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有些飄
大毛這些天真的累著了, 上了山囑咐大花兩句就往大石頭處走。坐在大石頭上, 望著山下的吳家莊有些出神。這會兒還早, 莊子裏還有些嫋嫋炊煙。吳家莊的周圍長了許多樹, 村戶們的房子錯落地分布在林間空地。多是草房, 一家家的帶著院子, 院子邊上有的還開了菜園子, 看著鬱鬱蔥蔥的。莊子裏有許多小路,路上間或有些行人或牛羊牲畜。這會兒太陽從對麵山頭緩緩升起,光柔柔地灑在樹梢房頭, 鄉路田間。
入了秋,天氣已有些清涼。山下的鄉景,山邊的秋風都柔得有些醉人。大毛被醉得有些暈, 鋪了麻袋, 又睡了一覺。
不知多久,朦朦朧朧有些笛聲在耳邊響起, 大毛恍恍惚惚地不知身在何處。揉著耳朵坐起來, “文靜, 你又做什麽妖?一大早吹得什麽亂七八糟的”, 大毛也是有起床氣的。
“大毛, 大毛, 你聽,我這些天琢磨了個曲子”,說著也不管大毛到底聽不聽, 競自吹了起來。
這笛聲時而低沉, 時而刺耳,總之硬得很,和什麽宛轉悠揚沾不上一點點邊。
“文靜啊,你要是真想學,應該找個會的人教你啊。你這麽瞎琢磨能琢磨出什麽頭緒”。大毛說得語重心長。
"那你說誰會呢?我找誰學去呢"?
這個大毛也不知道啊。“你怎麽想起來吹笛子?是看見誰吹了”?大毛有些好奇。
“你怎麽知道?我和三哥前些天放羊放到吳家莊的山上,看見他們裏正家的小兒子騎著牛吹著笛子,可好聽了”。文靜說著還有些向往,“樣子看著可神氣了”!
“那你去請他教你啊”?
文靜低下頭,囁嚅道,“那怎麽好意思?再說咱們離得也有些遠”。
“你給我,我來試試吧”。大毛說著拿過文靜的笛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麵的口水,擺好姿勢放在嘴邊輕輕吹起,吹了半天。
“文靜,這怎麽不響”?
“你自己吹都吹不響,還好意思說我吹得不好聽。來我教你,手要這樣放,這個手指按這裏,這個手指按這”。文靜教得有模有樣,還別說文靜這些天自己真的瞎琢磨出一些道道。照著她說著來,大毛果然吹出了些聲音。
“文靜,走,咱們去找高老頭。高老頭這麽會吹牛,搞不好也會吹笛子”。文靜聽著居然覺得很有些道理。
兩人繞了大半個山頭,才找到高老頭。高老頭正哼著小調,藏在紮刺栝裏揪山紅。
“高老爺子,這山紅還那麽小,快別揪了。來,來,來,請教您老個事”,大毛邊說邊招手。
高老頭最愛說古道今,見孩子們有事請教倒很是樂意解惑。顛顛地從紮刺栝裏鑽了出來,“有什麽事”?高老頭自己找了塊石頭坐了,擺出一副要好好說道的架勢。
“老爺子,您會吹笛子嗎?我兩想學學吹笛子”。
“吹笛子?這個我可不會”?
“咱們村誰會啊?這您肯定知道!”。
“村裏什麽事我不知道?說起吹笛子啊,南頭的張老頭吹得最好。那會兒我們都還小的時候,他就靠著那根破笛子,不知道勾搭了多少小姑娘”。高老頭說的酸溜溜的,又忍不住和兩個孩子說了些張老頭年輕時的風花雪月。
文靜和大毛兩個孩子,鬼哭狼嚎地吹了一個上午。差不多到點了,就手牽手下山吃飯去了。
“文靜,你這笛子多少錢?明集我讓我娘幫我也帶個”。
”二十八文“。
“什麽!!就這麽個破竹子要二十八文?王嬸子也真舍得”,大毛有些感慨。
“我這根笛子是用湘妃竹做的,你要想要便宜的,有紫竹做的,好像也還行。大概十幾文的樣子。還有普通青竹做的更便宜,幾文錢的樣子吧”。文靜說得有模有樣,很像個行家。
大毛感慨文靜花起錢來真是豪氣,看來是下了決心要好好學了。那自己買個多少錢的呢?大毛本來也就想學著玩玩,學會最好,不好也沒什麽,就當消磨時光了。哎,要是買個最好的,好像錢還不夠。。大毛的錢花花攢攢的,到現在也隻有二十六文。
大毛到家的時候,中飯已經做好,雜麵餅子絲瓜湯,還有一碗花生醬。飯桌上,富貴興奮地說個不停,“大毛,我今天騎馬了!姚大伯人真好,帶著我騎到鎮上,又騎回來”。富貴咬了兩口餅子,咽了又繼續說,“大毛你不知道騎馬多舒服,和騎牛真是不一樣。等咱家買了大馬,我帶著你騎到鎮子上溜溜”。富貴越說越有勁。
