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困城》的拍攝比沈心想象中要容易很多。
最後一幕拍完, 豐尤喊了“卡”, 喊她一起過去看回放。
沈心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臉，走到豐尤的旁邊，電視攝像機上播放的正是剛才拍完的一幕。
這是一個臉部特寫，屏幕裏的人明明是笑著的, 但那笑卻充斥著遺憾、同情和悲傷, 她眨眨眼，左眼驀地掉下一滴淚來。
豐尤難得誇讚她：“很不錯。”
沈心鬆了一口氣, 笑道：“居然還能得到豐導的表揚，不枉我哭了快五個小時, 眼睛都哭幹了。”
豐尤也笑：“已經比我想象中好很多了, 我原本以為這個鏡頭或許得拍一整天。”
他點了點最後暫停的畫麵, 問：“最後這裏你想到了什麽？情緒處理的非常好。”
沈心頓了頓，簡單回答：“想到了一個朋友。”
不知道為什麽, 突然想起了中秋那晚，燕西舟孤零零站在黑暗裏，看自己周歲生日視頻的場景。
豐尤點點頭, 沒有追問，隻道：“你對情緒和情感的釋放很讓人動容，這是一名成功演員不可或缺的能力, 未來可期。”
沈心：“豐導你等我拿個手機再誇啊, 我都沒來得及拍下來PO到網上去, 看誰以後還敢噴我演技不好。”
豐尤無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你確實沒有什麽表演技巧啊, 就你剛才那個鏡頭，如果是裴清來拍, 最多NG三次。我選擇你隻是因為你適合這個角色, 至於最終你能呈現到什麽程度，這是我作為導演的工作。”
沈心還想爭取：“可我前麵室外拍攝也沒怎麽NG啊……”
豐尤淡淡道：“室外我連鏡頭走位都沒讓你記過，你難道不是純吃喝玩樂嗎？”
沈心：……紮心了。
豐尤見她一臉沮喪，寬慰道：“好了別想了，技巧都是可以後天鍛煉的，但是鏡頭感和觀眾緣卻是與生俱來的，光這一點你已經贏了大部分人了。很多電影裏都會有花瓶的角色，最起碼你不用擔心找不到工作……”
“別說了導演，我並不覺得這是安慰！”沈心捂住自己千瘡百孔的心髒，打斷了他的話。
豐尤聳肩，“殺青愉快，演員沈心。”
沈心：“要不您還是祝我生日快樂吧……”
豐尤低低笑起來，問：“生日打算怎麽過？這邊收拾完再給你慶祝慶祝？”
沈心伸了個懶腰，道：“不用啦，大家都好累了，而且花瓶沈心現在也隻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片場眾人頓時都樂了，沈心在此起彼伏的祝福聲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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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心坐在S市的返程飛機上時，泰禾的家中也有人正在忙碌著。
周桂香停下抓醃雞翅的手，嫌棄地看著一早便開始在自己身邊轉來轉去的燕西舟，道：“你到底在我這兒轉悠什麽呢？今天不用去上班嗎？”
燕西舟噎了噎，半晌才道：“不是你非得讓我空出時間來，給沈心過什麽生日的嗎？”
周桂香高高挑起一邊眉毛，說：“我明明跟你說的是把晚上的時間空出來吧？心心下午的飛機，我和她約的是晚飯！”
燕西舟被反駁的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兒才強撐著說：“那可能是我聽錯了，嘖，害我昨晚上還加班到那麽晚……”
周桂香無情地對他發布逐客令：“那你現在就沒點別的事情做了？平常手機不老是信息、郵件什麽不停的嗎？你倒是忙你的去，別在廚房裏來來回回的妨礙我。”
昨晚忙到淩晨一點，就為了把今天整天時間空出來的燕西舟：“……我這不也偶爾幫你拿點東西、洗點菜什麽的嗎？”
