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啊！那是……”沈菀從謝雯肩膀上抬起頭, 看向病房門口, 露出一個被嚇到的表情，又連忙低下頭去，往謝雯的懷裏縮了縮。
“怎麽了？”謝雯立刻安撫性地拍她的背，回過頭看到站在門口的沈心, 表情僵硬了一瞬, 沒有像往常一樣喚她“寶貝”。
原主的母親當年被一個已婚男人欺騙，男人得知她懷孕後, 留了一小筆錢便離開，再也沒有回來。
她在生完孩子當天, 剛好碰上了因為車禍意外而臨時送到這個小醫院生產的謝雯。在偶然聽到護士聊起對方富豪沈家的太太, 人還在路上時院長已經被通知安排最好的病房雲雲後, 便動了歪心思。
她買通了新生兒科的熟人，將沈心和沈菀掉了包。
雖然劇情中寫沈家夫婦在得知真相後, 並沒有將當年的事情遷怒到原主身上，仍舊將她視為己出。但突然間知道了這麽重大的消息，總需要一個消化的過程。
畢竟這一切雖然和當時才剛出生的原主無關, 但也確實是因為她的母親，才導致人家親生女兒流落在外，吃苦受難多年, 而她作為罪魁禍首的女兒, 卻一直作為沈家的寶貝千金, 錦衣玉食嬌養長大。
這種反差，並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的。想必任誰知道後, 心裏都會生出些芥蒂。沈家夫婦算是心性良善的，並沒有因此記恨上沈心。
所以沈心在看到謝雯的表情和態度後, 並沒有覺得很受傷, 更多的反而是尷尬。
她張了張嘴，想和之前一樣喊“媽”，話到嘴邊又沒能喊出來，隻訥訥道：“您沒事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過兩天再回家去看你們。”
“心……”謝雯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心心被她和丈夫嬌養多年，驕矜非常，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居然連“媽媽”都不敢喊，家都不敢回了。
可……菀菀這些年在外吃了那麽多苦，不是更可憐嗎？若是現在看到她和心心親近，會不會感到傷心難過？要不還是先將菀菀接回家去，安置好後再讓兩人好好認識吧。
於是謝雯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開口讓人留下來。
不過顯然有人卻並不這麽想。
沈菀一直都在偷偷關注著謝雯的表情，見她果然如小說中一樣，半點沒有記恨沈心霸占了親生女兒寵愛多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剛才都哭那麽慘了，謝雯現在居然還在心疼沈心那個冒牌貨？到底是什麽品種的聖母啊？
“媽媽……”沈菀出聲喊了一句，然後怯怯地看了沈心和雁回一眼，問：“她就是換掉我……啊，不是……”
她像是覺得自己說錯了話，露出一點驚慌失措的表情，改口問道：“她就是我養母的女兒嗎？”
沈菀看著跟朵搖搖欲墜的小白花似的，聲音卻不算小，不僅門口的沈心雁回聽清了，就連從後麵趕上來的雁家眾人也都聽了個明明白白。
曹芳不知真假地捂著嘴“哎呀”一聲，拔高了調子驚呼：“養母？那小回娶的不就是個冒……”
“閉嘴！”
雖然雁老太太厲聲嗬斥打斷了她，但任誰都聽出來她想說的是，雁回娶了個冒牌貨。
雁子駿抱臂站在後麵，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看向雁回的表情十分玩味。
沈繼榮臉沉下來，衝雁老太太和雁青山點了點頭，道：“今天確實是事發突然，讓大家受累了。現下心心和小菀兩姐妹還得好好認一認，等過些日子小菀腿好了，我們再一同上門拜訪老太太。”
沈繼榮著重突出了“兩姐妹”三個字，在雁家人麵前擺明了態度——
兩個都是他沈家的女兒，不存在什麽冒牌不冒牌的說法。
雁老太太立即應道：“那肯定是養傷要緊的。”
雁青山微皺眉瞪了曹芳和雁子駿一眼，隨後衝沈繼榮頷首告辭：“看到你們沒事也就放心了，飯什麽時候吃都行，我們今天就先走了。”
雁回突然出聲道：“我留下來陪心心，晚點再一起回去。”
心心？雁回這不會是在給她撐場子吧？
從來沒聽雁回這麽叫過自己的沈心，不由多看了他好幾眼。
雁家人很快離開。
沈繼榮攬了一下沈心的肩膀，柔聲道：“走吧，見見小菀，算起來她應該比你小一點，還要叫你一聲姐姐。”
沈菀早在沈繼榮幫沈心出頭的時候就氣得低下頭去，這會兒聽到他的話，又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幾句，麵上卻半點不顯，小聲道：“我們之前見過的……”
謝雯詫異問道：“咦？什麽時候？”
“嗯……就前幾天……”沈菀睫毛簌簌地抖，咬唇看了沈心和雁回一眼，含含糊糊地回答。
一看就是瞞了什麽的樣子。
謝雯和沈繼榮對視一眼，又看看沈心，問：“怎麽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沈菀又飛快搖頭擺手，連聲道：“沒……沒什麽的……本來就是我的問題……罵我也是應該的，不怪雁先生、雁太太……”
說完，她又馬上露出一個自責的苦笑，紅著眼道：“對、對不起，我暫時還叫不出……姐姐和姐夫……”
