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皇位難度君不語
不過四月也不曾料到,龍佑卿居然也在床畔。
喜悅、遲疑、搖擺、猶豫全在一瞬間襲來。龍佑卿沒有出事,且康複如初!
雖然四月已經猜到,宮中並未聽說別的有別的權貴離世消息,證明了龍佑卿的安康。但是如今再見龍佑卿,四月開心的表情還是溢於言表。
這一絲表情自然沒有逃過千月的眼睛。他沒有上前,隻是默默放下藥箱。
“皇上,今日再讓草民為你看看。”千月的聲音在空蕩的養心殿猶如明月勾秦川一樣,讓人眼前一亮。
這時四月才反應過來,和其他丫鬟一同去伺候皇上。
七手八腳之際,四月卻離龍佑卿不過三尺。他依舊黑袍翻墨,劍眉入雲鬢,與以前唯一有變的便是他額角還有傷口,想必是因為那日的結果。
也許是太久沒見了,即使隔了這三尺的距離,讓四月也有些禁不住要用餘光去看他。如冰雕的麵容,眸光精深,氣息幽深而綿長,看來傷恢複的不錯。
然而,四月總覺得他有一絲異樣。
忙碌了許久,直到千月重新換了藥方,四月才弄清楚自己為何會看到他時覺得異樣。
龍佑卿近在咫尺,卻從未看過自己一眼,仿佛是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拋棄別的不計,如若從那一次密道之中的相遇算來,其實四月已有一月有餘沒有見到他了。她原以為,皇上是恨了龍佑卿,不會再見他,不想現在新年在即,如此皇室子女,陪伴皇上身邊的卻恰恰隻有龍佑卿而已。
“替皇上端些暖胃的小粥吧。”龍佑卿的語氣如窗外正綿綿不斷的雪,字裏行間帶著冷意,讓人很難想象他這本是一句關懷的話語。
四月自然隻有照做的份兒,早先習慣了龍佑卿的冷言冷語,而後又因為糾纏不清的情愫,他的語氣灌入了曖.昧霸道,現下又突然的冷冰,讓四月反而有些不適應,她很想知道這一月有餘的日子,到底對他發生了什麽。
禦廚房送來了小粥,四月正要端,不想龍佑卿卻忽然又發話:“讓她端。”
四月抬頭,看到龍佑卿指的是另外一個稚嫩的丫鬟。“是。”在皇上麵前除了從命又能怎麽樣呢?
見小丫鬟端來了,龍佑卿接過,小心地喂給皇上,動作輕柔地仿佛對待一個孩童。
四月杵在這裏,頓覺自己十分多餘。當她又要接過空碗之時,龍佑卿卻忽然轉了個身,讓四月伸出的手就這樣空在半空之中。
“不懂規矩。”他的薄唇不過輕輕蠕動了幾下,卻是絲毫不給四月情麵。
“請三皇子恕罪。”四月回禮道。
不想,龍佑卿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你也算半個宮中老人了,這點規矩也不懂嗎?”嗬斥的聲音如同瓷器碎裂的聲音。“誰知道你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企圖。”
此話一出,讓四月的心像是被人無形之中握緊,似要撕裂,龍佑卿居然當著如此多人的麵就此指責於她,可笑的是,還是她引著所有人去救的他。如果說忘恩負義,莫過於如此。
“三皇子,四月也不過是想要替你幫一會兒忙,不必如此苛責。”千月低聲地向龍佑卿求情。
“皇上吃穿用度從來都必須是宮中親信,不然出了事,那就是我的罪責。”龍佑卿說的堅決,帶著空碗傲然離去。
千月看著不言不語的兩人,道:“今日也是除夕,有什麽事私下讓讓便好。”
新年,是啊門外張燈結彩,瑞雪豐年,而他與她不過陌路而已。如此快的撇清關係,難道是為了高位?看來自己在他心裏也不過是棋子而已,棋下完了,她便沒有用了?在宮中過的好不好,看他的樣子也不會再過問,真是可笑至極。
冷風從門縫裏灌進來,直鑽四月的袖子,領子,四月不禁又整了整衣服,晚上還要守歲呢,看來要讓她們再多備幾盆火盆子。
千月畢竟未有拜天地,還不是駙馬,看完了病也一早告辭了,殿中更加清冷。
火盆子上的炭塊已經燒製的紅彤彤的,好似午夜裏的星火通明。四月拿著火鉗撥了一撥,希望能燃的更旺些。火光照著她的臉也豔若桃霞。
“淑兒……”床榻那邊傳來虛弱的呼喚。
四月聽出是皇上的,再聽那內容不禁又嚇了一跳,皇上是想念龍佑卿的生母了。“皇上,淑妃娘娘現在不在,不如由奴婢替您去喚來。”這一句話說得膽戰心驚,四月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會在試探自己。
不過,情況並沒有四月想的那麽糟糕。皇上緩緩轉過頭來看到跪著的四月,道:“哦,朕認得你,你是四月。”
說罷,他看看著窗外,似有所悟道:“不必去了,外麵風雪大,淑兒也不便前來。”
他的語氣是難以見得的溫柔。大抵他是真心愛過淑妃的,因為病中酒後所憶起的人,一定是記憶深處無法磨滅的人。
可是這樣的話又是如此悲傷,他心心念念一輩子的人,雖然都活著,卻不常相見,相見了,卻無法溝通。他的淑妃不會記得他,他說的話淑妃也聽不懂,即使活著卻跟離開沒有什麽區別。顛來倒去,四月反而更同情皇上,他連恨她這一種情感都沒有辦法擁有了。
長久的沉默之後,他道:“你過來。”
這種語氣,讓人拒絕不了。
四月走得更近了些,看到皇上蒼白的臉龐和蜷曲的手指,真是恍如隔世。
“我知道你喜歡佑卿。”
這句話還真是平地驚雷,除去皇上沒有用朕自稱,還直接給四月按給了龍佑卿。她若是拒了那是忤逆,她若是承認了,不知皇上又作何感想。畢竟龍佑卿可是有明媒正娶的三皇子妃的。
“奴婢惶恐。”
“你不用緊張,朕問你,假如朕要擬一聖旨,你覺得誰更合適。”皇上緩緩抬起手,指了指龍椅。
四月的杏眸倒是睜得更大了一些,這皇上究竟是不是試探她,居然直接問她皇位該傳於誰?
話語就噎在喉嚨口,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心中的名字反複了無數次,卻單單在此刻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