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蒼王搶親（一）

  今日是他與她大婚之日，且隻有他們。端木錦一身喜服，渾身上下是止不住的意氣風發。他要娶她了，今日，她便會成為他的正妃。無論過往，他會成為她唯一的夫婿。門外熱鬧的喧鬧聲都掩不住他此刻愉悅的心情，端木錦此刻有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猶記得初次見她，是一張畫像。嫋嫋仙姿，就如此入了他的眼，印進他的心。在雲霓大殿，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一時戲言，或為錦繡朝廷，可隻有他自己知曉，那樣一個女子，他恨不得將自己化作她手邊的琴。他無法說明對兄長的感激，他願意用盡此生效命，隻為他讓若水來到自己的身邊，讓他得以親近。他想著她穿上嫁衣的模樣，想著她很快便會和自己三拜天地，想著他能執上她的手，從此不再可望不可即……這一切都讓他激動非常，往日裏一派淡定的模樣早已遠離，剩下的，隻是一個男人對於將要與摯愛成婚的迫不及待。等待的光景著實撓心，這吉時究竟何時能到，端木錦心中焦急。突然，一陣白煙升起，朦朧間，幻橘懶懶的倚在榻上，看著他的神情，似笑非笑。不得不說，今日的端木錦是俊美的，神采比之往日更甚，竟讓他有一瞬晃眼，唇邊夾著輕笑，抬眸間，果然看到端木錦的眉頭輕輕蹙起。“今日的新郎官果真俊秀，我不過來湊個熱鬧罷，你這一臉嫌棄的模樣可真傷我心啊……”說著，幻橘做出一副捧心狀，想來縱是西施也比不過他一分，那一派我見猶憐之色，著實惑人不已。“你不待在皇宮陪伴聖駕，來此作甚？”絲毫不為所惑，端木錦冷冷出聲。今日是他與若水大婚之日，他容不得任何閃失。而在他眼中，幻橘本身便是個“閃失”。“嘖，小錦，你這嫌棄的目光太不掩飾了，虧得你小時候我還帶你出宮玩，給你買糖葫蘆吃，你老這樣嫌棄我，我可會真傷心的哦……”幻橘唇邊依舊是盈盈笑意，似乎除了笑，他從未見過他有別的表情。也就是這樣的表情，才讓許多人被迷惑，最後得到一個悲慘的結局。不過此時此刻，聽到他喚他一聲“小錦”，這似乎回到了當年小的時候，父親對他和皇兄愛搭不理，那時幸得皇兄會對他多加照應，可到最後，父皇連皇兄都送走了，那時候，隻有幻橘時常出現在他麵前，瞞著父皇帶著他到處玩鬧嬉戲。他一直是親近他的，在小小的孩童心裏，這個人，甚至比自己的父皇都要親近。直到發生了那件事情……“說吧，為什麽來這裏。我不相信你隻是為了恭喜我，才特意跑一趟。”他停下回憶，麵色冷清，許是多年後第一次聽他喊那一聲“小錦”，他的聲音如何都做不到之前那般冷淡了。“嗬……看來小錦還真是了解我呢，我此次前來，除了想湊杯喜酒，確實還有別的事情……”“說吧。”他靜靜的說道，心中卻是一提。他知曉皇上對他迎娶若水之事，是多麽的震怒。但婚事已然定下，馬上便要迎親，想來他亦不會多加阻撓。隻不過在這個當口派幻橘前來，這著實讓他不得其意。“哎呀，真是沒有耐心呢……”幻橘媚眼輕勾，似嗔似怨，但身子卻緩緩坐起，走至他的身邊。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塊玉環，淺綠色澤，通透清澈，拎著紅繩，讓他看清。端木錦先是一滯，眼中情緒波濤起伏，終是問出一句：“他讓你給的？”說出口，又是一笑，這個問題有點多餘。此物對他著實意義不凡，他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這玉環。“他說，今日你既已成婚，這玉環他便不再保管了！