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冷冷的遊戲展示著冷冷的係統公告。
栗說星懵過幾分鍾後, 終於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他盯著緊閉的製作工坊和左上角的好感池, 隻覺得一股熱辣辣的氣體從胸腹的位置一路上升, 最後化成一聲極大的冷笑, 衝出喉嚨。
“靠！”
憤怒和衝動在這一刻占據了栗說星的腦海, 並驅使了栗說星的身體。
等他再回過神來時, 他已經離開了家裏, 來到小區之外的一家手機修理店中。
三四十歲、頭發半長、看著頗為頹廢的店主懶懶問他：
“刷機是吧。做了數據保留沒有？有什麽數據是需要留下的？”
栗說星：“……有。我的QQ和微信的數據要保留。”
這兩個是必須要保留的，朋友和編輯的賬號都在這裏。
店主：“嗯。”
栗說星：“還有備忘錄裏的東西也要保留。”
那裏頭都是梗，寫過的沒寫過的, 數量不少，萬一遺失了也是一場極大的損失。
店主：“嗯。”
栗說星：“還有圖庫裏的各種照片，也要保留。”
店主：“嗯。”
栗說星：“還有……”
店主：“一般應該沒有了。”
栗說星：“……”
他先是無語, 片刻後也承認, 保留了這幾樣之後，手機裏也什麽其他東西需要保留的了。
他拿著手機遞過去。
店主接了一下, 沒接到, 他稍微加了點力量, 可手機還是牢牢地握在客人的掌心之中。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鍾。
店主妥協了：“小哥, 你不把手機給我, 我怎麽刷機？”
栗說星醒過了神。
他說：“不好意思啊……”
他鬆開自己的手指, 看著薄薄的手機被人接過放在櫃台之後的電腦麵前，內心陡然感覺到一些煩亂。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也許是因為手機裏裝了太多東西，隨便的交出去沒什麽安全感吧……
小小的店鋪也就二十平米不到, 放下個長方形的櫃台再擺張桌子, 連轉身都有點困難。
栗說星倚靠櫃台站著，目光隨店主移動而移動。
他心不在焉：“刷機能把流氓軟件刷掉嗎？”
店主：“那肯定能，不然大家刷機幹什麽？”
栗說星：“那被刷掉的流氓軟件會怎麽樣？”
店主：“……”
流氓軟件會怎麽樣？
流氓軟件當然會繼續流氓軟件了。
他覺得今天的客人有點奇怪，索性閉上嘴不說話，沉默是金。
栗說星繼續說話，店主不回答他也無所謂，他可以自言自語：“如果流氓軟件被使用過，裏頭產生了數據。刪了軟件，那這些數據……”
其實什麽軟件，什麽數據，都是虛偽的。
栗說星想問的是……
刪了遊戲，小人怎麽辦。
他會不會餓了，會不會冷了，會不會因為我的突然消失而寂寞抑鬱？
嘖。
數據怎麽會抑鬱。
不過家裏儲存的食物夠嗎，雖然還有點南瓜，但他本來就討厭南瓜，別因為得南瓜配白飯再度哭唧唧了吧？
嘖。
哭唧唧又怎麽樣，他今天毫無理由的扣了我1998的好感度！感情我的好感度不是辛辛苦苦一點一點賺回來的嗎？
但遊戲裏馬上就要開雙十一的活動了，而且那厚厚的一本旅遊手冊也剛開了個頭，對了，還有貢獻值，我都還沒把自己充進去的錢花完呢！
兩種相悖的念頭在栗說星的腦海之中來回拉扯，讓他神色變幻不定，有點精分。
然後。
他看見店主將手機插上充電線，鼠標一甩，打開軟件。
栗說星腦袋一懵，脫口而出：
“等等！”
接下去的事情和開頭超級相似。
另一種情緒又控製了栗說星的腦海，驅動了栗說星的身體。
等他再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拿著手機回到了家裏。
除了時間被奇怪的吞噬了一個小時之外，一切似乎也沒什麽變化。
栗說星：“……”
所以我折騰個什麽勁啊。
他長歎一聲，一低頭，腦袋抵在了桌子上。
低頭兩秒鍾，栗說星在妥協之餘，還是感覺到了濃濃的不甘心。
小人是舍不得罵的，這遊戲不能不噴。
過去栗說星在遊戲裏沒找到開發商的聯絡方式就算了，但這回，他決定一找到底，寧可一筆筆查自己的消費記錄，也要把這家公司的電話找出來，再打過去怒懟一頓。
栗說星直接打開了自己的微信。
他支付寶微信混用，那筆648的單子是通過微信消費的。
這個數字很好找，栗說星還沒劃拉兩下，就找到了消費記錄。
他惡狠狠點了進去，看公司名字——
……咦？
他意外的發現，這筆648的收款方，不是公司賬戶，而是一個昵稱為Su的私人賬戶。
Su。
宿？
宿鳴謙？
栗說星的神色有點古怪：“……遊戲不能設置小人的名字，小人的名字是默認的，遊戲的付款賬戶是私人賬戶，其昵稱還就是小人的姓。”
他有一個猜測。
宿鳴謙不會就是遊戲開發者的名字吧？
這個，把自己的名字使用在遊戲裏，是不是有點水仙？
