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由不得你了
宣國公世子遇到的事情本來在京城也算不得什麽大事情,世家子弟,看上個女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何況是個青樓女子,即便是清倌兒又能怎樣,煙花之地,賣藝或者賣身誰也不比誰高貴,死了也就死了。不過是花點銀子打點一番就可以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可偏巧宣國公世子就這麽倒黴,被大理寺的人給扒了出來不說,有人深追細查,竟然將他往上十年的風流韻事全部給扒扯出來。
宣國公世子大才沒有,卻風流成性,大街上走動看見一個入眼的就得將人弄到手,被他糟蹋過的女子不知凡幾,許多人都懼怕國公府的權勢,得了兩個錢便被打發了。
細數下來,因為這些風流事,他手中的人命竟然遠不止這一樁,其中不乏清白人家乃至商賈之家的女子。
總之,這一翻出來,宣國公想一手抹平是不能了,隻能求助宮中的張貴妃和二皇子,希望二人能從中周旋一二。
如此,太子那邊倒是因禍得福,宣國公府和二皇子這邊無暇他顧,讓他微微得以喘息。
外麵市井中的謠言也漸漸地爬起來,百姓最喜歡的就是世族裏頭的這些風流韻事,不知不覺間竟然將先前太子一事壓了下去。
市井之間新的流言代替了舊的,朝堂之上也是各掃門前雪,太子之事除了先前禦史台彈劾和數位大臣聯名上奏,之後早朝不再提,幾日之後,聖旨總算是出來了。
太子重傷未愈,前去西山的麓玔別院休養。
名為休養,但是朝中大部分人心裏都清楚,這是變相的圈禁了。
雖然還有太子之名,廢太子的詔書沒有下,可若想重回朝堂怕是沒有那麽容易了。
而參了太子一本的邢禦史,則被判罪,流放千裏外的漠北。
與此同時,九門提督和京兆尹的人在京城大街小巷開始抓人,但凡造謠傳訛之人全部進了詔獄。
還有數十人被羈押至東菜市,當眾斬首示眾。
但凡與此事有關的,似乎全部被重責,唯獨安西將軍府的那位,卻半點事情也無。隻不過,這個時候風聲鶴唳,再沒有人敢將話從明麵上說出來了。
東宮裏,安順正在指揮小太監的宮女收拾東西,將太子常用的物件全部裝箱帶走。
此番,與太子一同前往別院的隻有他,還有東宮幾個侍衛,剩下的,便是宮中的羽林衛隨行。明為保護,實為監視。
李代元合上手裏的書卷喊了一聲:“安順!”
安順聞言立刻出現在了書房門口:“殿下有何吩咐?”
“安西那邊,都安排好了嗎?”
安順噓了一口氣,這個節骨眼上了,殿下怎麽還關心著那個八竿子打不到的老婦人,多關心關心自己啊!
他心裏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出來,隻恭恭敬敬的開口道:“妥了,選了阿圓過去,那丫頭討喜,年歲又不大,身手又不差,照顧那老人家絕對能妥當。”
李代元點點頭,槐樹嶺那邊安頓好了,他便沒有什麽好牽掛的了,走到哪一步,都無所謂了。
“阿謹的東西也一並收拾了吧,孤要帶他一起去別院。”
安順愣了一下:“那太子妃那邊?”
“她若願意去,就一起,若是不願意,她就留在東宮。”
安順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李代元起身出了書房,沿著外麵的遊廊,緩緩向前,將整個東宮前院都走了一遍。
最後,又進了那處小院子。
看著那幾棵已經重新吐綠的槐樹,他微微歎息一聲,天意難違,老天爺,你究竟要怎樣呢?
一道身影靈巧的從院牆上飄下來,落地,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可是那注視的眼神依舊讓李代元察覺到了:“誰?”
轉身,看著不遠處的嬌小身影,眸子閃了閃 嗤笑一聲:“原來是你,安夫人!”
“怎麽?是覺得那些傳言空穴來風,有些不值當,準備坐實了它?”
昭昭抿了抿嘴沒有說話,步子一步一步的往前挪,一直盯著他看,然後在離他兩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半響才道:“你究竟,你究竟是不是長生哥?”
李代元聞言一愣,而後笑出聲:“是不是誰?林長生?孤當然不是,孤是大蜀的儲君,怎麽會是一個鄉下小子。孤不過是編了個故事騙你的,覺得好玩而已,你傻不傻?安戎冉怎麽會看上你這麽個傻子。”
昭昭愣愣的看著他,半響,利落的轉身,整個人如同一隻蝴蝶一般朝外麵飄去。
李代元愣愣的看著她的身影消失,眼淚順著眼角就流了下來。
不是,他們都不是原來的他們了。
他是太子李代元,不是林長生。
她是林昭昭,是那個可以上戰場殺敵,抬手間就能取人性命的女子,再也不是浮羅山那個整日隻知道捉兔子逮野雞來換藥錢的傻丫頭了。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想了,隻要她好好的就行了。
昭昭出了東宮,按著安戎冉說的,在東宮後麵院牆上跳下去,卻沒有等那裏候著她的安戎冉,而是一個人直接衝了出去,一口氣跑出老遠,在一處死胡同裏停下來,然後蹲在地上抱著腦袋窸窸窣窣的哭了起來。
她知道了,那就是林長生,就是他。
即便是換了一個人,說話的語氣是不會變的。
他說他隻是編了個故事哄自己,可自己跟林長生的事情,再沒有旁人知道。
可是他不承認,也不能承認。
而自己,明明那人還活著,卻隻能當他死了。
安戎冉跟了上來,在幾步開外看著她。
不明白她為什麽執意要去見太子,也不知道太子跟她說了什麽以至於她現在這般失態。這是第一次,看見她因為別人這樣歇斯底裏的哭,他不想上前,不想去哄她,甚至心裏還有一股子難言的憤怒。
他從來就沒有見過昭昭這樣哭過,沒心沒肺的小丫頭,此刻卻因為另外一個人哭成這樣。
可是末了,那點憤怒都化作一聲歎息。
等估摸著她哭的差不多了,上前將她拉起來,用帕子將她臉上的眼淚都擦去,揶揄道:“成花貓了。這麽大的人了,這樣哭羞不羞?”
昭昭吸了吸鼻子,毫無形象可言。
安戎冉看了看她道:“上次我問過你,嫁我不嫁,你答應了的。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嫁還是不嫁?若是你不願意,我必不會勉強你。”
昭昭不解的看著他:“既是你問過,我應過,那又何必再問,還是說,你,你也不要我了?”嘶啞的聲音,紅腫的眼,眼淚在眼眶裏頭打轉轉。
安戎冉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紮了一下似的,一把將她扯進懷裏,緊緊的摟著她,沉聲道:“要,怎麽會不要。丫頭,機會我給你了,是你願意的,就算你以後後悔,也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