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含香老五
杜先生閉眼沉思，一會兒睜開了雙眼。問道；“現在去哪裏？”
前排的阿根回答道；“現在去愛多亞路，先生，您每天上午都在商業銀行處理事務的。”
“今天換個行程，去法租界老五那。”杜先生做出了決定。
“是的，先生。”阿根馬上照辦，同時吩咐司機轎車掉頭朝法租界駛去。經過法租界裏麵的繁華街道，兩邊的道路越來越簡單，來到了一處小河灣。
一邊是洋房子，一邊卻是一條小港，小港的那邊是幾畦菜園，還有一座有欄杆的小橋，橋頭有幾株垂楊低低地拂著橋欄，橋下水雖不流，卻有濃綠的浮萍。
浮萍裏還偶然伸出一兩朵鮮豔的水仙花。靠著菜園那邊，還有一帶蘆葦，參差有致。
這裏是富民路，法租界裏比較偏僻的一塊地方。風景極美，清靜如畫。
車隊來到一座兩樓兩底的洋房，隨行人員都在洋房外，隻有杜先生的四個保鏢陪著進去。來到裏麵，杜月笙做了手勢，示意手下就在這裏等候。然後一個人踏上了樓梯。
保鏢頭目“花園阿根”顧嘉棠想跟隨上去，杜先生回頭掃了阿根一眼。阿根張嘴說道；“外麵有人跟蹤，先生一個人上去不安全，還是讓我，，，，，，”
話音未落，被杜先生打斷道；“無妨，今天就是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我杜XX還從來沒怕過誰！你們就在下麵，等我的吩咐就行。”
“花園阿根”顧嘉棠不敢違背杜先生的指令，隻好怔怔的呆在了下麵，但是同時也命令其他三人做好戒備，保持警惕。
杜先生身著長衫，緩緩的走上了二樓，來到一個亭子般的房間。房門打開，一個穿著旗袍樣式連衣裙的溫婉女子迎了上來。
隻見一身唐裝上衣，下身開叉的裙擺，胸前綴上了幾顆盤扣，恰似一隻隻欲飛未飛的蜻蜓。
這個女子就是“含香老五”，杜先生最喜歡的一個女人。這套斜襟盤扣緊身旗袍裙是老五自己設計的服飾，極具民族風格又有現代感，看來這個老五很不簡單。
含香老五，真名胡慧琪，本是浙江平湖的大家閨秀，卻因父母吸鴉片上癮，把偌大的家產敗光了，不得已把女兒賣入青樓。雖被母親賣入青樓卻絕非一般的風塵女子。
雖表麵上弱不禁風，嬌小玲瓏，實際上膽子很大，非常堅強，識見過人。含香的美貌，在會樂裏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更可貴的是，她舉止高雅，談吐不俗，風度氣派可以亂真大家閨秀。
那時女性的打扮，北方尚濃妝，南方則善淡抹。浙江平湖人的含香崇尚傳統的美，腳上永遠是一雙繡花鞋，從不穿高跟鞋。
這種中國傳統風度，在十裏洋場很受歡迎，所以30年代初期十分走紅，還成了杜月笙的“金絲鳥”。
其實，含香瞧不起杜，在一起隻為謀生，因此別人和她談論杜，她很少搭腔。杜還為她買了一輛十分搶眼的綠色別克牌小轎車，但是含香並不願招搖，不常開。
富民路上的房子是含香自己選的，因為要脫離妓女這個身份，堅決地選擇了當時還算偏僻也沒有其它“小公館”的富民路。
杜先生之所以喜歡這個女人，除了她的溫婉如玉，還有含香老五的談吐和氣質。杜月笙交際極廣，政界首腦頭目、商界巨賈精英
各類幫派人士，黑白通吃，這時就要有個鎮得住場麵的人。每次這樣的大場所杜月笙都會帶上含香老五。
含香壓場的本事絕對是有的。
每當大場麵，她就會換了一身穿著。或紫貂，或火狸，或紐約式樣的翻領收腰銀狐大氅，如柳枝拂過池水，蝴蝶落在花瓣上，輕盈盈地閃進來，一臉蜜絲佛陀的妝容，場子裏的人，禁不住都朝這邊廂望過來。高貴優雅，莫不如此。