“可你不是拿錯就是動作慢死了，我自己一個人速度還快些呢！”周桂香吐槽：“你今兒是怎麽突發奇想想要來幫我倒忙啊……”
她說著，突然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燕西舟：“不會吧燕舟舟，你難道沒給心心準備生日禮物，打算在我這裏蹭點功勞就當給人慶祝了？”
“…………”燕西舟一陣無語，最後別別扭扭道：“我當然買了禮物，隻是昨天她送我的生日禮物太……珍貴了，我想我是不是也應該給她送點不一樣的東西。”
“你願意過生日了？！”周桂香又驚又喜。
燕西舟不自在地摸了下耳後，道：“那她冷不丁發個視頻過來說昨天是我的陽曆生日，又是放煙花又是剖白什麽的，我想拒絕也沒機會啊……”
“看把你得意的……”周桂香“嘁”了聲，突然眼珠一轉提議道：“那要不這樣，我教你做蛋糕，心心今天的生日蛋糕就交給你了，你買的什麽禮物啊？要是買了戒指之類的還可以藏在裏頭，電視上不都這麽放的麽……”
燕西舟歎氣：“香姨，電視劇裏藏戒指那一套一般都是用來求婚的……”
“我知道呀，我看過的電視劇比你看過的文件還多呢！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心心今天正好滿二十，結婚年齡也到了嘛！”周桂香覺得自己這建議非常完美。
燕西舟下意識反駁道：“我們又不是……”
香香姨直接一個爆栗打斷他的話，“哇你居然還好意思說，上回在心心麵前我還給你找補了，你們這些富家少爺們現在真是閑的，居然還玩什麽契約包養，要追人姑娘就好好追，談戀愛就好好談，別來權勢壓人那一套，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了！你搞這種不平等關係，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燕西舟捂著額頭，張了張嘴，被周桂香一瞪眼給瞪了回去，隻好道：“我知道怎麽做的，你就別擔心這個了。”
周桂香哼道：“你知道什麽知道，我看你傻的很，二十七八了才知道什麽叫喜歡。”
燕西舟：“香姨，您能不能別動不動就說什麽喜不喜歡的啊……”
香香姨恨鐵不成鋼道：“怎麽啦？喜歡不能說嗎？你們現在年輕人不都說什麽‘愛就要大聲說出來’嗎？你喜歡心心又不是丟臉的事情，心心多好啊，又漂亮又善良還有能力，你喜歡她你為什麽不敢跟她說？”
才摸清自己心意的燕西舟實在受不了香香姨的“喜歡連環轟炸”了，他轉身就跑：“您先忙著吧，要做蛋糕了再叫我。”
香香姨衝著他的背影搖搖頭，歎氣：“哎，可真慫！”
燕西舟躲到客廳裏，如釋重負地籲出一口氣。
不過香香姨說的也沒錯，合約的事情確實要盡快處理才行。
“叮叮叮——”
群消息響個不停。
【卞洛】：[曝國際超模辜沉玉、流量紅人沈心將共同代言珠寶品牌T&G……].鏈接
【卞洛】：T家的另一個代言人我記得一開始好像是打算定宣芷蕾，是你給心心截下來的吧？@舟
【卞洛】：你現在把沉玉和心心弄到一起是想幹嘛？故意用心心來氣沉玉？那你上次又說什麽倆人不一樣？
【鍾欒】：上次？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遊丁白】：你倆搞小團體？！
【鍾欒】：不過有一說一啊船兒，大老爺們的沒必要弄得倆姑娘這麽尷尬。
【遊丁白】：+1，其實船兒你既然喜歡的是沉玉，還不如直接追呢，替身什麽的大可不必，對誰都不好。
燕西舟看的眉心直跳，點開鍵盤劈裏啪啦回過去。
【舟】：都叨叨什麽玩意兒？我他媽昨天以前就沒想過會喜歡誰！
【鍾欒】：靠，你當年不喜歡沉玉還和她在一起？我那會兒暗戀沉玉，得知你倆暗度陳倉的時候，我難過了大！半！天！
【卞洛】:說起來，當時沉玉是在國旗下講話還是運動會上當著全校的麵，跟船兒表白來著？
【遊丁白】：你倆有沒有重點？我就不同了，我隻想知道昨天開始你喜歡誰了@舟
【“舟”撤回了一條消息】
【鍾欒】：我押心心一百，上次洛子生日就覺得船兒不對勁了。
【遊丁白】：我有點想押沉玉啊，她才回來船兒就有情況，沉玉二百吧。
