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的話
成才這些日子早出晚歸的, 連晚飯都趕不上。大毛早上起來的時候, 他已出門。大毛吃了晚飯回屋睡覺了, 他才回來。因此兩人雖住在一個屋簷下, 這些日子也沒能說上幾句話。大毛早忘了那日的心跳, 隻記著自己好像犯了回花癡。
不過十來天, 成才的作坊就弄出個樣兒來了。他這日回來的早, 趕上了晚飯。吃飯的時候,他喜滋滋地和大夥兒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好事,真是好事。成才你準備什麽時候開業?”, 楊二柱很替孩子高興。
“七月十八。其實我那也不是鋪子,算不上什麽開業,就是選個吉日, 放兩掛炮竹熱鬧下”。
“那還有十來天倒是還早。成才你到時候把家裏親戚都請過來熱鬧熱鬧, 這可是大事。你爹娘知道了還不知怎麽開心呢”。
“嬸子,我沒打算叫家裏人來。我上次走之前和他們提了下開作坊的事, 他們並不同意。想叫我同張老爺子一般, 回王家村過安穩日子”。
“那你這孩子主意可真正, 這麽大的事都沒和家裏商量好就自己幹起來了”。李杏兒心想, 幸好她家富貴和大毛都不是這樣。
“嗯, 從我出了王家村我的事他們就做不了主了。不過到了那天, 叔、嬸子和大毛你們一定要去看看。這些天我在這,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大毛還幫我出了許多主意。我這作坊能辦起來, 真得好好謝謝你們”。
“你這孩子跟我們還客氣什麽, 那天我們一定去”。李杏兒說完還叨了塊雞肉給成才。
“嬸子,我明天就要搬到作坊裏住了。那邊如今堆了許多貨,晚上就一個夥計看著我不太放心。而且我搬過去,有什麽事也方便些”。成才說著快速瞟了眼大毛,見她正捧著個雞爪子啃得正香。成才無端地心裏有些鬱悶。上次看了院子回來之後,成才以為大毛對他也是動了些心思的。可如今瞅著,怕是他自己想多了。
“成,你正事要緊,嬸子也不留你。不過你空了就來這吃飯,我聽大毛說離的也不算遠”。
“近的很,嬸子沒事也常去看看。大毛你主意最多,明天你和我一道兒去吧,看看哪裏不好我再改改”。
“行,我正好也想去看看你現在弄成什麽樣子了”。
第二日一早,成才就騎著馬帶著大毛去了作坊。“成才我都忘了問了,你的作坊叫什麽名字?”。
“我還沒想好,要不你幫我起一個吧?”。
“快拉倒吧,我最怕起名字。你這也不急,反正離你正式開業還有些日子呢”。
“嗯,不過裏頭的繡娘昨天就開始幹活了”。
“怎麽樣?她們做衣服的手藝如何?”。
“看著手都很巧,尤其是那對姓付的母女,不僅手巧還十分有經驗。成衣的樣式和大小我都是她們幫著定的。若是以後作坊做大了,我就安排她們做管事,幫我帶著其他繡娘”。
“那倒是省了你許多事。她們現在的月錢是按照我之前和你說的那樣,給些底薪,其他的計件,多勞多得的嗎?”。
“是的,所以我才敢到處跑,不怕她們偷懶”。成才在心裏又把大毛誇了誇。
到了作坊,成才帶著大毛四處看了看。先去了堂屋,繡娘們就在廳堂裏做衣裳。六個人,分坐兩排。大毛去的時候,廳裏安靜的很,大家都在蒙頭忙活著。這些個繡娘看著多是三四十歲的,隻一個年輕的姑娘。大毛猜這就是成才說的付姑娘吧,她看著和自己差不多大。可這針線活,卻是比自己好的多。穿針走線地十分利索,看著叫人賞心悅目。大毛和成才進去的時候,她頭都沒抬,十分專心地做著手頭的活。
其他繡娘有看見成才的,忙和他打招呼問好。成才都笑眯眯地回了,叫她們自己忙自己的,不必管他。成才又帶大毛去看了看堆放著的麻布。成才進的布,顏色簡單,主要是深灰、藏青還有大紅、暗紅。
“那邊的姑娘喜歡紅色?”,大毛對那邊可真沒什麽了解。
“嗯,那裏天廣地闊的,紅色十分顯眼。我聽山子的媳婦說,那邊的姑娘十分喜歡紅色”。
“那就好,咱們去看看你的房間吧”。
成才的房間在南邊的第一間,裏頭家具十分簡單。就一張床,一個老舊的櫃子,
倒是空蕩的很。
“這些家具,你都是淘的舊的啊?”,大毛走近去看了看那床好像也不新。
“嗯,能省點還是省點吧”。
“成才,你現在還剩多少錢?”。
