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飛過夜空
“葉嵐？”
男子清俊的臉上帶著甘泉般的笑容，鳳鴛心裏一慌，匆忙轉身後退，一邊行禮一邊改口道：“葉……葉領衛……您來了啊。”
上次打掃尚武軒的時候居然把他當做普通侍衛了，現在想想那可是不敬之罪啊，鳳鴛隻得心虛地行禮再行禮、低頭再低頭。
她不禁懊惱地輕吐小舌，舌尖粉粉嫩嫩的，霎是可愛。
一身煙白青帶長袍的男子笑了笑，隻穩穩地說了兩個字——“是我。”
明朗的笑聲傳入耳中，一時將鳳鴛心中的忐忑消去大半，她揚起小臉，恢複起神采飛揚的樣子，道：“領衛，聽月主子說您就是要教鴛兒練武的師父，這究竟是真是假？”
女子眨眼間就從惶恐變得坦然，男子疑惑地揚揚眉，“方才還是連頭都不敢抬的小丫頭，怎麽，現在不怕我了？”
蘇硯說完這話，竟心弦一顫，忽然想起就今天早上和鳳鴛在邀月軒見麵的場景，當時她匍匐在他的腳下，怕得渾身顫抖。
那現在呢，麵對他另一個身份“葉嵐”的時候，她還會怕嗎？
鳳鴛睜大小鹿般的雙眼，燦爛一笑，回道：“領衛雖然是浮世宮眾多侍衛的首領，卻是所有侍衛裏麵最平易近人的一個，我怎麽會怕呢？嘿嘿。那天領衛您幫了鴛兒，鴛兒還沒好好和您道謝呢，沒想到從今天開始就又要給您添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
她不怕他？
蘇硯無意識地暗舒了口氣，又是優雅一笑，“我已聽聞那天你被罰跪的事情，葉嵐沒有幫上忙反倒害了你，你不記恨就好，這次權當我將功贖罪的機會，看來我得好好珍惜才是。”
他的話明明是極為謙恭客氣的，卻偏偏是一種肯定無疑的語氣，幹脆利落的尾音讓鳳鴛再也說不出客套推讓的話。
“我們去那邊歇歇吧。”
男子遙空一指，鳳鴛順指而望，竟是鳳凰園內蕭月閣的方向。
“我們去那做什麽？”
蘇硯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鳳鴛點點頭，然後往下麵看了看，不由心裏一顫。方才隻顧著說話，竟忘了自己居然站在傾斜的房頂上，這麽高，要怎麽下去才好。
她站在邊沿的地方探著小腦袋瓜往下瞅著，下意識地左挪一挪，右挪一挪，一副無助的小模樣。
男子徑直拽住她的手腕，勾唇一笑，“鴛兒，我們飛過去可好？”
雖是個問句，卻霸道得不容她質疑，當鳳鴛還疑惑於“飛”這個字的時候，他卻一下子將她抱了起來，腳下一踩，便飛速地躍了出去。
浮世宮千百宮殿重重疊疊，高矮不一，連綿不絕。
白色人影隨心所欲地穿梭於高高矮矮的房頂之上，確實就像是飛翔一般。
鳳鴛一開始嚇得心髒猛跳，隻能閉緊雙眼躲在男子的懷裏，這時他穩實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說：“沒事的，睜開眼睛。”
寂靜的夜裏，隻有輕風擦過耳際的聲音，他說話的聲音就像這風裏一座巋然不動的殿宇，沒有由來地讓人安心。
鳳鴛慢慢地睜開眼睛，但見皎潔的月光將樓宇照得一片溫柔，而她就像一隻燕子似的自由地穿梭於這片溫柔當中。
心中的緊張漸漸消散，她的眼裏綻放著熠熠的光華，最後終於肆意地笑起來，那笑那麽暢快那麽真摯，引得蘇硯心頭一緊，微微斂目看著懷裏的小人兒。
鳳鴛亦回過頭來，偏巧與蘇硯雙目相交，隻這一瞬間，原本放鬆的心突然又緊緊地繃起來。
心髒，撲通撲通，一聲又一聲。
呼吸，驟然放慢，就像要窒息。
“你很緊張？”
男子突然低頭一問，俊容更加靠近女子，鳳鴛一驚，忙擺手道：“不緊張不緊張不緊張，一點一點都不緊張。”
看來是真的很緊張啊。
蘇硯抿唇笑了一下，終於在鳳凰園的蕭月閣房頂上停了下來。
蕭月閣中還未進來別的姑娘，所以此刻十分安靜，兩個人並肩坐在房簷上，將腳自然地垂下。
鳳鴛晃晃雙腳，不解地問：“領衛，我們究竟來這做什麽？難道要在這學習武功？”
男子搖搖頭，“習武是一個積累的過程，豈是一朝一夕即可練成？你今天氣血尚虛，又操勞過度，不宜練習，還不如在那之前，體會一下習武時應有的心境。”
“心境？習武還要有正確的心境？”從來沒有練過武功的鳳鴛有點迷茫，其實她對於練武這件事有些懼怕，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夠的潛質和意誌。
但如果是葉嵐教的話，她應該會安心一點吧。
“當然，心境是一個人應對一件事的基本狀態，如果在習武前沒有調整到合理的狀態，那就變成事倍功半的傻事了。”他又指了指蕭月閣左側窗前的一片鳳凰樹，道：“我之所以來這裏，是想讓你看看它們。”
五月底，鳳凰樹已經開起了火紅的花朵，一簇一簇，隨著微風搖擺，若是在陽光充足的白天，定會美得動人心魄。
隻是，鳳凰花和練武有什麽關係？
鳳鴛顰起眉頭，百思不解。
男子沒有為難她，解釋道：“鳳凰樹是花類裏鮮少的年開兩季的種類，它和任何普通的樹種一樣，靜靜地吸收著天地的供給，從不張揚從不炫耀，唯到花開之時才能看出它與其它樹木的不同。”
鳳鴛又看了看那一團團火焰般的花簇，雙目一亮，“平日裏，它們斂住耀眼的光芒，將自己掩藏在一片普通的綠色當中，隻是為了等待最後燃燒一般的綻放……領衛是想說，練武就和等待花開一樣，需要甘於普通的漫漫修煉，才能收獲出眾的成果？”
“正是。”
蘇硯點頭一笑，將目光從女子的臉上轉移到鳳凰樹上，鳳鴛亦隨著他一同看去。
可是當她轉過頭去的那一瞬間，他溫和的眼眸突然變得幽深而森冷，他輕啟薄唇，不動聲色地說道：“在成一切大事之前，唯有將自己偽裝成平凡的摸樣，讓別人將你視為可以放心的夥伴，你才能蓄勢待發，一擊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