【卞洛】：心心一萬。
【遊丁白】：靠？洛子你這是有私人情報隱瞞啊！
【舟】：玩球呢都，@卞洛代言的事兒還有操作空間沒？
【卞洛】：你自己給找的資源你不知道？合約都簽了，過兩天就官宣，而且沉玉那邊品牌方肯定是不會換的，她算是自降身價代言，要換隻能換心心，但現在消息已經傳出去了，臨時換掉反而對她影響不好。
燕西舟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助理給他幾個品牌選的時候，他隻覺得T&G最好，根本不知道辜沉玉也有代言。
【卞洛】：不換也沒事吧？我是一開始誤會了，既然你沒有別的意思，她倆一起代言也沒什麽啊……心心又不知道沉玉是你前女友，而且知道也無所謂吧，二十七八的人了，誰還沒個前任呢？阿欒的前女友都可以組個AKN-48女團出道了……
燕西舟頓時恍然，他靠回沙發裏，心裏鬆了口氣。
是啊，沈心都不認識辜沉玉，再說他和沉玉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真是關心則亂。
【鍾欒】：說船兒就說船兒，不要拉踩，謝謝。
【遊丁白】：前任很容易嗎？牡丹選手感覺有被冒犯到:)
“舟舟！開始做蛋糕了！”香香姨在廚房喊人。
“來了！”燕西舟在群裏回了句，扔下手機往廚房去了。
【舟】：被你們說暈乎了，不說了，香姨喊我去給沈心做生日蛋糕。
【卞洛】：在一起二十七年，別說船兒親手做的蛋糕了，我連他買的都沒吃過……
【鍾欒】：@遊丁白兩百拿來。
【遊丁白】：船兒這啥意思？所以我們這紅包是要準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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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心開門一進屋，便聞到了熟悉的菜香，她在荒涼大西北素了一個星期的肚子頓時叫喚起來。
一回到家就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自己的感覺可太好了，她“嗷”了一聲，大聲喊道：“香香姨我愛你！！！”
周桂香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哇，我們的小壽星回來啦，比說好的時間要早呀！”
沈心道：“因為拍攝比預計花的時間短，所以就改簽了機票，我可太想您做的菜了嗚嗚嗚，取景地那邊太荒涼了，當地菜的口味也不適合我，我都餓瘦了！”
周桂香一聽立刻迎了出來，拉著沈心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心疼道：“哎喲，果然小臉都尖了，趕緊坐著休息會兒，馬上就有飯吃了哈！”
沈心高興地連連點頭，推著兩個大行李箱往裏走。
周桂香一把拉住她，揚聲朝廚房喊道：“舟舟，蛋糕做得差不多了，先來幫心心把行李提進去嘛！”
沈心愣了愣，“燕西舟也在？”
辜沉玉都回國了，他還在這兒做什麽？
沈心在飛機上聽張妍說國際超模辜沉玉將和她一起代言T&G的時候，才確認中秋那晚燕西舟手機上的短信確實是辜沉玉發的。
當時還有點覺得自己前一晚的行為有點多此一舉，人女主都提前回來了，哪兒還用得著她安慰燕西舟呀？
“你過生日他哪能不在？昨天特地加班把今天一整天空出來陪你過生日呢！蛋糕也是舟舟親手做的哦～”周桂香像個不遺餘力推銷自家產品的優秀銷售員。
燕西舟扶了下額，道：“您可少說點吧。”
周桂香瞪他一眼：“以為我想多說？罷了罷了，我去給心心切盤水果，就不在這兒當電燈泡了。”
說完，她“啪嗒啪嗒”踩著拖鞋走了。
燕西舟麵無表情地接過沈心手邊的箱子，轉身就走。
沈心看著他走遠的背影，默默將“我自己來”四個字咽了回去。
她躥到廚房裏，香香姨正在切草莓，看到她抬手喂了半顆。
沈心一邊吃一邊讚道：“甜！”
