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昭昭,喜歡不喜歡?
將自己收拾妥當,昭昭這才上床蜷進被子裏頭,這會兒她才想起來林二金說的話,說她一個姑娘家在軍營裏不方便。確實很不方便呐!
雖然她心比較大,但是怎麽說她也是個女孩子,葵水這種事情不說難以啟齒,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
尤其是用過的月事帶,還有先前弄髒的衣裳白布,洗都不方便洗,又不能奢侈的直接挖個坑埋起來,真的是愁人。
這麽一折騰,天已經黑了,安戎冉在大帳裏頭坐不住,索性去了郭臨安那裏。
郭臨安剛剛用完夕食,聽見外麵的人通稟說是大將軍來了,忙起身將人迎進來。坐定之後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時候,大將軍應該好好休息,以自己的身體為重。高涼雖然退兵,然而耶律明昭並未回朝,而是在陽會河以東駐紮下來,可見其賊心未死。這仗還有得打,大將軍可得珍重自己,萬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安戎冉點點頭:“我知道。”說完,看了郭臨安一眼道:“麻煩軍師重新幫我上藥吧!”說完,伸手解了外袍。
後背的傷口被震裂,血滲透白棉布印到裏衣上,一片一片的,如綻放的紅梅,看著觸目驚心的。
郭臨安歎了口氣,取了藥箱洗了手,將染血的白布從他身上褪下來,然後替他重新上藥包紮。
“將軍身係數萬將士,身係家國天下,切莫再這般任性了。”
安戎冉抿嘴不語,心中卻在想:偶爾為之也是可以的。
末了,瞅了郭臨安一眼道:“先生這裏可有治腹痛的藥?”
郭臨安輕輕的勾了勾唇道:“將軍腹痛?我把把脈再說,這腹痛也有很多種,藥是不能隨便吃的。”
安戎冉的耳尖悄悄的紅了,半天才道:“不是我,是昭昭,她,她葵水來了。”
郭臨安瞅了他一眼,忍著笑,竭力的保持著一本正經的樣子道:“這個太疼的話就得服藥調理,我這你是知道的,大多都是治傷止血的藥,並沒有這些。我開一張方子,讓人去附近鎮上抓藥吧!”
安戎冉點點頭,等他開好方子伸手就拿了過來,胡亂的往懷裏一揣,利落的走人。
郭臨安跟在他身後叮囑:“我跟你說,你可不能再騎馬了,傷口反複撕裂,你什麽時候能養好?”
安戎冉手一揚,示意他別說了,自己知道了。
身後的郭臨安歎氣搖頭,認識這麽多年了,他還是頭一回見安戎冉這般。什麽少年老成,穩沉持重,那是沒有遇到那個讓他熱血澎湃的人。
自己當初,又何嚐不是如此。
誰又不是沒有年輕過,都是從那時候過來的。
捋須一笑,自己的麵相之術好像越發精進了,大將軍這桃花真的開了。
回了大帳,安戎冉放輕腳步揭開簾子,昭昭蜷在被子裏頭,麵對著門口睡的正熟,也不知道做了什麽美夢,睡著了臉上還掛著笑。
昭昭這會兒確實在做夢,夢裏她又回到了槐樹嶺,林長生坐在老槐樹下麵看著她暖暖的笑著,手上不知道拿了個什麽東西在問她:“昭昭,喜歡不喜歡?”
“喜歡!”她囈語出聲。
安戎冉轉身本來是想出去的,聽見她這似夢似醒的聲音步子一頓,猛然轉身走到床跟前躬身看著她。
“你喜歡?是喜歡我送你的東西,還是喜歡我呢?”
說著,手情不自禁的伸出去,就差一點點就能撫上昭昭的臉時,昭昭卻突然睜眼。
“將軍?”
安戎冉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好像做壞事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一樣。
幹咳一聲若無其事的收回手道:“我來看看你,肚子還疼不疼?我已經讓人我鎮上給你抓藥了。”
昭昭抱著被子往一起蜷了又蜷:“沒事,疼兩日就不疼了,往日也吃過藥,吃了沒用。”說完,不等安戎冉開口她又道:“不早了,將軍也早些歇著吧,你還傷著呢!”
安戎冉伸手給她拉了拉被子道:“睡吧!”
昭昭閉上眼睛,很快又睡了過去,神奇的延續著先前的那個夢。
還是老槐樹,還是林長生,她好像忘記了林長生已經死了,倚在他的肩頭一起坐在樹下。
然而轉瞬間就變了,明明是林長生,下一刻卻成了一個不認識的人,昭昭心中一抽,一把推開他:“你是誰?你是誰?長生哥呢?你把長生哥弄哪裏去了?你把他還給我!”
從夢中喊出聲,她猛然睜開眼睛,屋子裏黑漆漆的,天還沒有亮。
半響她才徹底回神明白自己現在在哪裏,明白先前那隻是個夢。
她又夢見林長生了。
在千裏之外的汴京,有人和她一樣,也夢見了林長生,還夢見了她。
五更的梆子聲剛剛過,黎明快到了,然而天卻沒有一絲亮光。連原本的星星和月亮也隱去了,黎明前最暗的時候到了。
東宮的九曲回廊上掛著的宮燈還亮著,散發著橘黃色的光暈,映襯著紅漆的雕梁柱子通紅。
鏤空刻花的門窗裏麵原本黑漆漆的,卻突然出現了一團亮光,原本靜悄悄的屋子裏因為這亮光突然就熱鬧起來。
宮人的腳步聲,低語聲,窸窸窣窣的響起來。
“殿下,還不到寅時三刻,您再睡一會兒?”
床上穿著杏黃色裏衣的男子起身下地,淡淡開口道:“不了,服侍孤更衣,今日,孤要去早朝。”
太子李代元,年前前去慈心觀探望齋戒祈福的慧安太後,回宮的路上遇刺,被刺客一劍穿透胸骨,太醫院的人都以為他這回救不回來了,就算還吊著一口氣,那也是遲早要甕的。
誰知道原本必死的人說醒就醒過來了。
人醒過來了,身體卻不是很樂觀,畢竟那傷是致命傷,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了。在床上養了兩月才能下地走動,皇帝舐犢情深,允了他在徹底康複之前可以不必每日去早朝。
他也一改往日跳脫急躁的個性,每日深居簡出,不是待在寢室就是在書房,除了睡覺吃飯,幾乎卷不離手。
不管是皇宮還是東宮後院,這幾個月來他都不曾再踏足過一步。
聽他說要這個時候去早朝,伺候他的內侍忙道:“殿下,您的身體未愈……”話還沒有說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對上他那清冷的目光腿一軟就跪了下去:“殿下,奴才多嘴,奴才該死, 奴才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