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愛不起了

  一覺醒來,兩行眼淚,想起夢中的場景,她竟然哭笑不得。


  和蘇硯成婚?

  嗬,這怎麽可能呢?他們之間有太多障礙,有太多不可填補的溝壑,為他穿嫁衣這種事情,連想想都覺得荒唐。


  花玉容啊花玉容,就算你想托夢給我也不該開這樣的玩笑啊。


  鳳鴛自嘲般地笑笑,恰巧這時敲門聲響起,她匆匆忙開了門,隻見輕羅笑吟吟地站在門口,小臉粉撲撲的,一雙美目直往裏瞧。


  “眉貴人這是找誰呢?與小女說說,也好幫眉貴人一起找。”她找的人還能有誰,鳳鴛挑著眉,一副看戲的摸樣。


  輕羅用眼神尋了一圈,沒找到想找的,眼神有些暗淡。


  “啊對了,都怪輕羅心裏隻惦記著皇上,險些忘了恭喜醫仙。”


  “恭喜?”她有什麽好恭喜的?

  輕羅一笑,“醫仙與輕羅這段時間也算是交往不淺,何必這麽害羞呢?這宮裏可都傳開了,說醫仙是皇上的新寵,雖然暫時沒有冊封,可那也是早晚的事,你我,早晚會成為姐妹,到時候一起侍候皇上,豈不是好事?”


  一起,侍候皇上……?

  這幾個字聽起來莫名刺耳,鳳鴛冷著臉問她:“眉貴人不是早就心有所屬了嗎?而今花玉容才離開多久,怎麽,小主就變心了?”


  輕羅一頓,但很快就揚唇笑了笑,“醫仙說笑了,這個世界是男人的,女人也是男人的,輕羅怎能例外?更何況逝者不能複生,就算輕羅再怎麽傷心難過,也不能靠回憶過一輩子,再說我與他,其實也沒有那麽多回憶可想。”


  鳳鴛不可置信地看看她,“小主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麽?”


  “醫仙那麽驚訝做什麽?”輕羅驟然揚起聲調,“輕羅隻是個女人,不管怎麽掙紮都得靠男人的,既然他已經死了,又有別的男人對我好,至於他對我好的原因是什麽,我何必計較!”


  “不計較?”鳳鴛失望地看著她,“原來眉貴人的想法是這樣的,竟是我看錯了。”一直以為,她和她隻是立場不同所以針鋒相對,但至少對待感情都是一樣的,而今看來,簡直是大錯特錯。


  “醫仙未免將輕羅看得太好了,輕羅不會像醫仙一樣,守著那顆心不讓任何東西玷汙,你是多麽高尚啊,我這等女人可企及不了。”


  輕羅挑起眉梢,咬著貝齒道:“我已經是他的女人了,即便不愛那又怎樣,即便夜裏與他翻雲覆雨時想的是另一個男人那又怎樣,即便他可以有千百寵姬而我隻是其中一個那又怎樣?嗬,我可是還等著與醫仙姑娘,一同讓我們的皇上高興高興呢。”


  她說罷這話,極嘲諷地看了鳳鴛一眼,便離開了。


  而鳳鴛卻站在門前,如遭雷擊般一動不動。


  她不是早就決定不會和他在一起的嗎?她不是已經想好要離開的嗎?那他有多少女人,寵幸多少女人,和什麽樣的女人翻雲覆雨又與她有什麽相幹?

  也許輕羅說的沒錯,她始終是個要倚靠男人的女人,既然離不開這裏,又何必守著心拒絕另一個男人?

  那她自己呢,現在,她還不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她還沒有開始倚靠他,她還可以離開這裏,她還可以選擇,重要的是,輕羅的那句話真真的一箭穿心,她愛蘇硯的這顆心,是容不得任何東西玷汙的。


  父皇母後、兄姐親人、楚軒、妖月、林淮、玉容、玉兒、仟兒、輕羅、安緣……


  甚至包括她自己,每一個出現在生命裏的人不知為何都成了斑駁,最後化作翻不過去的重重大山,想起那一張張生動了然後凋謝了的麵孔,鳳鴛突然感覺到很累,轉眼間,時間這麽久,也許她已經老了,再也愛不起了。


  想法越多,心便越焦,她迷迷晃晃地走在去禦書房的路上,卻不知道一會見了麵,該說些什麽。


  “醫仙姐姐。”


  安緣走過來,將她扶住,“姐姐這是怎麽了?臉色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


  剪水雙瞳,神情是多麽的真切,可實際上呢,看起來這樣無辜柔弱的女子,卻深諳為人利用也利用旁人之道,而今看著這樣的她,鳳鴛隻覺得心底寒涼。


  “安小主多慮,小女無事,且莫擔憂。”


  “姐姐無事就好。”安緣眨眨眼,看看前路,問道:“對了,姐姐這是去找皇上吧,安緣也正想見皇上呢,那……那安緣就和姐姐一同去吧……”


  說著說著,臉頰竟飛上兩片紅霞,一副思念情郎的摸樣,與之前的狀態大不一樣。


  鳳鴛疑惑地看了看她,那粉撲撲的臉竟與方才輕羅的樣子有些相似,而水藍色的鎖領衣口處,竟露出二三片殷紅的吻痕。


  她的目光頓時像被吸住了一樣,他……是他……


  一時間,蘇硯與她們共享雲雨的場景出現在腦海中,華麗的龍榻、迷蒙的紫紗、半遮半掩的嬌人兒、厚重的呼吸聲……


  心口像被什麽紮了下似的難受,鳳鴛像失控了似地搖搖頭,試圖將畫麵甩出腦外,但眼前年輕女子嬌羞的笑容就是毒藥一樣,侵得她體無完膚。


  他真的是皇上……


  再不是沒人疼愛的孤兒,不是獨立峭壁的浮世宮宮主,不是滿月時無助忍痛的半妖,更不是隻滿足於她一個人的藍夜。


  他是皇上,一定會坐擁天下佳麗的男人……


  “哎,姐姐您這又是要去哪啊?咱不去找皇上了?”


  轉過身匆匆逃開,安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明明溫柔到就似一汪泉水,卻聽得她如芒在背。


  隻是半日之間,她心裏的世界便天地翻覆,許多她長久以來不願想更不願麵對的問題,一股腦地湧了出來,刺激得她那顆本就打算離開的心更加不得安寧。


  走吧,歸根到底,你最不能接受的,不是別的,而是他的身份。


  江山之主,宣國之君,這是任何人都更改不了的事實。


  既然如此,為何不安靜地離開呢?


  鳳鴛想著想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涼風從路的盡頭吹來,很快將淚拂成淚痕,然後又再一次被眼淚覆蓋。


  明明沒有想過和他在一起的,可到底是為什麽,她會這麽想哭,想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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