周桂香把切好地一碟草莓遞給她，道：“出去吃吧，吃完了讓舟舟給你再洗。”
沈心一聽樂了：“那我可不敢。”
“為什麽不敢？”燕西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伸手將碟子接過，問：“這些夠嗎？不夠我再幫你洗一點。”
沈心看著他認真的模樣，不禁露出“你被魂穿了嗎”的表情。
燕西舟不自然地頓了頓，轉身往客廳走：“別在那兒礙香姨的事了，出來吃。”
接下來倒沒有什麽不正常，沈心自在地抱著碟子，盤腿坐在沙發上看搞笑綜藝，燕西舟則一如既往低頭用平板處理事務。
當然，這隻是沈心以為。
一直到周桂香在餐廳喊兩人去洗手吃飯，都沒找到話題的燕西舟煩躁地退出壓根沒有新郵件的郵箱，起身跟在歡呼雀躍的沈心後麵朝餐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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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完，沈心窩在椅子裏抱著肚子直哼哼。
燕西舟從藥箱裏取出一板健胃消食片，剝了兩粒連同溫水一起遞給她，蹙眉道：“又不是以後沒機會吃了，至於這樣硬吃麽？”
沈心接過皺眉吞了，揉著自己的胃嘟囔：“保不準就是最後一次了，不多吃點多可惜……”
燕西舟沒聽清，問：“你說什麽？”
沈心搖頭：“沒什麽……”
周桂香把廚房整理好，摘下圍裙掛好，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厚厚的紅包，抓起沈心的手擱在她手心，道：“蛋糕就不跟你們一起吃了，祝我們心心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沈心連忙要將手往回縮，“香香姨你這是幹嘛呢？”
周桂香佯裝生氣，嗔怪道：“怎麽？嫌棄我這老輩人俗氣？”
沈心急道：“哪能啊？您都忙活一天給我準備了那麽大一桌子菜了，我謝謝還來不及……”
周桂香笑著拍拍她的手背，道：“小狗兒長尾巴，這是長輩的一點心意，祝願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乖，收下。長者賜不可辭，不知道嗎？”
話說到這份上，沈心也不好再推拒，
想到燕西舟和辜沉玉要破鏡重圓，以後能見著香香姨的機會可能就少了，她紅著眼睛伸手抱住周桂香的腰，埋在她身前，撒嬌道：“嗚……香香姨，以後也要經常見麵好不好？”
周桂香聽完笑了：“哎喲，怎麽還要哭了？我這是跟姐妹約好了要去看電影，又不是趕明兒不來了。”
沈心不好意思地在她衣服上蹭了蹭，道：“我太感動了，香香姨對我真好……”
“心心這麽乖巧可愛，當然對你好啦！”周桂香揉揉她的臉，道：“姐妹們等著呢，今晚讓舟舟陪你吃蛋糕，明天香香姨給你做最愛的鬆鼠鱖魚！”
沈心點頭：“那您快去吧，下次姐妹淘記得喊我，我請您和阿姨們一起去做spa。”
周桂香笑嘻嘻應了，揚著下巴道：“好嘞！大明星陪我，真有麵兒！”
沈心破涕為笑，送周桂香到電梯口，看著她進了電梯才回屋。
燕西舟從多寶櫃上取下自己準備的禮物，捏在手心裏轉了轉，才坐到沈心旁邊，遞過去，“生日快樂。”
沈心正在給今天的晚餐調濾鏡，聽到燕西舟的聲音抬起頭，“啊，謝謝。”
她笑著接過禮盒禮貌地打開看了一眼，是一塊blingbling的鑽表。
“很好看，謝謝。”沈心再度道謝，說完便將禮盒擱在茶幾上，拿起香香姨的紅包貼在臉頰邊上換角度自拍，拍完打開相冊一張張選，打算po網上去。
一旁的燕西舟抿唇看著她認真編輯微博的樣子，垂目看看她腿上擱著的那個大約萬八千的紅包，又看看茶幾上無人問津的鑽表，蹙眉深思——
如果他把表折換成四百萬的支票，沈心會不會更喜歡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