“還有一百多兩呢,夠用,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她們中午怎麽吃飯呢?這裏這麽偏,她們要是再回去,一來一回的怕是要耽誤許多工夫”。
“對,所以我這供一頓午飯”。
“誰來燒?你請了燒飯買菜的嗎?”。
“我沒單獨請,有個姓李的繡娘燒飯手藝不錯,我每天多給她八文錢,叫她燒的。菜一般都是我騎馬去買。我昨天買的菜多,今天倒是不用了”。
“晚上呢?晚上你自己怎麽吃?”。
“晚上我自己隨便燒點湊合就行”。成才把自己說的慘兮兮的,想著以後去蹭飯方便些。
“那你可得跟人家李嬸子多學著點,別再把自己餓瘦了”。
“晚上要是來得及的話,我還是去你家吃吧。我現在特別喜歡吃你娘燒的飯”。
“哎呦,你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你不想我去嗎?”。
“想,你去了我還能跟著多吃些好菜”。
成才聽了,心裏甜絲絲的。他這些天都想好了,作坊上路之前,他都不會再跟大毛說喜歡了。得等自己混出個樣來,才能配得上她。
成才這邊牟著勁要幹一番事業,不想家裏卻出了大事。
成才開作坊這事除了和家裏說了,他還告訴了他二舅吳來。這天吳來請人遞了信來,信遞到了楊家的鋪子。大毛那日正巧在鋪子裏,剛盤好貨,信就送來了,送信的說是件十分著急的事。大毛忙帶著信騎著毛驢去了成才的作坊。
成才拿著信,越看越皺眉,看到最後火氣都壓不住了,罵了句“畜生”。
“怎麽了成才”?
“我爹叫我二舅幫他找幾個人,他要狠狠打我大伯一頓”。
“為什麽?好好的怎麽又要打”。
“你自己看看吧”,成才把信遞給大毛。
大毛看了信上內容,十分震驚,震驚的都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我奶出事的時候,我已經五歲了。我記得十分清楚,那天早上她還偷偷地臥了一個雞蛋給我,她還叫我自己偷偷吃誰也別告訴。我自己吃一口,還喂了她一口,她笑的可開心了。可下午的時候,她就走了。大家都說她是自己上吊走的,可我就是不信,她早上明明還開心地很”。
“侯三,侯三會不會喝醉了瞎說的”。大毛其實不信什麽酒後吐真言,她覺著酒後最容易胡言。
“不知道。他最好是胡說,否則我定叫王石不得好死”。
“冷靜,成才你冷靜。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大毛,作坊你先幫我看幾天,我得回去趟,我要把這事弄個清楚”。
“好,但你一定要冷靜,別做糊塗事。我看你二舅的意思,也不叫你爹胡來。你要是回去查清楚了,不如去衙門告他們,可千萬別私下動手”。
“衙門?衙門裏怕是不會管這些陳年舊事”。
“你先試試,不行咱們再想別的法子。你可別隨便和人動手”。
“嗯,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回去,你幫我在這看著下吧”。
其實這裏也沒什麽看的,大毛一下午都心不在焉。晚上回去了,她趕緊把這事情跟她爹娘說了。
“吳來信上說,侯三前幾日和人喝酒喝多了,說成才奶當年是被成才大伯勒死的!”。
“什麽!”,李杏兒嚇得筷子都掉到了桌上。
“中午那會兒不是有人遞了信到鋪子裏嗎,那信是吳來給成才的。信上說,成才爹叫他幫忙喊上幾個人,他要把王石狠狠打一頓。照這麽個意思,成才爹是信了這事的。我下午聽成才的意思,他也是有些信的”。
“造孽,真造孽。成才奶那時候也沒有多大,那老太太特別喜歡孩子,脾氣也好。成才小時候基本上都是她帶大的,那時候她還常常抱著成才來咱家玩。這王石心也太狠了,自己親娘也能下得去手”。
“不會吧,我記得王石以前對老太太還是挺恭敬的,應該至於吧。那侯三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估計是他瞎說的吧”。楊二柱有些不信。
“不過我聽成才的意思,老太太當年肯定不是自己吊死的。他說她早上都還開心地很,下午就突然上吊了,怕是不太可能”。
“成才小時候和他奶最親,他這回去不會做設麽傻事吧”。
“我叫他要是覺著不對,就去衙門告發。但這事都這麽久了,也不知道衙門裏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