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兩路相守
路不好走,馬車不斷顛簸,張清楠一身紅裝倚著車壁靜靜地流淚,鳳鴛卻是端坐其旁,一手緊張地握成拳頭,另一手掀開轎簾。
天空十分陰霾,遙遙看去像隔了一層灰色的紗,像極了她此刻迷離的心情,說不出究竟是什麽樣的滋味。
她心裏發慌,可麵上卻未表現出來,張清楠哭累了,便問她:“沈紅妝,離開大宣離開家人甚至要做一個陪嫁丫鬟,你就不傷心不難過嗎?”
鳳鴛放下轎簾,“我也是人,當然會傷心難過了。”如果她真的有親人在那的話,她也許會吧。
“是嘛?可我怎麽覺得你根本沒有一點舍不得呢?”張清楠盯著她平靜淡然的臉,忽然有些生氣,“你也是個名門小姐,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可你為什麽總是這副無所謂的摸樣?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討厭你這個樣子。”
名門小姐?\t
鳳鴛一笑,淡漠的神情湧上幾許諷刺,“可巧了,你這副動不動就梨花帶雨的摸樣我也很討厭呢,我們彼此彼此。”
“你!”張清楠嬌氣上來,氣得瞪大圓圓的眼睛,可鳳鴛眉梢一挑眼神裏的不屑與警告又讓她一下子頓住,幾許怒火盡數吞了下去。
這個女人還是人嗎?怎麽會有這麽怖人的氣息?
天空已然下起大雨,道路更加顛簸。
鳳鴛娥眉淡掃偏過頭去,剛欲掀開簾子之時馬車突然歪了一下然後驟然停了下來,張清楠身子一晃額頭磕在車板上,疼得淚盈眼眶。
到這一地段,大雨已將地麵澆濕,一路上坑窪泥濘極不好走。
馬車的右輪就陷在一個泥坑裏麵,鳳鴛低頭看了看情形,心裏有些發慌。馬上就要到雙山峽了,可千萬不要出什麽岔子。
“出什麽事了?”\t
“回皇上,車輪陷在泥中,推不出來啊。”
轎門突然打開,楚軒躍身上車,張清楠正揉著額頭哭得起勁被他嚇著驟然停了下來,這可還沒成親呢,他怎麽能就這麽闖進來?
可畢竟是未來的夫君,她怎能不在乎,偏又生得如此俊朗挺拔,登時就羞紅了臉,含著淚光溫柔如水地看著他。
“沒受傷吧?”\t
誰料,楚軒連看都未看她一眼,反倒含著笑意對她身旁的女子問著。
“紅妝沒有受傷,謝皇上關心。”鳳鴛瞥了一眼愣住的張清楠,衝著男子嫣然一笑,眼中的清亮化作三分嬌媚迎上帶笑的眼睛。
楚軒將二人的變化盡收眼中,他捏住拽住他袖口的纖纖玉手,“紅妝無事便好。”
他的手指力氣很大,鳳鴛的骨節被他握得發白,她巧妙地旋了旋手腕才抽了回來,麵不改色地溫柔一笑。
“沈紅妝,你……你敢當著我的麵……”
楚軒一離開,張清楠馬上翻了臉,鳳鴛平淡地看她一眼,低聲道:“這個男人根本不喜歡你,依我看,你若是不想孤老終生的話,不如就在這路上找機會逃了吧。”
“你……你才孤老終生呢!”張清楠一個沒忍住,大聲叫了出來。
鳳鴛掩住耳朵,這聒噪的姑娘,這可是為她好呢。
馬車外,楚軒翻身上馬,雨水順著黑玉般的頭發滴下,他不以為意地揚著頭,偌大的青藍色披風被風吹得颯颯作響,他大喝一聲雙腳一夾馬腹,馬長長地嘶鳴起來奮力牽拉。
車輪一動,車後幾個士兵就勢一推,馬車顛了一下旋即掙脫泥濘,楚軒器宇軒昂地揮臂下令——“狹路難行,改繞通林!”
“是!”士兵們齊齊應聲,並一聲接連一聲地將命令傳了開去。
可馬車中的鳳鴛卻一下子愣住了,昨夜夜的話的仍在耳側一字不差——“鴛兒,明日雙山峽,我帶人將你救出來。”
不行!\t
她顧不得其他,冒雨下車,楚軒剛剛跳下馬,她匆忙拽住他的衣袖。
大雨迅速打濕她額前的發,是他沒見過的慌張摸樣,他愣了愣,還未多想便拽住披風一揮在她頭頂遮住雨水,道:“發生什麽事了?”
鳳鴛攥著手指盡量平靜地說道:“皇上,北疆路遙,此番趕路本就急切,隻有走雙山峽這一條路才能在天黑前趕到,而通林林域極大,若是從那繞行少不了要三四個時辰,是萬萬來不及的。”
楚軒在餘光裏看見她微微顫抖的手,心下有些疑慮。鳳鴛見他不言,便又道:“軍之行,貴在守時,況且這雨雖大,可雙山峽被兩座大山遮擋想來必定不甚泥濘,何必費時費力繞道而行呢?”
行隊前方,一片蔥鬱在雨簾中模糊了顏色,那就是雙山峽的兩座大山。鳳鴛盯著楚軒的眼睛,在他的眼底看見映畫出來的翠綠,心頭的一根弦被勒得緊緊。
——
蘇硯和花玉容帶著十數個手下遠離京城,一黑一粉兩道人影迅速穿梭在雨簾之中。天已至午時,北疆的隊伍要比他們想象得行得慢,等到了雙山峽又等了許久卻仍未見到一個人影。
蘇硯看了看雙山峽前泥濘的道路,心裏攸地一緊,“花玉容,你去通林小路上守著,一旦看見隊伍,馬上發信號告訴我。”
天空愈加陰霾,雨越下越大,蘇硯守在峽穀邊的一顆樹後,雨點打在樹葉上發出嘩嘩的響聲,他筆直地站著,像一尊遙望遠處的雕像。
鴛兒,放心吧,我一定會帶你離開。
花玉容帶著幾個人全速奔向通林,一行人躲在茂密的樹叢中靜靜守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進入通林的小路盡頭突然出現幾個人影,隨即厚重而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紅頂馬車跟在楚軒身後向這方徐徐而來,花玉容壓低視線仔細看去。
這時一隻手突然掀開了轎簾,一張白玉般的臉在小小的窗口一閃而過。
是鴛兒!
花玉容握住劍柄的手指一緊,他手勢一出,數個黑衣人頓時從樹後騰躍而出,直奔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