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夜審二人

  據蘇硯所知,江湖第一邪教無名教的教主,就姓張。


  如果不是在宮外有浮世宮的情報網,恐怕就連這教主的姓氏都未可知,由此可見,這個張教主是有多麽的神秘。


  而另一方麵,越是行蹤詭譎之人,江湖上與其相關的傳聞就越多。


  有人說他容貌不凡有如天人,不論是豆蔻少女還是成熟婦人,隻消看他一眼,就會像失了魂似的身陷其中,不得自拔。


  而與之容貌不符的,是其陰沉詭譎的性格,沒有人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麽,然而隻要是他所做之事,便件件出手狠戾,且能偷天換日,在無聲無息中達成目的。


  很多人都說,他就像是當年稱霸江湖一時的浮世宮宮主藍夜,甚至於,其歹毒狠辣之性,有過之而無不及。


  蘇硯看著從浮世宮連夜送來的消息,冷笑一聲,像我?這倒是有那麽點意思。


  自從他在宣國登基為帝後,為了掩藏他與浮世宮的關係,這些年來,他有意縮小浮世宮的規模,漸漸分散組織網,尤其是近一年來,浮世宮中超過九成的人都已被遣散,或是成為平民百姓,或是入朝為官,但與他藍夜,都割斷了關係。


  隻有組織中的核心成員留了下來,作為他宮外的情報來源和暗中行動的支持,可如果沒有重大事件,是不會輕易出動的。


  所以說,浮世宮的建立對天下百姓來說是一個迷,同樣的,其退出曆史舞台的速度也讓人十分不解,可江湖之事千變萬化,就在人們對此津津樂道之時,另一個更加詭譎的組織出現了,那就是無名教。


  其實蘇硯一直以來都在關注無名教的動向,可其雖然被人們稱為第一邪教,傳言也十分之多,可他始終都沒有發現其行為不正的證據,也就沒有足夠的理由大肆處置。


  但他確實不曾想過,這個連一次麵都沒在江湖上露過的人,竟會出現在皇宮裏,而且是有目的有計劃地入宮,甚至將輕羅作為棋子,以她與花玉容的關係為契機接近於他,足以見其心智不凡了。


  “張教主……”


  蘇硯擒出一抹邪魅的笑,兀自說道:“這第一回合,就算我輸了,可你,似乎也沒得到什麽,看來,我們的交情還遠著呢,咱們來日方長啊。”


  獄中,他將小諾子單獨叫到一個房間裏問話。


  小諾子由人抗進來,鞭傷與刀傷讓他險些休克,蘇硯讓他坐在桌子對麵,叫人給他倒上一杯茶水,“難受了吧?喝吧。”


  “……”小諾子顫顫巍巍地端起茶杯,艱難地舉起來湊到嘴邊,可一揚手,卻沒拿穩,水順著唇際淌下來,他舔了舔嘴巴,竟笑了,“謝……謝皇上。”


  “皇上”二字一出來,他便由笑變哭,蘇硯微微蹙起眉,審視道:“你哭什麽?怎麽,覺得委屈?”


  小諾子搖搖頭,“小諾子對……對不起皇上,就算……就算死了也不委屈,小諾子是覺著,真正該委屈的人,是……是皇上您。”


  蘇硯嗤笑一聲,“什麽?朕委屈?那你倒說說看,朕到底哪委屈了?”


  “雖然小諾子跟著皇上的年份不多,可卻是從皇上登基的那天開始,就侍候左右了,這宮裏沒有人比小諾子和皇上在一起的時間更長,所以,沒有人比小諾子更知道皇上是什麽樣的人了。”


  蘇硯挑挑眉,點頭道:“那是自然,你混入宮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了解朕嘛,看來你的任務完成得不錯。”


  “不。”小諾子抹了把眼淚,道:“就算小諾子侍候再久,恐怕也不會真正明白皇上心裏的世界,所以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小諾子隻能用眼睛遠遠地看著皇上。”


  “夜深的時候,宮裏所有的人都睡了,可平日裏看似風光的皇上卻一個人在燈下批閱奏折,好不容易都做完了,卻又睡不著,明明小諾子就在門外睡著,可皇上也不肯叫醒奴才,一個人批了件衣裳就在院子裏坐一個晚上。”


  “有時候小諾子醒了,瞧見皇上的背影,雖然不知道皇上心裏的苦悶,卻能夠感受到皇上的孤獨,單是那樣看著,就覺得心疼……”


  兩行眼淚再度流下來,蟄得傷口滋啦啦地疼,小諾子不禁冷嘶一聲。


  蘇硯手指收緊,眼神更加危險,“因為心疼,所以就要背叛朕?你以為你說這些話,朕就能大發慈悲,饒你一命?”


  “若是能夠背叛的話,小諾子早就拋下無名教,用畢生的時光在皇上身邊贖罪……怪隻怪,小諾子一開始選擇的人,不是皇上,而今就算死了,也是奴才一個人的錯,怎敢乞求苟活呢?”


  “皇上,小諾子隻求您一件事,等奴才死了以後,皇上不要再怨恨奴才……小諾子已經知道錯了,雖然這輩子沒資格再侍候皇上了,可下輩子、下下輩子,小諾子還願意做皇上的奴才,到時候一定一心一意的,從一開始就站在皇上這一邊,到死都不會變……”


  眼淚劈劈啪啪地掉落,與地麵的灰塵滾成一顆顆水珠,他第一次如此勇敢地凝視蘇硯的眼睛,然後慢慢地站起來。


  隨後,燦爛一笑,往牆上狠狠撞去。


  “啪”地一聲,是頭骨撞裂的聲音,霎時間,血噴滿牆。


  到死了,居然還能笑出來?

  蘇硯走到屍體旁邊,看著小諾子血跡斑斑的麵孔,冷酷的表情終是有了一絲變化。其實他可以阻止他的,可做錯事的人就該承擔做錯的責任,既然他的選擇是死,也就隻好成全他。


  他繞過小諾子的屍身,離開房間,又一臉平靜地走到輕羅跟前。


  她的表情很是驚恐,就像是看見什麽惡魔了一樣。蘇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有膽子做別人的棋子,沒膽子死?”


  他努努嘴,輕羅往旁邊一看,但見一侍衛拖著小諾子的屍體往外走著,她眼睛瞠得有如銅鈴,“我……我沒想害人……真的……”


  “是嗎?”


  蘇硯猛地抽刀手腕一轉,竟將她眉心那朵梅花剜了下來,他冷冷地看著她痛苦的摸樣,道:“從現在起,你和花玉容的恩情兩清了,以後,別讓朕再看見你。”


  哀嚎聲中,他走出地牢。


  外麵天已經亮了,他忽然覺得疲憊無比,而有那麽一個人,讓他在此刻迫切地想念,那感覺好像隻要看見她的一瞬,所有緊繃的情緒都可以放鬆下來。


  可就在他提步欲行之時,在寢宮裏侍候的一個丫鬟突然急匆匆跑過來,道:“皇上,不好了,醫仙她……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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