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少年心事藏在鬆風流水裏
這一跪又是一夜,第二天不能遲到。
沈鴛扶著發軟痛得麻木了的雙腿起身,她撫平褶皺的裙擺,走上了去鳳臨書院的路,在鳳臨書院的必經梧桐道上,被人捂著嘴巴,死死拖拽進了後山。
後山溪水繞林,梧桐枝葉藏風,少年人心事藏在鬆風/流水裏。
沈鴛被人用刀頂著腰窩,威脅著,那人說:“配合點,玩玩我們就放過你。”
是那天對沈臨風動手的三個男孩。
明明是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在此刻卻顯得那麽令沈鴛作嘔。
沈鴛跌坐在地上,平複心情和驚慌,用盡量平靜的語氣,架不住嗓音發抖的問:“你們想幹嘛?”
“泄火。”三個男生麵麵相覷,不自在的說:“幫我們三,你一定會,你一定懂,你也一定幹得好,樓雨來都說了,沈家就是這麽培養你的。”
“我不會,我也不懂。”沈鴛抬眸,語氣裏有怒意,“我學的是琴棋書畫,我沈家是書香門第,不是你們這樣齷齪的廢物。”
她冷笑著說:“你們真是畜生不如。”
其中一個長著滿臉青春痘的男生拽著她頭發,迫使她站起身,後仰,雪白的脖頸裸露在外,讓人很想有咬一口的欲/望。
青春痘男生就著這樣的脖頸就有了反應,喉結難耐的滑動,說:“本來就想你要是配合,我們就罷了,傲什麽傲?”
刀尖重新抵上了沈鴛的後背,另一個胖子說:“拍裸/照,一會兒在逼著她給我們口,拍視頻怎麽樣?”
胖子在沈鴛嘴唇上用手背蹭了一下,嘿嘿笑著說:“這張嘴巴可真軟。”
沈鴛嗓音很冷:“別惡心人了。”
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或者是說,她隱忍了十幾年。
她不得不遵循沈肅鬆的安排,按著他所期望所喜歡的樣子生長,她不得不放棄自我,成為一個她厭惡至極的人。
她是天生反骨,怎麽打,怎麽跪都沒有用。
沈鴛奮力踹開了胖子想要靠過來的身體,狠狠往後一靠,一點不畏懼,沒猶豫的撞上那鋒利的刀尖。
她什麽也不怕,她心都已經死了,衝動帶來的心理作用是爽。
很爽,叛逆,叛出自己遵循了那麽久的規矩,這一刻她約束自己束個屁!
他媽的,去他媽的沈家小姐。
血很快染透了身上的校服,青春痘男生驚恐的鬆開握刀的手退開。
沈鴛反手拔出刀,微微彎了腰,眼神陰鬱,嘴角卻緩緩勾起了弧度。
“來啊。”刀尖對著他們,寒光上還在滴著鮮紅的血。
沈鴛忍痛直起身子,刀口慢慢的抵上了自己的脖子:“魚死網破一個試試看?我不在乎。”
她手都沒抖,眼睛也不眨,在自己的脖子上劃出血痕,那原本充滿誘/惑的雪白隻剩了令人懼怕的紅。
沈鴛還有心情笑,說:“樓雨來說的沒錯,爛命而已,我不在乎,但是沈家在乎。”
沈家幾代才出了一位女孩,費盡心思的養,費盡心思的教,盯上了陸清羽,她以後必然是要進入陸家的。
一番心血就這麽沒了,在場一個都別想逃。
“瘋子。”胖子驚恐的說:“他媽的瘋了。”
“神經病。”
三個男生被她嚇的不清,連滾帶爬四肢並用的逃竄。
沈鴛撐不住,她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血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她視線逐漸模糊,又頭腦清明。
臨倒下之前,他看到沈臨風驚慌擔憂朝她跑過來的臉。
看呐,血親恐怕隻有他才連著骨肉相承的情感。
有了這次作為前提,沈鴛自此謹慎萬分,她確實是個瘋子,直到十七歲遇到徐錦年,也依然瘋的不輕,從來沒好過。
沈家太壓抑了,這樣的壓抑出不了一個正常人。
……
徐錦年捧著沈鴛的臉,仔仔細細的看著她的脖子。
沈鴛放鬆身體任由他隨便來。
徐錦年又把她翻過去,掀了衣下擺看她纖細的腰肢。
“沒有留疤痕啊。”沈鴛說:“沈肅鬆不允許我身上有哪怕有一個傷口痕跡。”
她說這話的時候,抬高了左手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腕。
男人壓下,壓在了沈鴛身上,抱緊了她,力道讓沈鴛喘不上氣。
“怎麽了?”沈鴛說:“又心疼了嗎?”