“富貴,你借我兩文錢唄”。
“你自己不有嗎?怎麽還要借你哥的”,問話的是李杏兒。
“娘,文靜買了個笛子,吹得可好聽了,我也想買個”。大毛睜眼說瞎話。
“咱們可不和文靜家比,他家這些年攢了不少錢,咱們可不能瞎花。你呀小小年紀倒學會了攀比”。李杏兒是不同意的。
“娘,我還真不是想攀比。你說這吹笛子也算門才藝吧,我學門才藝不說放牛的時候可以打發時間,以後長大了還好嫁人不是”。
“大毛我借給你。娘,你就幫她買一根吧”。富貴顯然心情很好。
大毛說到好嫁人,李杏兒還真有些心動。想著也是,技多不壓身,想學就學吧。“行,我明集給你買一根”。
下午富貴和大毛一起上的山。大毛主動提出幫成才看一下午的牛,讓兩個孩子放心扒蜈蚣去。
大毛睡了一覺,文靜還沒來,估摸著是去學笛子去了。文靜是個行動派啊。
晚上天擦黑的時候,楊二柱才匆匆回來。李杏兒煮了米飯,把一碟土豆肉塊和青椒雞蛋溫在米飯鍋裏。這會兒趕緊把菜端上桌,大毛富貴盛了飯跟在後麵。
“爹,賣了多少錢啊”?三雙亮晶晶的眼睛齊刷刷地望著楊二柱。
楊二柱把飯菜往中間推了推,從懷裏掏出個大荷包,嘩啦啦地倒了一桌子的銅板和碎銀角出來。
“這麽多錢,爹這有多少啊”?富貴邊問邊伸手去摸銀角子。
“總共6兩餘56文。山芋是2187斤,抹去了零頭,算作2180斤,賣了5兩14文。青麻是正好1860斤,王管事也沒扣稱,賣了1兩488文。加在一塊是6兩餘502文。姚大哥幫著忙前忙後,我又在他家住了一晚,兩趟我總共給了420文。再去掉李四的10文,還有我自己的花費,還剩下6兩56文”。楊二柱把賬目清清爽爽地報給家人聽了。
"這太好了,交了稅還能剩個一兩多",李杏兒喜滋滋地把錢往自己荷包裏收。
“我算了下,青麻一車就能賺上個一兩三百文的樣子。所以我又雇了輛車,過兩天來拉”。雖然經曆了李四的小小波折,這趟青麻賣的稍有些坎坷,可是這最後的利卻是貨真價實地擺在眼前。
“這回不會出什麽問題了吧”?李杏兒有些擔心。由心說,她是喜歡按部就班不出變故的生活,這樣少些擔心。可是看著黑乎乎的銅板。她也忍不住心動。
“這回兒不會有事了。雇的是姚嫂子表妹嫁的馬車。那人姓顧,和我差不多大,看著就是忠厚老實的”。
“怎麽沒雇姚大哥家的呢?我看姚大哥人就不錯”。
“姚大哥那天要去給人搬家拉貨,早約好的,不得閑。快把錢收好,咱們早點吃飯吧,我早就餓了”。楊二柱說完就拿起碗筷吃起來。
“爹你中午沒吃飯啊”?大毛看楊二柱狼吞虎咽的樣子有些心疼。
“吃了,在姚大哥家吃的。他們城裏人吃飯碗太小,煮的飯也不多,我沒好意思多吃,沒吃飽”。
“沒吃飽你倒是自己買塊燒餅墊墊啊,出門在外的可不能糊”。李杏兒有些嗔怪,有些心疼,夾了兩塊大肥肉給楊二柱。
“爹,馬車後天什麽時候來拉?咱們這次還要不要提前把青麻拉到岔路口”?照大毛的意思,大後天車子來遲一點,他們趕早把青麻拉過去最好。這樣割青麻的時間充裕了,也不用人守夜。
“大後天中午前後馬車過來。咱們大後天起早把青麻拉過去。正好你顧叔家那天早上還有個近路的活,拉完了過來不遲”。
“那明天誰放牛”?富貴比較關心這個。
楊二柱看著兩對亮晶晶的小眼睛,笑了笑,“明天誰也不放,覓起來,喂山芋藤子吧。這山芋藤子曬幹了也可惜”。
兩個孩子聽了,這才開開心心繼續吃起來。
"杏兒,拿二十個銅板來"。
“做什麽”?這銅板進了李杏兒的荷包,再往外拿可就有點難了。
“我有用”,楊二柱對李杏兒笑得溫柔燦爛,都要恍了大毛的眼。李杏兒暈乎乎地掏了二十文遞給楊二柱。
楊二柱接過,十文十文分成兩把,分別攤在富貴和大毛麵前。“這是給你們的,你們這幾天可幫了爹娘不少忙”。
大毛看著麵前這黑乎乎的十個銅板,不由得有些飄。要知道,李杏兒平時可都是一文兩文的給的,大毛床頭的二十六文錢可都攢了幾個月了。這下好了,買笛子也不用向富貴借錢了。富貴和大毛花了好一會兒才從這巨大的幸福中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