：“雖然剛才才見麵，但我還是想你……西木，我回來了。”
***
半個月後，美國。
曾在遊戲之中看過的紅頂房子與鋪滿鵝卵石的庭院重現現實，窗台上的仙人掌同樣張牙舞爪，活得精神，再往裏頭瞧一瞧，還能看見掛在廳堂裏的巨大的多米諾彈珠迷宮。
栗說星身穿西裝，手捧花束，站在大門的前方。
這一見麵地點，是栗說星強烈對宿鳴謙要求的。
他想要給宿鳴謙一個小小的驚喜。
為此，他特意比預計見麵的時間早了兩天過來，將一切都準備好。
身上的西裝，懷中的花束，還有花束中的東西。
栗說星抬起手，沒按門鈴，門扉已開。
他對栗說星微笑：“你來了。”
栗說星來到門前的時候，宿鳴謙也等在門後。
等待並非一個人的事情，等待是兩個人的愛情。
“鳴謙……”
栗說星說了一聲，看坐在輪椅上的宿鳴謙。
時間還短，宿鳴謙的複健暫時隻到能夠短暫的離開病床，還不能完全站起來。
不過沒有關係，什麽樣的宿鳴謙，都是從天而降的最好禮物。
他抬起手，將紅色的山茶花遞給給宿鳴謙，抹去兩人間最後的距離。
紅山茶花語：謙遜，高潔，理智的愛。
他撥開最中央的花苞，層疊的柔嫩花瓣，攏著一枚戒指。
栗說星將這支花折向宿鳴謙，同時單膝跪下：
“初次見麵我就上門求婚，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太過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