沈心：……這可真是好一朵楚楚可憐的白蓮花。
自上次在雁家花房和沈菀打過交道後，沈心便對她不太有好感，現在又見她這副作態，頓時對這位女主所謂“善良純潔”的美好品質更加存疑。
謝雯現在最見不得的就是沈菀哭了，趕緊一把摟住她，摸著她的臉道：“沒事沒事，不哭哈，沒關係的，咱們慢慢來就是。”
而沈繼榮則微皺眉看向沈心，問：“這是……你和小菀什麽時候見過？她怎麽會說你們……”
“罵她”兩個字沒能說出來，他頓了頓，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誤會？”
“倒也不是誤會。”雁回突然開口作答。
他原本是沒打算留下來的，畢竟別人家的家事旁人本就不好插手，而且這種事情本來就麻煩得很。
可沈家認回的女兒居然是沈菀，上回花房的事過去還沒幾天，他不得不擔心沈心會在頗有些心機的沈菀手上吃虧。
果然，這才剛打了兩個照麵，這女人先是陰陽怪氣沈心取代了她的身份，現在又裝可憐暗示沈心欺負過她。
顯然是沒打算和沈心和平共處的。
雁回語氣淡淡地陳述道：“之前我幫陶書記找人治他的蓮瓣蘭，助理聯係上了沈菀沈小姐。結果沈小姐一見心心在給蘭花澆水，便出言諷刺她不會養護反而弄巧成拙，之後也一再跟我暗示，因為心心護理不當，蘭花的病害情況加重了。”
“不是的……”沈菀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是嗎？”雁回挑了下眉毛，“那可能是我擔心心心聽了沈小姐的話會自責難過，所以一時心切誤會了你的言行吧。不過當時心心明明已經找人治好了蘭花，隻是因為植物新陳代謝需要時間，所以看上去才情況不太好，沈小姐卻一口斷言是心心將蘭花養壞了。若當時我聽信了沈小姐，花最後還得變成是你治好的了，無論怎麽看，都是心心要更委屈一些吧？”
沈繼榮和謝雯一聽，都慈愛地看向沈心。
沈心也不是個站在那兒任人欺負的性子，立即偷偷在自己後腰掐了一把，眼眶霎時就紅了，還垂著眸低聲道：“沒事的，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不就是白蓮花嗎？當誰不會似的。
原本都在心疼沈菀的沈家夫妻倆，一下子就心軟了。
心心性子本來就驕縱，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就算是一時失言，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沈菀眼角一抽，旋即緊緊抓著謝雯的手，紅著眼眶哽咽著解釋：“不是的……是，我學藝不精，所以才一時看錯了，可當時我也說過了的，那隻是我自己的經驗之談，不一定就準確。就算是經驗再多的教授或花匠，也沒法保證一定不走眼啊。而且我真的沒有任何諷刺的意思……媽媽，爸爸，你們相信我，我在學校做項目的時候，也會跟同學一直強調一定要細致小心的……”
“相信的，媽媽相信的啊，不哭了不哭了。”謝雯連連勸哄。
沈菀眼淚不要錢一樣的掉，“可是雁先生和雁太太都不相信我，這兩年我確實有幫別人種花、治花來賺學費和生活費，但雁先生的蘭花，我是受同學委托去看的，根本沒想著要收錢，有什麽必要撒謊呢？我這些年跟著養母雖然生活確實不富裕，但人窮誌不窮，為什麽還要被看不起呢？如果……如果當時不是養母將我換去，可能我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吧……”
最後兩句話簡直是戳到了沈家夫妻的心口，頓時又紛紛心疼起沈菀來，謝雯摟著她看向沈心，為難道：“心心，你看小菀現在情緒這麽不穩定，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沈心正琢磨著自己要不要也哭一哭，雁回又開口了。
“那天我或許因為心心語氣有些微失當，但並沒有看不起沈小姐的意思，心心更是全程一句重話都沒說，隻讓我再找有經驗的人確認一下蘭花的情況。不想沈小姐卻一直記到了現在，說實話，這件事如果不是沈小姐今天提起，我們可能都不記得了。”
又被諷刺“小肚雞腸”的沈菀臉色不由一黑。
沈心則適時作出一副落寞的樣子，輕聲道：“我還是先回去吧，就先不打擾……妹妹休息了。”
沈繼榮還記得沈心七八歲的時候，他和謝雯有意再要個孩子，這樣家裏也熱鬧點。但謝雯生產時傷了身子，一直沒能懷上，兩人便想去領養一個，結果那會兒才上小學的沈心知道後，差點沒把家裏掀翻過來，哭鬧了大半個月，最後保證不要弟弟妹妹，才將人哄好。
就算是後來長大了，沈心占有欲強的性格也沒改過來。沒想到，當年萬分反感有人分走父母寵愛的心心，現在不但自己忍下委屈，還體貼懂事的先認下了“妹妹”。
沈繼榮不禁感懷不已，伸手摸了摸沈心的腦袋，歎道：“我們心心真是長大了啊……”
謝雯也和丈夫想到了一塊兒去，滿懷慈愛地開口：“乖寶貝，媽媽晚點再和你打電話。”
要不是沈菀上輩子當演員演技在線，這會兒恐怕都保持不住表情了。她哪裏想到自己今天盡心盡力演這麽一出戲，結果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讓沈家夫妻對沈心更心疼了呢？
啊，真的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