你且收好，不要離身。”幻橘的聲音少了幾分輕佻，摻了些許認真。眼睛看著眼前之人，邪魅的眼眸中忽暗忽明。端木錦早已無暇顧忌他的神情，雙手微顫，將玉環接在手中，掌心冰涼潤滑，還是兒時的觸感。這塊玉，挑起他無數既已。望著手中玉環，他的眼中竟有一抹晶瑩閃爍，喉間竟有一種哽咽之感。“父皇，求您救救母妃吧，求您救救母妃吧……”小小的皇子，跪在地上，不斷磕頭。額頭敲擊青石的聲音，一下一下，清脆作響。小小的額頭早已嗑出了血痕，卻好似不會疼般，一下一下，嘴上不停重複那句話，一直不停。森冷的大門緩緩打開，他看到那抹明黃印進眼底。那樣的偉岸，那樣的挺立。他以為自己成功了，自己的作為總算感動了他，可不待抬頭，那聲音森冷無情，砸進了他的心，碎了他滿心希冀。“把他拖下去……”“父皇，不要！父皇，求您救救母妃，救救母妃……”稚子的聲音響徹天地，縱是那看多見多生死的宦官，為著這淒慘的聲音，亦是心有不忍。他被侍衛拖走，不斷掙紮，但小小的身子卻無以為力。抬眸間，淚水已然模糊了眼眸，遠遠看去，隻記得那偉岸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模糊不清……明氏之女，位列貴妃，通敵賣國，罪不可贖。皇上仁德，禦賜毒酒一杯，留得全屍，對外宣稱暴病身亡。他不信！不信！他的母妃，那樣一個柔軟的女子，幹淨賢淑，深愛父皇，又育有皇子，在後宮中深受寵愛，如何會做這樣的事情。可世事由不得他不信。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皇子，縱是成人，又怎麽抵得過這天般的皇威。這塊玉，他一直都記得。母妃說這是她與父皇的定情信物，母妃一直將它帶在身邊，視若珍寶，珍惜不已。現下他成婚，那個人竟把這塊玉給了自己，一時間心中五味雜全，不知是何感觸……“幫我同他說，謝謝。”“嗬，你還真當我是傳聲筒了。”幻橘聲音伴著輕笑。端木錦不理他，將玉環小心的戴在腰間。母妃，今日兒子便要娶親了。那個女子是兒子最愛的女人，兒子帶你去看。端木錦望著玉環，目光深切。幻橘深深的看著他，眸子裏的神色看不真切。端木錦不說話，抬起腳，徑自離去，卻被幻橘的話停住了腳步。“為了她，對林月如用了那樣的手段，值得麽？”清淺的聲音，沒有戲謔，卻亦聽不出情緒。端木錦閉了閉眼，他從來便知曉，沒有什麽事能瞞過他的眼睛。而對那個人，亦然。值得麽？當然值得！為了她，縱使是負盡天下人，他亦決然。眼前劃過那個單純的小臉，小心翼翼，他一直都知曉她喜歡自己，縱然是由正妃落於側妃之位亦是甘之如飴。對那個女子，他的心中是有愧疚的吧！她的死，雖不是他所為，卻與他脫不了幹係。“你從來都是善良的，手上不沾一絲血腥。以後若有這樣的事情，讓我去便可。何必髒了自己的手。”痛苦了自己的心。幻橘的聲音，又恢複了往常的戲謔，在他眼裏，人命，本就是螻蟻。而對端木錦是不同的，他會內疚，會痛苦，會覺得罪過。與其如此，倒不如他幫他掃清。“謝謝……”耳邊是離去的腳步聲。幻橘獨自僵在那裏，愣了片刻，手掌撫上額頭，唇邊勾起一個弧度，盡添魔性，最後輕笑出聲。待手掌放下時，隻見他眼睛變得血紅，原本潤白的指甲轉為濃黑，十分妖異。“小錦，不知道當你知曉真相之後，還會不會對我說‘謝謝’呢……”妖冶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在這空蕩的房間裏，詭異飄散……“小姐，你今日可真美！”阿碧笑嘻的圍在一邊，看著婢女給上官若水戴上鳳冠，開心的好像是自己出嫁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