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被抓起來了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還時不時的刮一陣子西北風。不過楊二柱一家子的心情可是一點沒受這天氣的影響, 都開心的很。李杏兒昨晚攏了攏今年一年的賬, 這大大小小加起來居然剩了八十一兩銀子。去年這時候還隻有二百零六兩, 如今已有二百八十七兩了。要是再加上大毛的那份, 定是有三百兩。大毛這孩子這幾年竟月月給自己發薪俸呢。剛十歲那會兒她一個月給自己發個三百文, 如今這一年年的竟是都漲到八百文了。李杏兒開始自是不同意, 可她哪裏辯得過大毛那堆歪理。
大毛說了,她也不是真的想要這錢,就是為了給自己定下目標來。譬如這一月她給自己發三百文的薪俸, 那她至少得給家裏掙到三兩才成。要是哪個月掙的少了,她就給自己少發點,如此下來才能鞭策自己。楊二柱聽了, 覺得很有道理。況且在楊二柱心裏, 他家大毛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手裏即便有了錢也不會亂花。
大毛沒事就數一數自己的小金庫, 她如今已經有二十一兩銀子了。前些天跟楊二柱去縣城送歪歪肉的時候, 大毛特意把二十兩的碎銀子, 換成了兩塊十兩的銀錠子。楊二柱則把家裏的二百兩換成了四個五十兩的。如此更便於大毛和李杏兒收藏。
比數錢還讓大毛高興的是, 富貴快要回來了。富貴每年都是在臘月二十左右回來, 如今已是十八, 就這幾天了。
李杏兒這兩天帶著大毛,把年貨都提前準備了。小果子,花生米, 糖稀都已經做好, 富貴回來就能吃到。二十一逢集的那天,富貴還沒回來。楊二柱套上牛車,帶著李杏兒和大毛趕集去。李杏兒想著買些新鮮魚肉回去,等富貴回來燒給他吃。牛車路過方家的書鋪時,大毛見方大有風風火火地往外走。
“方大伯,你這急急忙忙地要做什麽去?”,大毛揚聲問道。
“正好,正好,你們來了正好,出大事了”。方大有兩步跑到牛車邊。“二柱,你家富貴怕是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楊二柱問的慌張,李杏兒和大毛也眼巴巴地望著方大有。
“張家不知道犯了什麽事,張記貨鋪整個被封了。裏麵所有的貨物都被衝了公,我聽說還抓了不少人呢,不知道這裏頭有沒有你家富貴”。
“方大叔,這事你是聽誰說的?”,大毛覺得腦門上的筋蹦蹦直跳,心裏有些慌亂。
“鎮上雜活鋪子的汪掌櫃,他昨個一早就去了縣城,準備去張記貨鋪進貨。誰知道到了門口一個人也沒有,大門上貼了好幾道的封條。他跟附近鋪子的掌櫃打聽了,才知道張家犯了事。人也就前兩天剛被抓進去”。
“那咱們趕緊去找汪掌櫃問個清楚”,李杏兒心裏存著僥幸,希望這事是王掌櫃瞎胡謅的。
“娘,別去了。這麽大的事,汪掌櫃必不會亂說。爹,咱兩趕緊去縣城看看吧”。
“好,好”。楊二柱立時把馬車掉了頭,就要趕著走。
大毛使勁揪了揪自己的眉心,強迫自己冷靜一些。“爹,你等等,咱們最好還是多帶些銀子。方大伯我們這回家拿錢有些耽誤工夫,能不能從您這借些,我們打欠條,按手印”。
方大有聽了這話就去看楊二柱。
“對,對。方大哥手裏有沒有餘錢,我先借些,等下我就讓杏兒回家拿了還你”。楊二柱也想到了,富貴要是真的被抓了進去,怕是要花些銀錢的。
方大有知道楊二柱家這幾年攢了不少銀錢,倒不怕他沒錢還。再加上他和大柱關係頗好,也就爽快的應了。“二柱你要多少?”。
楊二柱想了想,“我想借個三百兩,大哥看方不方便?”。
方大有倒吸了口涼氣,二柱家短短幾年竟攢了這麽多錢嗎?自家這書鋪子都二十多年了,還走了許多關係,也不過攢了三百多兩。
楊二柱見方大有不說話,以為他為難。“方大哥,要不你看能借多少?”。要不是嫌這牛車慢,楊二柱就趕車回去拿了。
方大有回神,“行,這三百兩可就是我全部家當了。你們先進來,我去取來”。
楊二柱趁著方大有去後麵院子拿錢的工夫,自己找了張白紙,寫下欠條。不但簽了自己的名字,還咬破了大拇指,按了個手印。
方大有拿了幾張銀票並五個小銀錠子,慎重地遞給了楊二柱。“二柱這裏是五張五十兩的銀票,還有五個十兩的銀錠子。你仔細收好”。
