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倒眾人推
大毛晚上同楊二柱一起去的梁府。楊二柱一方麵擔心大毛的身子, 一方麵覺得大毛一個姑娘晚上獨自過去不好, 怕落下閑話。
這趟十分順暢, 梁七進去稟報了聲, 就帶著父女兩去了側廳。梁澤回來的晚, 這會兒還在用晚飯。兩人等著都有些忐忑。雖然縣老爺看著年紀不大, 可楊二柱對官老爺一直有些畏懼, 是能避則避的。大毛忐忑的是,今晚的事十分沒把握。這要是在這就崩了,後頭她還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又過了會兒, 梁鬆過來了,“楊姑娘請隨我去書房,大人在書房呢”。
“好”, 大毛看了楊二柱一眼, 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擔心。
這回, 梁澤是真的坐在案桌旁看文書。他明日就準備回盛城, 要到年後初五才回來。晚上準備再把手頭的事都過一遍, 防止有什麽遺漏。等他走後縣城裏的事可都要交給江縣尉了, 能提前安排的還是盡量提前安排好。
大毛這短短的一路一直在尋思, 見了梁大人該如何行禮。她每次都是簡單做個揖, 覺著很有些不倫不類。她回想了下電視裏女子行禮的姿態,好像是拿著帕子,兩手放在腰側, 婀娜地微微彎下身子。可也不知那是哪個朝代的, 在這適不適用?以後回去還是多讀讀此類的書吧,眼下就先這麽著吧。
待到進了書房,大毛還沒開口呢,梁澤先出了聲,“姑娘有什麽事還請長話短說”。梁澤下定決心不能讓這姑娘說太多的話。
“好。梁大人,我前兩天去了趟省府,把三掌櫃張賢的戶籍文書拿了過來,還請您過過目”。大毛把那幾張薄薄地紙遞給了梁鬆,梁鬆傳給梁澤。
梁澤掃了眼,哼笑一聲。“他們若想存心隱瞞,這些文書也好辦的很”。言下之意是不管文書真假,他都不信。
“那大人是打算去省府細細查證嗎?”,大毛暗自有些心慌。
“本官可無此閑情。楊姑娘,不論這事是真是假,我如今見了這文書,就當這事是假。往後就隻管等上頭消息。上頭要是讓我再查,我就配合,上頭要是無人提及此事,我也不會沒事找事”。梁澤私心裏是有些欣賞張賢的,他若是能無罪脫身,至少自己還能吃上沒有膻味的羊肉包子。其實那些個陰私,什麽外室子不私外室子的,要不是那二掌櫃的給捅了出來,他也是懶得管的。
“多些大人,多些大人”,大毛說著連連做了好幾個揖。“那大人覺得,上麵會不會查此事?”。
“這事不好說。此事牽連甚廣,到這也算是細枝末節了。上麵查不查就看有沒有人往上捅了,有人捅了的話就要看上頭有沒有人壓了”。梁澤這會兒已經閑散的靠坐在了椅子上,手指有意無意地敲著椅把子。大毛暗想,這要是個老板椅,梁大人怕是要轉起來了。
“那大人覺得這事會不會有人往上捅?”。
“嗬,向來都是牆倒眾人推。張家紅火了這麽些年,即便沒結下什麽仇家,也定有人早就看他們不順眼。還有那三掌櫃,他在省府也算美名在外,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呢。你可知是誰買通了衙役牢頭要他的命嗎?”。
大毛皺了眉仔細想了想,突然眼睛亮了亮,“是不是李四?我記得前幾年三掌櫃狠狠地治過他一頓”。別的大毛真的沒什麽頭緒。
“看來三掌櫃倒是沒少結仇。這人卻是連我都沒想到,看著本是兩個完全不相幹的人”。
“那是誰呢?”,大毛其實覺得三掌櫃之前做事其實挺不知收斂的,估計得罪了不少小人。
“梁勇,縣城裏一個小商販。和三掌櫃並無什麽買賣上的往來”。
“梁勇?這名字我怎麽聽著這麽耳熟?梁勇?”。大毛思忖著,突然長了張嘴。這梁勇不就是當初抬了玲燕的那個渣渣嗎?“他和三掌櫃無仇無怨的,怎麽就起了這麽歹毒的心思”。
“張賢要是真這麽被害死了,估計他到了地下都覺得冤枉。你上次和我提的那場六年前的水災,說有許多糧商屯糧不售,那梁勇就是其中一個。他那年可是把自家宅子都抵了出去,屯了一倉的黍,就等漲價往外拋售。眼看著再撐上個十來天,他就能大賺一筆。可誰知半路殺出張賢這麽個程咬金。其實到最後他也並沒虧什麽錢,仍舊小賺一筆。可他那發財大夢都做了這麽些天,哪裏看得上這點小錢。俗話說,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從那時起這梁勇就把張賢記恨上了。一聽說張賢入了獄,就趕緊買通了執杖的衙役和牢頭,不把張賢弄死,也要把他弄殘”。
