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出現隔閡
“玉兒確實是為了討好香玉姐姐才安排她和安侍衛見麵的,不過公主放心,這是玉兒自己的主意,絕不會連累公主!”
相伴近十載,鳳鴛從未見過玉兒這個樣子,盡管二人之間並無過多主仆之間的尊卑禮數,但玉兒自小學的是宮中禮教,所以從不敢和主子這般大聲講話。
鳳鴛並不怪她失禮,隻是見她這般心下更加不安,急忙走上前去再次握緊玉兒的手,勸慰道:“玉兒,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做這些的,但是如果要你冒這樣的險,莫不如什麽都不要想什麽都不要爭,我一個人也是可以的,有葉領衛、月主子和花玉容幫著,你隻要安安全全地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玉兒的手被鳳鴛握著,勒得微微泛白,她幾次動容地眼底泛淚,但最後還是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裏盡是堅決,她道:“公主是不相信玉兒嗎?玉兒說過,玉兒一定會強大起來保護公主,玉兒不要隻是陪在公主的身邊,玉兒也想變成一個對公主有用的人。所以,公主無需再勸,玉兒心意已決,無法更改。”
“傻玉兒,誰說你無用?對我來說,你是給我溫暖給我信心給我勇氣的那個人,我不是不信你,隻是如果你出了什麽意外,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堅持下去,我求求你了,不要再插手這些事了,行嗎?”
“夠了!”玉兒攥緊拳頭,表情決絕,“公主!真是夠了!”
鳳鴛一愣,“玉兒……”
玉兒再次甩開她的手,話語間盡是怒意,“十三公主,你是不是太自私了?聖國覆滅,死去的隻有鳳族嗎?就公主你有疼愛你的父母親人,我就沒有相依相偎的兄弟姐妹了?公主,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國仇家恨,我也要為那些倒在血泊裏的朋友至親報仇啊!”
“是,你有可以名正言順的複仇的身份,你有出眾的容貌,你是浮世宮宮主看中的棋子,你可以為此而慶幸,你也可以為此屈辱,可是我呢?我的臉再也好不了了,我這輩子別妄想進皇宮接近仇人了!但我也想親手殺了他們,哪怕是一個也好,哪怕為此丟了性命也罷,我都不在乎!可我知道我沒有資格進宮!我隻有不斷地往上爬,才能被夜宮主看到,才能獲得可以報仇的力量。”
猩紅的眼底泛著怖人的冷光,鳳鴛怔怔地站在原地,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一地,她舔了舔發白的嘴唇,極輕極輕的說道:“玉兒……對不起,我從沒有想過你的感受……但是我們是一體的,我們的敵人是相同的,我可以讓我們共同的敵人血債血償,這還不夠嗎?”
她懇切的目光接近乞求,但玉兒隻是冷著臉不去看她。
鳳鴛仍不肯放棄,她抓住她的手腕,“我答應你,等我們成功了,我們就去一個四季溫暖如春的小鎮,過著平靜安心的生活,若你看上了哪家的郎君,我便做你的紅娘,讓他帶著轎子來娶你,若你不願嫁人,我們也可以相依為命,一輩子平平淡淡快快樂樂的,好不好?”
這曾是在鳳宮時,玉兒對著蓮燈許下的心願,那時候她還隻有十一歲,小小的身影站在禦河橋上,雙手緊握閉著眼睛,說下這樣的話。
鳳鴛當時笑她傻,這願望說出聲來就不靈驗了,玉兒卻純純一笑,對她說:“我知道不會實現,但是我很想很想。”
偌大的皇宮裏,兩個小人兒成了最親密的存在,這一個人在的地方,就是另一個人的家。
可是鳳鴛如今再說出這番話來,心底已是一片淒楚,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初那個美好到荒唐的願望會在這一刻變成最後唯一可以抓住對方的哀求。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玉兒,“你,不要我們的家了?”
她以為,有她在的地方,會是玉兒最想要奔去的地方。卻不料,眼前這個與記憶中一般無二的玉兒隻是平靜地甩開她的手,然後嗤笑一聲,道:“不過是以前的玩笑話,公主居然當真?玉兒雖然不願這樣對待公主,但既然想法不同,還不如誰也不要管誰,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自過我的獨木橋,以後無論誰出了事,都與對方無半點關聯!”
“玉兒……”鳳鴛渾身冰冷,她不甘心就這樣放任玉兒走下去,因為她知道,一旦踏上了權謀之路,哪怕隻走了一步,也再難回到最初的地方了。
“公主,你走吧,我還有事情,不送了。”
玉兒轉身將房門打開,冷冷地看著鳳鴛,那目光就像刀子徑直插進她的胸口,疼得她不能呼吸,但她終於明白,在一場仇恨裏,無論這個人原本是什麽摸樣,到最後都會變成一個陌生的自己。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若幹年後的自己,當那個男人再次站到自己麵前的時候,她也變了,她變成了另外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自己,她愛,她恨,她笑,她癡,她為愛瘋癲,她為恨糾纏,到最後,生生死死之間,胸腔裏再無可以像今日這般會痛會傷的心了。
她走在重重宮闕雕梁畫棟之間,細碎的眼淚被風吹去,剩下冰涼冰涼的淚痕,腦海裏回想著與玉兒一路走來的種種往事,如斯清晰,恍若昨天。
“有公主在的地方,就是玉兒的家。”\t\t\t\t\t\t\t\t\t\t
“我若不嫁,便一生陪著公主,晨起梳頭,入寢同眠,閑時小舟相伴,雨中臥看睡蓮,再在門前栽一株公主最喜歡的鳳凰樹,每每花開,紅豔如火。”
“若有來生,玉兒還要做公主的丫鬟,還能日日與公主相伴,和公主一同隨時間改變容顏,直至白發蒼蒼滿臉皺紋,而我還是公主的那個玉兒,公主也還是玉兒的那個公主。”
夕陽西下,紅霞如血,染遍天邊。
鳳鴛一邊走,一邊癡癡地笑著,眼淚又隨著笑聲悄然滑落,在幹燥的地麵上留下兩行淚跡。
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黑衣男子就像是一個安靜的影子,沒有了往日的霸氣與威嚴,隻有平靜而收斂的氣息,他瞧了瞧前麵女子留下的眼淚,幽深的眼裏湧上一絲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