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什麽？你說祝我什麽？”燕西舟氣極反笑, 他盯著沈心的眼睛, 再度問道。
“祝你幸……”沈心下意識回答，但說到中途卻被對方眼中劇烈翻滾的情緒嚇到，她不由吞了口口水，把後半截話咽了回去。
燕西舟深吸了一口氣, 他壓製住體內升騰的暴戾情緒, 一字一句解釋道：“我說我們之間不再適合存在以前的合約關係，是想問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怎麽會？明明她隻是……”辜沉玉聞言心神一震, 咬唇從後拉住燕西舟的手臂。
燕西舟撥開她的手，語氣平靜中帶著幾絲冷漠和不耐, “沉玉, 我上次就已經和你說清楚了, 我們之間早就過去了。”
“可……可我隻是一個替身而已啊？”沈心人都蒙了。
搞什麽？說好的男主白月光、破鏡重圓呢？
燕西舟簡直快被最近身邊人口中的“替身”搞瘋了，他正要解釋, 餘光忽然看到了車窗玻璃上倒映的人影。
“有人偷拍！”他第一時間跨步擋住沈心，抬手將她的帽簷壓低，扔下一句“我去處理”, 便大跨步朝拿著鏡頭的狗仔那邊走去。
沈心微抬起頭，對上了辜沉玉怨憤敵視的目光，她歎氣道：“我真不知道怎麽回事, 還是你們倆好好聊吧, 我就不摻和了。”
燕西舟處理完狗仔回來, 發現沈心已經離開了，他低罵了一聲, 狠狠扣上副駕車門，掉頭往駕駛座走。
辜沉玉擋在他麵前, 微仰著頭倔強地看著他, “西舟哥哥，我……”
“沉玉，我喜歡沈心，想跟她過一輩子的那種喜歡。”燕西舟直截了當地打斷她的話，未再停留，繞過她鑽進車裏，發動車子往機場開去。
“咦？燕總的電話怎麽打到我這裏來了？”車行到半路，張妍突然接到了燕西舟的電話，“是，跟我在一起……心心電話打不通？”
沈心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一看，發現已經因為沒電而關機了。
“她的手機沒電了，好的，我現在把手機給她。”張妍說著，將手機遞給沈心。
“喂？”
燕西舟聲線比平時稍沉，“我可以解釋。”
沈心撓撓下巴，道：“其實不用解釋什麽啦……”畢竟這三角戀她壓根沒打算參與。
“二十分鍾就可以。”燕西舟急促地打斷了她的話。
兩人最終在機場的VVIP獨立候機室見了麵。
“沒有替身，無論是當初簽下合約，還是現在，都不存在什麽替身。”燕西舟剛一落座，氣都還沒喘勻，便開門見山道。
沈心困惑道：“可如果不是我笑起來和辜沉玉像，你當時也不會選擇我吧？”
燕西舟沉默了一瞬，搖搖頭，語速慢而認真：“不是的，我選擇的不是和辜沉玉相像的你，而是和我母親截然不同的你。”
“我以前沒和你說過我母親的事情。”燕西舟雙手搭在桌麵，十指交叉相握，他垂目看著自己手背上的一顆痣，接著說了下去。
“她出身在一個很普通的家庭，和煊赫的燕家相比，有點過於平庸了。所以她和我父親的感情，當初受到了很多阻礙，我父親甚至曾為了她離開燕家，自立門戶，聽上去很深情是不是？”燕西舟突然嘲諷的笑了聲。
“但就是如此‘深情’的他，在我母親懷孕的時候，出軌了，酒後亂性。當然，他覺得自己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很容易犯的錯，但他心裏還是深愛著我母親的，所以他給了那個女人一筆錢，假裝這件事沒有發生過。隻是沒過多久，我母親便收到了匿名郵件，裏麵是對方的懷孕檢測單和我父親的床/照……”
“事情暴露以後，他們兩個人大吵了一架，差點離婚，但最終我父親還是求得了我母親的原諒。雖然表麵上他們和好如初，但內裏卻一點點崩壞了……我母親變得多疑敏感，我父親自責愧疚，他們還相愛，但也互相傷害，發展到最後，曾經為愛結合的婚姻變成了一地雞毛。”
“自從我有記憶起，我就沒有見過我母親的笑容，她不是在和我父親爭吵，就是一個人待在畫室裏。她總是用最犀利傷人的話把我父親趕走，又沉默的在家裏等他再一次回來。因為他們之間的這個情況，以及我母親的刻意隱瞞，沒人知道當時她已經生病了，後來……”
燕西舟停頓了幾秒，“我很長時間都以為我母親討厭我，甚至因為當年的事情，我心裏也一直怪著她。你也好，沉玉也好，都和她完全不同，所以我……”
燕西舟說著，皺了皺眉，認真道：“但這跟替身完全沒關係，因為我父母的關係，我以前根本沒有想過要跟誰在一起。至於沉玉，她和洛子他們一樣，陪我走過了曾經很難熬的一段日子，當時我們才十五六歲，還分不清陪伴和喜歡之間的不同。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到現在也沒法分清。”