大毛聽著,氣地差點摟不住自己的火氣。剛剛她還猜測或許是因為三掌櫃之前做事不夠收斂,得罪了什麽小人。可不想卻是因著這件善事。人心之惡,不可測。
“大人準備如何懲治這小人?”。大毛已然被梁澤帶偏了思路,這會兒滿腦子的氣憤,恨不得把那梁勇拉出來毒打一頓。
“本官今日升堂就是判的此案,如今已經把那梁勇收押了。當堂打了他三十大板,判了兩年牢獄”。
“才兩年?他這又是賄賂,又是害人性命的,怎麽著也得判個十來年吧!”。大毛不服。
“楊姑娘,沒事多看看當朝律法,老爺我做事可都是有法可依的”。
“我去哪兒看呢?我看書鋪子裏能買到的版本眾多,也不詳盡,我一直沒找到本好書”。大毛從上次都開始捉摸著要學學法,免得犯下什麽大錯還不自知。
“梁鬆,去把後排架子上的《明揚律令》拿來,送給楊姑娘”。
梁鬆道了是,從後麵拿出本厚厚的書,遞給了大毛。大毛接過仔細看了看,書還很新。中間印著“明揚律令”四個黑字,下麵還蓋了紅章。章內紅字就是“明揚”。大毛暗自肺腑,這作者夠狂啊,這種書敢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多謝大人,這書我看完就還回來”。
“不用還,送你了。這是我舅舅編纂的,家裏還有好幾本”。梁澤這話說的混不在意。大毛聽了卻十分羨慕,心想這梁大人家的親戚也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啊。如此想著,大毛這思緒又回到了之前那件事上。
“大人家的親戚同大人一樣都十分了得。大人,您在省府有沒有人?能不能幫忙把三掌櫃的事壓一壓”。大毛忍不住往梁澤邊上湊了湊。
“胡說什麽呢,本官可從來不做這種事情。楊姑娘以後說話也要當心,我下次要是再聽到這話,你這一頓打定是少不掉了”。
“好,好,民女知錯,以後一定注意。那請大人能不能給我指條明路,這事該如何是好呢”。這旺城大毛就夠抓瞎了,到了省府那還不玩完。
“好,本官給你指條明路,就四個字,姑娘聽好了”。
大毛又湊近一點,“洗耳恭聽”。
“聽天由命!姑娘要是去省府,可別像在旺城這麽瞎折騰,當心把自己也折騰進去。省府那邊大多是些冥頑不靈的老學究”。梁澤想著楊大毛要是如之前見自己那般遞上個仰慕的帖子,怕是要被那些個老學究罵上一頓有傷風化。
大毛聽了梁澤的話,知道這事梁澤能不往上報已經是仁至義盡。她又鄭重地朝著梁澤道了謝,準備告辭。
“楊姑娘,本官明日就要回盛城,年後初五回。期間一應雜事都交給了江縣尉處理”。梁澤的意思是後麵這些天你就別往我家跑了。
“多謝大人告知,打擾大人這麽久十分抱歉,民女先告辭了”。大毛說完行了禮,就往側廳走了。
梁澤看著一桌子的文書,心想今晚又得熬夜了。剛才怎麽沒管住嘴,又和她說了那麽多話。
大毛滿麵愁容地回到了側廳。楊二柱雖然好奇可也忍住沒問,晚上不好叫車,兩人一路走了回去。路上大毛也隻是和楊二柱歎了兩口氣,詳細的留著回去再說。
回去後,一家四口在楊二柱和富貴的屋裏,開了個小會。大毛先開了口,“我之前去省府張夫人那已核實,三掌櫃確實是張家老爺一個表兄的孩子。兩家祖上就是親戚,長得像點也不奇怪。我把三掌櫃的戶籍文帶去給縣老爺看了,縣老爺說這事在他那是了了。可保不準省府那邊有人翻出來。牆倒眾人推,就怕有人從三掌櫃這推上一把”。關於三掌櫃的身世,大毛睜著眼睛說了瞎話了。她覺著這種性命攸關的私密事,家裏人還是少知道的好。萬一,萬一三掌櫃以後要是忌諱起這事可就不妙了。
“那可怎麽辦?三掌櫃這文書難道就沒用嗎?”。富貴這些天心裏一直記掛著這事。
“要是沒什麽其它幺蛾子就有用。縣老爺的意思是上麵若是有人能把這事壓上一壓,後麵就沒什麽麻煩了”。
“那張家那邊有沒有什麽關係呢?”。楊二柱問了句。
“明天我去找許娘子問問,怕是他們以前有的關係現在也都自身難保。對了,上次三掌櫃傷的這麽重,確實是有人使了壞。你們都想不到這人是誰,居然是那抬了玲燕的梁勇”。大毛又把梁勇記恨三掌櫃的原因也說了遍。
其餘三人聽了都十分氣憤,李杏兒還咒罵了幾句“畜生”、“不是人”之類的。
果如大毛所料,張家如今並沒有什麽能靠的上的關係。為三掌櫃這事,大毛和富貴這些天飯都吃的不香。大毛想破了頭皮,終於在過年這天想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