楊二柱這幾年常在外麵跑,身上少不得要裝些銀錢。李杏兒就在他襖子的裏麵縫了個夾層,口小肚大用來藏錢最好不過。
楊二柱把借條給了方大有,就囑咐李杏兒趕緊回去把錢取來還給人家。大毛也跟李杏兒說了自個兒存錢的地方。李杏兒擦了擦眼淚,空著手又往回走了。楊二柱和大毛,一刻不敢耽擱,駕著牛車就往縣城裏去。
路上二人商量著,直接把車趕到了姚順家。到了姚家的時候,姚順正在當門地來回踱著步。看見楊家父女,倒還鬆了口氣。
“你倆總算來了,這兩天把我急死了。你們再不來我就準備去王家村找你們去了”。
“姚大哥,我家富貴也被被抓起來了嗎?”。楊二柱這一路都心慌的厲害。
“嗯。昨天同三掌櫃一道被抓了去。大掌櫃、二掌櫃和手下的幾個夥計也都被抓了”。
“這到底是因為什麽事?官家有沒有說要抓多久?”。
“隻說是東家犯了大事,要抓了下麵的人去問個明白”。
“怎麽辦,如今該怎麽辦才好”。楊二柱三十多年來除了交稅,從沒和官府打過交道,也沒沾惹過什麽官司。說起來是個地地道道的鄉村小民,對官府衙門天生懼怕。這會兒富貴還不知道因了什麽事被抓進去,楊二柱一時難免慌了手腳。
“爹你別急,咱們先好好想想辦法”。大毛覺得腿有點軟,站不住,忙坐到了大板凳上,又給自己和楊二柱倒了杯茶。茶有些冷,喝進肚子倒是十分醒神。
“爹,咱們最好能找個人問清楚情況,至少要知道張家到底是犯了什麽事。咱們再打聽打聽這類事下麵的夥計,會受什麽連累”。說到這的時候,大毛腦子裏冒出來的都是些什麽滿門抄斬,株連九族,嚇地自己臉色發白。
“這問誰去呢?”
大毛把知道的人都在腦海裏翻了翻,倒是真的找到了個合適的。“走,爹快走,咱們去找書鋪的楊掌櫃。楊家在縣城裏生意做的那麽大,消息自是靈通些”。
距楊家父女和揚名的第一次見麵都快十年了,揚名已經從小楊掌櫃,變成了楊掌櫃。如今的鋪麵也比從前大了一倍,門頭十分寬敞,楊二柱父女還沒到門口,小吳就看見了他們。
“大毛你是來買書的?”。大毛這些年沒少往這跑,小吳和她倒是有些熟了。
“不是的。小吳叔,楊掌櫃在嗎?我找他打聽點事”。
“掌櫃在後麵看書了吧,你們去後麵找他吧”。
這以前長長的鋪子如今被隔成了兩半,後麵留作庫房。楊掌櫃得閑的時候就躲在庫房裏看書。不過今天他倒並不是在看書,而是站在案邊上練字。見楊家父女進來,他也就停了筆。
“楊掌櫃叨擾了,我想跟您打聽個事”,開口的還是大毛。
“張記貨鋪的事吧?”,揚名知道大毛家這幾年一直和三掌櫃有些生意往來。他也知道,大毛的哥哥富貴在三掌櫃手下當差。
“楊掌櫃您讀的書多,見的世麵也廣。我想問問您,這張家到底是犯了什麽事?”。
“張家,這回是徹底完了。他家也真是膽大包天,竟敢販賣私鹽!”。揚名在心裏歎氣,“到底是財帛動人心啊”。
“這 這是什麽樣的罪?我哥哥富貴之前跟著張家的三掌櫃跑腿,如今已被抓進了大牢。官家抓人的時候說是抓去問話,楊掌櫃,富貴不會有什麽事吧?我有什麽法子能把他救出來呢?”。
楊掌櫃想了想才開口道,“我之前無事時,研究過律法。像張家販賣了這麽久的私鹽必是重罪,張家父子怕是要被砍頭的。至於下麵的掌櫃、跑腿就不好說了。張家生意做的大,那些個做幹淨買賣的掌櫃、夥計,該是出不了什麽大事,最多問問話也就差不多了。可那些牽涉其中的,怕是不能善了。富貴這,就看三掌櫃了。要是三掌櫃一直沒沾手,富貴就沒什麽事,過兩天也就放回來了”。
“那那假若三掌櫃沾了呢?”。大毛想起三掌櫃的出手闊綽,想起三掌櫃和東家的親密關係,她一時並不敢保證三掌櫃是不是清白。但她知道富貴定是清白的,他必不會冒著這麽大風險做這種事情,白白叫家裏人擔心。
“那怕是要吃幾頓板子,再在裏麵待個幾年。這具體的要看縣老爺怎麽判了”。
“不管三掌櫃如何,我哥哥定是一點沒沾。楊掌櫃,不知你認不認得如今的縣老爺,午季那會兒富貴就說縣老爺換人了”。
“我也隻是知道,不算認得。現在的縣老爺叫梁澤,年輕的很,還不到二十歲,從盛城來的。他倒是來過我這鋪子幾次,看著還挺和氣”。
“楊掌櫃,如今的形式,依你看我該怎麽辦才能把富貴救出來”。大毛現在腦子裏亂哄哄的,看著揚名就像看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