他伸出手按在沈心的手背上，誠懇道：“沈心，我能很清楚地意識到，你對於我的不同，那是我活了二十七年，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沈心一直安靜的聽著，也一度為燕西舟所說的話而動容，可當話題論及他們二人，她卻有些茫然。
“你……是在跟我表白嗎？”她問。
燕西舟不太自然地移開視線，停了一會兒，才轉過臉看著她，點頭：“是，這一年我們相處的也不差，解除掉合約後，我們以後必然會更好，你說呢？”
沈心默默地將自己的手從對方掌心裏抽.出來，訕訕道：“燕西舟，我想我們之間存在一些誤會……”
燕西舟麵上難得露出幾縷迷茫：“什麽誤會？”
沈心如實同他解釋道：“你替我償還債務、給我資源，所以我盡可能地給你所需要的，這一直都是一場明碼標價的利益交換。我們之間從來都不是對等的，你看到的也不是真實的我，是我為了討好你，按照你的需求而塑造的我，你懂嗎？相當於是我的老板，員工當然不會跟老板鬧矛盾，所以你所認為的我們相處的不錯，都是在這些前提下才有的感受，對於我而言，這隻是一份工作而已……”
“篤篤”。
房門被敲響，張妍推開門，提醒道：“心心，馬上要登機了。”
“哦好！”沈心應了一聲，站起身，道：“謝謝你來送我，那我……就先走了。”
燕西舟在候機室裏坐了很久，他理智上能夠明白沈心的意思，但情感上又沒法接受沈心對他從來沒有過好感。
他活了小半輩子，第一次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受，也頭一次嚐到被拒絕的苦澀。
燕西舟渾渾噩噩地開車回家，開門進屋，才發現自己無意識間回了泰禾。
昨天他送出的那塊表還擱在原來的位置，冰箱裏的生日蛋糕也沒人動過，仿佛都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蛋糕做的並不大，因為是第一次做，做工也顯得有點粗糙，奶油都沒抹平整，香姨教他用車厘子拚了一個愛心，裏麵堆了滿滿的草莓，都是沈心愛吃的水果。
燕西舟坐在昨晚沈心坐的位置，一個人慢慢地把整個蛋糕吃完，他並不愛吃甜食，以至於吃到最後覺得嗓子眼膩得有點想吐。
簡單收拾好餐桌，燕西舟滿心疲憊的去衝了個澡，裹著浴巾走出來，打算換身衣服，打開衣櫃看到裏麵寥寥無幾的幾件男裝，突然意識到沈心說的一點沒錯。
在這段關係裏，他從來都沒有給過沈心任何感情上的回饋，這裏甚至沒有他多餘的私人物品。
他每每都是有需要了才來，饜足了就走。泰禾仿佛隻是他一個臨時的停靠點，又遑論給誰歸屬感？
他或許勉強能算一個合格的金主，但絕對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伴侶。
輾轉反側一晚，天光大亮時才好不容易睡著，沒兩個小時卻被擾人的門鈴聲吵醒。
燕西舟暴躁地起床走到客廳，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扶著門驚訝地看著他，眉心不由皺了起來。
“啊抱歉，我我心心的助理，按了門鈴，沒人應門才用她給的密碼開門的……”對方慌張地道歉。
聽說是沈心讓人來的，燕西舟的起床氣便收了回去，他緩了臉色，點點頭，問：“她讓你過來取東西？找不到的話，可以問我。”
助理連忙擺擺手，道：“不用不用，我以前常過來幫心心整理的，東西在哪兒都清楚，所以她才讓我過來幫忙清理搬家。”
燕西舟臉色一沉，“幫她來做什麽？”
“啊。”助理緊張地眨眨眼，磕磕絆絆道：“搬，搬家。心心聯係我，讓我把她的東西暫時搬到公司宿舍去……那個，您要是現在不方便的話，我就跟搬家公司聯係，晚點我再過來。”
燕西舟沉默了許久，就在助理都打算先關門退出去的時候，終於聽到他沉聲道：“進來吧。”
助理本就工作利索，又有燕西舟這麽一尊時刻散發著低氣壓的大神坐鎮，手下動作頓時更快了。
看似滿滿當當一屋子東西，真的整理起來竟也不過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箱子，轉眼就空了。
“好的，這是最後一個了，動作輕一點哈，這裏麵是易碎品！”助理指揮著工人從大門口走出去，回身朝燕西舟道：“燕總，今天打擾了，我已經聯係了家政，過會兒就會上門來清掃，如果您有事的話，我在這裏等家政做完衛生再走。”
燕西舟冷冷拒絕：“不用了，我會聯係人過來。”
助理明顯感覺到他的心情越來越差，也不敢久留，躬身道別後，忙不迭地走了。
大門“啪嗒”被帶上，除了地上幾排淩亂的腳印，什麽都沒留下。
燕西舟疲憊地往後仰靠進沙發裏，看到了茶幾上沒有被帶走的表盒，他木然地想。
原來也有被留下的。
他和他的禮物，都被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