他再點了下下邊的聯絡方式，發現私人賬戶的聯絡方式並不帶電話，倒是給了個留言的係統，留言係統最上邊，還顯示有私人賬戶的頭像。
栗說星一眼看去，看見深紫底色、淺白垂縷，是一副紫藤花圖案。
頭像也這麽文藝，更加符合水仙氣質了……嗯？
一眼沒覺得什麽，但多看兩眼之後，栗說星突然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他對著小小的圖片仔細辨識了半天，總算從圖中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那些挨挨簇簇積攢在一起，擁成垂縷飄灑而下的，不是花葉，而是0與1。
這是一幅由0和1組成的紫藤風景圖。
別說，科學和美學結合在一起，還挺浪漫的，濃厚的水仙感被消去了不少，遊戲開發者的身份倒是凸顯了出來。
可是……
“好像也不對。”
栗說星皺起了眉頭。
玩這款遊戲的時候，他雖然時不時就要罵兩聲垃圾遊戲吃棗藥丸，但心裏其實已經默認了這是一個還頗具實力的遊戲開發商。
這是一個很好理解的邏輯。
要沒點實力和員工，怎麽可能把遊戲做得這麽好？
但是現在，資金流向告訴他，這不是一個公司的開發成果，而是一個個人的開發成果。
雖然似乎也是有這種可能性的。
但總感覺有點奇怪……
栗說星有點被這出意外給震到了，思索之間，原本準備的怒罵都在不知不覺中散去一半。
最後，栗說星頓了半晌，又來回琢磨一番後，還是覺得找都找到了，不能就這麽算了。
他開始打字：
“戀愛吧這款遊戲是你單人開發的還是你們團隊發開的？裏頭大多數都還行，回憶係統有亮點，遊戲世界開放程度讓人驚喜，重點是戀人的AI係統做得超讚——”
寫到這裏，栗說星突然發現這段留言的走向違背了自己的本意，他趕緊糾正：
“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你能不能整整你們家的好感度係統？不是我說，從遊戲開始這好感度就神神鬼鬼，一下子加一下子減，根本沒個定數，以前+10-10的不算多，我就忍了，結果現在你們遊戲越發牛逼了，一下子來個-999，還雙擊，嫌玩家不投訴你們是吧——”
字數寫到限製，編輯不了更多了。
栗說星看著上邊的長串文字，覺得意思差不多到了，於是幹脆利落的在留言下的聯絡方式中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直接編輯發送。
發送之後，栗說星還等了一會。
可惜對方沒有回複。
接下去的整一天的時間，對方始終沒有隻言片語的回答，那條發出去的留言，像是一咕嚕沉沒海底，連個反饋的水花也看不見。
現在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
栗說星爆肝了一天，解決了一萬兩千字，有點寫HIGH了，雖然停了筆，依舊亢奮得睡不著覺，隻要躺在床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本曆史書。
就是這本書寫得有點爛，既不能讓他產生睡意，也不能讓他沉浸文字，栗說星都努力了半個小時，還瞪著一雙烏雞眼，對著文字暈眩腦袋。
忽然，“叮”的一聲。
手機屏幕上，一條廣告橫幅彈了出來。
栗說星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目光忽然頓住。
戀愛吧：雙十一大促即將開始，玩家準備好迎接一年一度的購物盛宴了嗎？三大會場，百種物品，專屬皮膚，神秘好禮，盡在今日盛典~
栗說星：“……”
他探身，拿手機，滑動屏幕，打開遊戲。
進入遊戲的那一刻，栗說星感覺渾身都輕鬆了一點。
他告訴自己：
我進遊戲是為了明天的限時活動，遊戲裏我還有遊戲幣沒有花完呢，不能浪費。
屏幕一閃，熟悉的畫麵呈現眼前。
栗說星一眼掃去，沒有看見小人的身影。
他打開屏幕上閃爍的係統旁白，就見一連串的文字從屏幕中刷了過去，都不知道在這短短的一天裏，小人究竟獨自做了多少事情……
大概幾秒鍾的時間，文字的滾動終於停止了。
栗說星再看旁白，發現出現在屏幕上的是這樣一段時間。
昨日，PM11：00
【宿鳴謙洗澡。】
宿鳴謙：“……”
【宿鳴謙在發呆。】
今日，AM00：00
【宿鳴謙上床。】
宿鳴謙：“……”
【宿鳴謙在發呆。】
今日，AM00：30
【宿鳴謙閉目。】
【宿鳴謙沒有睡著。】
宿鳴謙：“……”
【宿鳴謙翻身麵向牆壁。】
【宿鳴謙揉了揉眼睛。】
【宿鳴謙又揉了揉眼睛。】
【宿鳴謙揉紅了眼睛。】
【宿鳴謙埋頭臂彎。】
【宿鳴謙拉高被子，遮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