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楊大毛的一生> 吃貨的春天

吃貨的春天

  春天到了, 雖說萬物複蘇, 可溝裏的冰還沒化透。大毛這天中午上學的時候, 同文靜還有幾個其他的小夥伴一塊兒, 往溝的下遊鑿冰去。那溝就是上學路上老汪家下麵那條溝。往下走不遠就有一處深水的潭子, 冰都結到了溝邊上。孩子們先扔塊略沉的石頭把冰麵砸一個大洞, 再拿小些的石頭, 沿著剛剛的洞口敲幾塊碎冰。大毛敲了一塊巴掌大的,也不怕冷,伸手撈了出來, 哆哆嗦嗦地捧在手裏。這冰積了一個冬天,有五六公分厚。大毛學著文靜的樣子,掏出剛剛在路邊折的小竹枝, 把竹枝一頭的孔按在冰上, 再對著另一頭的孔吹起氣來。十分奇妙,幾下就在冰麵上吹出一個小窪窩來。


  大毛鼓著嘴, 吹了不到一刻鍾, 就把這厚厚的冰吹出一個通對通的小洞。她又從兜裏掏出截麻繩, 把繩子從洞裏穿過, 打一個結, 結成一個圈圈。這樣冰就能提在手上了。大毛抬頭見其他幾個孩子捧著冰塊, 居然嘎吱嘎吱地吃了起來。


  “文靜,你這冰塊裏還有草呢,你怎麽敢吃啊”。大毛想, 這是能看見的, 看不見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微生物呢。


  “有就有唄,我又不吃草”。文靜說著又咬了一塊。


  “好吃嗎?”,大毛已經好久沒吃過冰棍了,看文靜吃得歡快,自己還真的想咬上一口。


  “你自己不是有嗎?吃一口不就知道了”。


  大毛猶豫了下,也就跟著其他小夥伴一塊兒咬了起來。“管它呢,我山上的水都喝過了,還怕個球”。大毛如是安慰自己。


  “唉?居然有點老冰棍的感覺”,大毛自言自語。


  “什麽?”文靜以為大毛是和她說話呢。


  不知道是不是被凍過了頭,大毛現在一點沒覺得凍手,反而有些熱乎乎的。


  過了十來天到了三月,上學路上多了些鳥叫蟲鳴和蔥蔥綠意。大毛每日清晨不用人叫,就早早出門。她這些天早晚常常會去溝邊田埂提茅衣。這裏的鄉村有種常見的茅衣草,每年的這個時就像蘑菇一樣從地裏露出頭來。茅衣就是這茅衣草長出來的,細細圓圓有些像迷你的春筍。往上提的時候和提蒜苔的感覺有些像,都會帶出點清脆聲。這時候的茅衣還嫩的很,提出來以後,下麵很是柔軟,頂上像是一片卷起的草,往下一點,杆子會帶些紅色。


  大毛很喜歡提茅衣的過程,找那些又嫩又胖的,提了一根又一根。沒多會兒就湊成了一把,握在手裏十分有成就感。這時候她再慢悠悠地往學堂裏去。低著頭,邊剝邊吃邊走,也不用擔心被車撞倒。


  把茅衣外麵那層皮剝開後,裏麵就是白白嫩嫩軟軟的裏衣。大毛捏著放進嘴裏。嚼起來還肉津津的,帶著些淡淡的青草香。大毛都是挑那些嫩的提的,很有水分,還甜兮兮的,好吃的很。她就這樣走一路吃一路。春光柔柔地灑在她小小的身上,留下一團影子。等到學堂的時候也就吃的差不多了。


  放學回來她有時也會提一點,帶回去給家裏其他人吃。茅衣雖然山上也有,可山上草瘦,茅衣也幹癟,沒有溝邊或田埂上的清甜。不過李杏兒說這東西晚上不能吃多,吃多要聾耳朵的。大毛每次也並不多提。


  茅衣老的很快,也就能吃上大半個月,後麵就老了,嚼不動了。不過這時候刺末苔又長了出來。這刺末苔大毛倒是認得的,不就是那野薔薇的嫩杆子嗎。她倒不知道野薔薇的嫩杆子原來這麽好吃。很清脆一折就斷,上麵有許多刺,折的時候要小心。有粗有細,粗的能有大毛小手指尖那麽粗,細的能細到茅衣那樣。這刺末苔是要剝了皮吃的,皮很好剝,往下一拉就是一個長條。剝了皮,裏麵就是青嫩的苔子。咬起來又滑又脆也是甜兮兮的,但是和茅衣完全兩種口感。若是問大毛,刺末苔和茅衣哪個更好吃點,大毛隻能說難分伯仲,各有千秋。