身上的男人底底的“嗯”了一聲,“我好心疼,我快疼死了,鴛鴛。”
他悶悶的喊她的名字:“鴛鴛…”
沈鴛縮回了胳膊,素白的指尖和徐錦年的手指相扣,她安慰徐錦年說:“都過去了,我心大,從來不放心上。”
“胡說八道。”徐錦年抬起頭,眸子幽深的看著她:“你明明很記仇。”
“鴛鴛,多依賴我一點。”徐錦年的吻落在沈鴛的後脖頸上,說:“對不起,這次的事情不會再有了,我要公開我們,誰也不敢再動你。”
沈鴛睜大眼睛,回頭看他:“公開可能有點難吧?”
鳳臨書院還在沈明庭手上,隻是沈臨風已經複出了,沈鴛沒有後顧之憂,也不怕沈肅鬆回來,隻是擔心。
擔心徐家二老不待見她,她什麽本事啊,當年一眼就看得明白,徐瀟很厭惡她。
“你放心,你不要操心。”徐錦年心口疼的發緊,黏著沈鴛,甚至是說話都帶了點不自覺的沉悶,“鴛鴛,我為什麽不早點遇到你?”
我為什麽當年要入商,為什麽要和你賭一口氣。
十七八歲的勇敢隻是讓他厚著臉皮去招惹了這個人。
讓他義無反顧的放下/身段,轉學去鳳臨書院找沈鴛。
如果沒有,他不曾出現,沈鴛現在估計已經和陸清羽結婚好多年,她仍舊風雅迷人,知書達理,死板無趣的像個假人。
她不會像現在這樣漸漸鮮活起來。
徐錦年是救她的人。
苦海像人一生的時間。
這時光有多長久,苦事兒就能伴隨多長久,再麻木的人也撐不住一輩子,陸清羽或許是個好的歸宿,但他喜歡的永遠是附和他喜好的沈小姐。
不是沈鴛。
沈鴛在徐錦年懷裏,忽然想起了當年被這個男人告白乃至心動的話。
——“別裝了,我看得透你,你的那些小把戲對我沒有用,我確實喜歡壞壞的沈小姐,但這種喜歡隻是新鮮感,一時興起的興趣,是會淡會厭倦的。”
——“鴛鴛啊,你怎麽就不明白呢,少爺喜歡的是你這個古板下藏著的那個鮮活的人。”
——“我,徐錦年,我看上的,我喜歡的,至始至終都是你沈鴛,不是什麽沈小姐,更不是沈鴛小姐,是那個會嘲諷我字不好看,會想對我發脾氣,又被沈小姐這個皮囊壓下去的沈鴛。”
——“我會去鳳臨書院找你,是真實的那個你。”
撈錢的門路那麽多,為什麽非要當起這個演員?
多年對自我的約束已經是深入骨髓的習慣,她無論怎麽樣,都放不開自己了,唯獨演戲。
那是釋放靈魂的方式,她可以是各種各樣的人,但她不會被這些人格束縛住。
沈鴛永遠還是沈鴛,她最愛徐錦年。
何其有幸,得一人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