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金鎖之計
寢宮。
蘇硯倚在榻邊,看著手中的畫像。
——紅葉聲秋色,妝掩迷霧中,不知昔人依舊在,笑將癡人,作弄——
楚軒的字提在露出半麵臉頰的女子旁,刺目的“紅妝”二字像燙了火似地鮮明,他用指腹一字一字地摩挲著,隨後停在“作弄”上,不知怎的就心口一顫。
如斯眉目,如斯神態,如斯的冷豔嬌媚,如斯的清冷疏傲。
像極了一個女子。
可想起白日裏與她的見麵,還有往日種種交集,他皺著眉搖了搖頭,不會的,她和鴛兒差太多了,無論再怎麽想,也終歸覺得不是一個人。
“這畫中女子倒是和醫仙姑娘有幾分相像呢。”
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他將畫迅速卷起,抬眸道:“你來做什麽?我記得我告訴過你,在宮中安分一些,不要擾我。”
話語冰冷,與人前的寵溺大相徑庭,輕羅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許多年了,不管是在昔日的浮世宮宮主麵前,還是在皇上麵前,輕羅都不敢造次。”
蘇硯有些意外地勾了勾唇,“沒想到你竟知道朕的身份。”
輕羅謹慎地曲膝道:“臣妾雖不了解皇上,卻對花玉容有些了解,雖然距當時已過七年時間,但能讓他真心依附的人,怕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她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表麵上淡定自若,實際手心已經冒了汗,餘光裏黑色身影靠上前來,她幾乎是屏住呼吸,才能勉強將慌張掩住。
“你是個聰明的人,那你應該明白,在這宮裏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蘇硯微眯雙眼,審視著她,“說吧,為何要將這事說出來,朕相信一定是有原因的。”
輕羅仰起蒼白的臉,攤開手掌,一隻精致的金鎖托在掌心之上。
——
與花玉容把和青遠一起研究藥方子的事說了之後,鳳鴛才將青遠請來,從一早開始就悶在房間裏翻弄一幹草藥,院子裏環繞著濃濃的藥香。
她看著青遠微蹙眉頭一心辨認藥材的樣子,心中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便吩咐小廚房弄了些可口的小菜,道:“青遠公子,都忙了三個時辰了,快吃些飯休息休息。”
青遠這才舍得將藥方子放下,走了過來,他接過盛好的米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別總叫我公子了,若醫仙不嫌棄,喚我青遠也就是了。”
“嗯。”鳳鴛點點頭。
即便是在飯間,這二人也一直在講著藥方之事,講到要緊之處甚至將碗筷放下,全神討論起來,這一頓飯下來,竟耗了半個時辰,到最後吃的都是些涼飯涼菜,鳳鴛回過意味方覺得抱歉,“青遠,今日辛苦你了,等來日我再做一桌子好菜來招待你。”
青遠連連搖頭,一再拱手行禮,才離開院子。
將大半天的成果拿在手中,鳳鴛心滿意足地彎彎唇,一個人的所學和所知總歸是有限的,若不是有青遠幫忙,有些藥材她是萬萬想不到的。
思及此,她趕忙按照調整過後的方子熬了藥,給花玉容送去。
他有點悶悶不樂,“仙仙,我瞧那戲子長得眉清目秀的,你可不許瞧上人家啊。”
“噓,戲子這兩字多不順聽,以後當著旁人麵可不許說。”鳳鴛無奈地喂上一勺,“你有操這閑心的功夫還不如靜靜心好好睡一覺,你放心,我若是看上誰了,保準第一個告訴你。”
“什麽?”花玉容差點跳起來,剛想說話就被一勺接著一勺的藥湯子堵住了嘴巴,鳳鴛瞧他吃癟的摸樣,不禁笑了起來。
從花玉容那離開回到自己院裏時,一個一身淺藍的女子坐在石桌旁,她聽見聲音回頭一瞧,然後匆忙迎上來,用懦懦的聲音道:“醫仙姐姐,安緣等你許久了。”
當初她與李心玨串通一事還未查明,鳳鴛對她心存疑慮,隻不過麵上仍友好地笑道:“小主客氣了,若有什麽要吩咐的地方讓小女去也就是了,何必親自過來呢?”
安緣搖搖頭,“是眉姐姐叫我過來找你的,皇上最近國事繁忙,眉姐姐一個人呆著也悶,便叫我們去聚一聚呢。”
主子的吩咐,鳳鴛不從也得從,隻是她多少覺得奇怪,平日裏她與輕羅並不親近,何故突然私下見麵呢?
心中懷著半分猜疑,與安緣一道去了輕羅的住處。
房內已擺好了些許糕點和零食,又有琴棋等物,卻許久不見輕羅人,安緣道:“醫仙姐姐且在這等一等,安緣去問問外麵的丫鬟有沒有知道的。”
安緣離開,房間內霎時一片寧靜,鳳鴛不禁覺得有些奇怪,正是春風得意的主子,怎麽連個丫鬟都難得見到,尤其是屋裏的擺設,雖說華貴富麗,卻不甚細致,與輕羅的性子看起來並不相符。
掀開金絲紫紗簾幕,到內間之中,高木桌上一個燙畫的小錦盒引起了鳳鴛的注意,錦盒上配有鎖扣,卻並未鎖著,鳳鴛瞧了瞧,隻當是不甚重要的東西才擺在明麵上,便將盒子打開了來。
可就在盒子打開的一瞬間,她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愕然,她瞪大了眼睛,幾乎是顫抖著將放在其中的金鎖取了出來。
精致的做工,鑲嵌著琳琅珠寶,通透的玉石上映著她驚訝的麵容——這竟是七年前她在梨香院為贖下輕羅時用的那柄金鎖。
那時的她絲毫不在意這樣的東西,總以為宮裏有的是這樣的玩意兒,可江山改易國破家亡之後才發現,這柄金鎖竟成了父皇和母後留給她的唯一遺物,而她竟然輕易將之拱手送人……
她想都沒想過,會再一次見到它,想起昔日種種,眼眶霎時濕潤起來。
父皇,母後……我好想你們……
淚珠落下,打在金鎖之上,鳳鴛卻霎時回神,若輕羅和安緣這時候回來可就糟糕了,思及此,她不舍地摸了摸金鎖,可還是將之放回錦盒之內,並將所有東西恢複原狀,隨後匆匆離去。
她以為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可就在她出門之後,房內的屏風後突然走出一個黑色的身影。
他一步一頓地走到錦盒前,盯著其中的金鎖,眼眶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