  哎,同茅衣一樣,這刺末苔也吃不長久。不到一個月,又老了。不過這時候已是四月,路邊的桑樹果子已經悄悄地變紅了,有那熟的早的,已是紅的發紫。路邊有很多小桑樹長得很矮,大毛這樣的都能夠得到。這個時候畢竟還有些早,很多果子看著紅了,吃起來還是酸的。不過孩子們也不怕,倒覺得別有一番風味。每年這時候大毛都會望著自家院子裏的桑樹歎氣。幾年過去,這桑樹長粗不少,絕對是村裏最大的桑樹了。可是有什麽用呢,它就是不結桑樹果子。


  等到桑樹果子真正熟透的時候,都已經被孩子們摘的差不多了,路邊已很難再看見。大毛十分懷念,課休的時候難免長籲短歎遺憾一番。


  “楊大毛,你就這麽喜歡吃啊?下午下學的時候我帶你去揪,我知道哪還有”。顧寶聽著這歎氣聲是有些夠了,不就是點吃的,至於嗎?


  “哪裏還有,你知道怎麽不揪呢?”,大毛不信。


  “就我們顧家村來學堂的路上,路邊有棵可大的桑樹了。那桑樹長在顧江家院子邊上,一有人去揪顧江娘就叫喚,到現在還是一樹的果子,都紫了”。顧寶說著自己都要流口水。


  “那咱們去揪也不行吧,她就不叫喚了?”。


  “她總是要給我爺爺點麵子的。再說那樹也不是她家的,離她家院子還有些路呢,她這本來就是不講道理”。顧寶今天準備豁出臉麵了。


  “好,那下了學咱兩一塊兒去揪”。反正大毛也是不要麵子的,被吼兩聲也沒什麽。


  兩人盼著下學,下午的時間就覺得過得十分漫長。王夫子見兩個孩子心不在焉地模樣,忍不住點名批評了。捱到放學,兩個娃挎起書包就跑了。看得文靜一頭霧水,不知道大毛跟著顧寶往那邊跑什麽。


  “顧寶還遠嗎?”,大毛邊跑邊問。


  “不遠了,前麵拐彎那家就是了”。


  “顧寶,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聞到了。可能是顧江家的糞水時間長不挑,淌出來了吧”。


  “哎呀,好惡心啊,這家人也太懶了吧”。


  兩個娃離樹越近,覺得這味道越是濃鬱。等走到樹底抬頭看,大毛惡心地差點把前幾天吃的桑樹果子都吐出來。這家的糞水哪裏是淌出來了,分明是潑到樹上去了。大毛一抬頭就看見了許多黃橙橙地大便,還有些濕噠噠地糙紙掛在樹上。大毛不想再看第二眼,和顧寶退到五百步以外。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這還叫人怎麽走路!顧江娘太壞了,這種惡心事也幹得出來”。顧寶是真的生氣,覺得自己這會兒在楊大毛麵前一點麵子都沒有了。


  “顧寶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往前走吧”。再不走,大毛怕自己又忍不住又要回想起剛剛的畫麵。到時候連晚飯都吃不下去。


  “我也不往前走,我要繞條小路,從田埂上走。我得趕緊回去告訴我爺爺,讓我爺爺來狠狠訓她。她把這路弄的臭烘烘地,還讓人家怎麽走。太缺德了!”。


  兩人剛抬步,就聽顧江家院門被敲的碰碰響。大毛和顧寶倒是默契的停了步子,站在那看。


  “江花,你個缺德玩意快些出來。你好好地往樹上潑糞做什麽?這風一刮,臭味全飄我家去了,你這是存心不讓我吃飯還是怎地?”。敲門的是個胖嬸子,她們家住在路的另一邊。


  “你這身子,就是少吃一頓又能怎麽著”。院子裏傳出來一句話,說話的人聲音尖細,話裏還夾著嘲諷。


  “你快出來快出來,把這樹洗洗,要不晚上還怎麽睡。你自家難道聞不見嗎?”。


  “洗,怎麽洗?我還沒聽過樹能洗的”。


  “那我還頭回見往樹上潑糞的呢?”。


  兩人吵吵嚷嚷的,倒是把旁邊的幾家人也吸引了過來。那幾家人一走近,也被惡心壞了,紛紛罵起江花來。江花就是插著院門不開,興致來了還和人對罵兩句。


  大毛覺得這顧家村的鄰裏關係也太不友好了。不過這熱鬧倒是看得更有興致。


  “顧成,顧成?你來開門,別幹了缺德事都躲在家裏不出來”。胖嬸子還在敲門。


  這回連應她的人都沒有。


  院裏院外罵罵咧咧地戰了幾個回合,就有人把顧寶的爺爺,顧裏正叫了來。


  “顧成和江花,你們出來給大夥說說為什麽要這麽幹?好好的往樹上潑糞水做什麽?”。顧裏正朝院子裏喊。他看著年紀不小,聲音卻是很洪亮。


  可院子裏一點動靜也沒有。裏麵的人沒有一點要開門的意思。


  “顧成,你要是再不開門,等到放水的時候可就沒你家的份了”。裏正可是有些實權的。


  裏麵的人掙紮了會兒,最後乖乖地開了門。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