含香和杜先生的交往，很懂分寸。也很會看山水，並不仗勢驕人。別人和她談起杜先生，她隻是淡淡一笑，很少搭腔。含香是民國時期最早學會開車的女子之一。
杜先生為她買了一輛十分搶眼的綠色別克牌小轎車，但是含香不願招搖，車子常常賦閑在車庫裏。
杜先生的女人都不簡單，含香亦是。
“先生來啦，坐吧，”含香老五微笑著和杜先生說道。待杜月笙在鋪著軟墊的沙發上坐好後，含香拿起一隻萊陽香梨，用水果刀削了起來。
“在我麵前削梨，你真是關公麵前耍大刀啊！”看著老五笨拙的手法，杜先生笑著接過小刀，拿起香梨，一個梨子在手中不停的轉動，另一隻拿刀的手不停前推，削出的梨皮不帶一塊果肉，梨皮不斷寬窄一致，堪稱一絕。
轉眼之間一個晶瑩透亮，色澤金黃的梨子就出現在眼前。杜先生將猶如藝術品一般削好的梨子遞給老五，嘴裏說道；“這萊陽梨頭粗尾細，皮綠色黃，粗糙而有褐色鏽斑，表麵上並不美觀。
但是其肉質細嫩，汁水豐富，甘甜如飴，口感清脆香甜，有獨特的風味，是梨中的上品，曆史上曾列為皇家貢品。我每次來，你都假裝幫我削梨，實際上是你想要我幫你削梨吃，是吧，你這個迷人的小妖精。”
含香老五當然懂得如何討好杜先生，因為杜先生有個外號叫“水果月笙”。當年杜先生以前隻是個水果行的小夥計，又好賭，經常在賭場邊看邊賣水果。
他往賭場兜售水果的時候，站在別人背後，看著人家搓麻將或推牌九，嘴裏和大家談笑著，眼睛不看水果，他就能麻利地削下果皮，果皮寬窄一致厚薄均勻，一刀到尾不折斷，令人稱奇，他把手裏的水果刀幾乎玩到了極致。
憑借自己一手的絕活，提著果子遊走於各個茶樓、妓院、夜總匯。吃水果的人不為了吃他的水果，隻為了看他的絕活。生意一度成為最好的一家。
杜先生發跡以後，盡管他威風八麵，翻手雲雨，卻一直為自己有削水果的小絕活而沾沾自喜，朋友或弟子和他聚會，時常有人開他的玩笑，請他削梨給大家吃。他總是挽袖操刀，樂嗬嗬地為弟兄們服務，這成了江湖上的美談。
所以每次杜先生來到含香老五這裏，老五都要在他麵前削梨，每次杜先生都會反過來接過水果刀和梨，在老五麵前賣弄一番，心情極為愉悅。
隻見這個香梨梨皮跟著刀走，最後把梨拿出來圓溜溜亮晶晶跟寶石似的，而且梨皮不斷，特別漂亮。
去皮後擎著粗硬的果梗，宛如一支乳白色的雪糕。含香嬌笑著結果梨來，輕輕的吃了一口，風情萬種的對杜先生說道；“先生削的梨就是漂亮，看著就好吃。”
杜先生很喜歡含香老五這樣的小女人的情致，也笑著說道；“今天臨時決定來的，有些匆忙，沒有給你帶你喜歡吃的東泰祥生煎，下次來一定一定給你帶來。
含香老五喜歡美食這個在圈內聞名，特別喜歡吃一些地方地道的小吃。老上海的東泰祥生煎，用古法半發酵來製作，脆底、微湯、鬆麵、緊肉。生煎最好吃的從來就不是什麽湯汁，精髓便是那塊似焦非焦的底，要脆但又不能硬。
東泰祥生煎的底並非深黑，而是淡黑，褶皺條理清楚，看得出隻是脆了那一小塊，沒有焦了一整片，這便是老上海小時候愛吃的那個生煎味。
特別是鮮蝦味的生煎更是加了一個賊大個的蝦仁，味美無比。每次杜月笙來老五的住所，都會特地去買一些東泰祥的鮮蝦生煎。
“沒關係，先生百忙之中能夠前來，小女子就已經很滿足了，東泰祥的鮮蝦生煎再好吃，也比不上先生親手削的萊陽香梨，又好看又好吃。”含香老五邊吃著香梨邊說道。
“哈哈哈哈。”杜先生發出爽朗的笑聲後說道；“老五就是聰慧會說話，我今天來，其實是想借此辦一件事的。”
含香老五低眉淺笑的柔聲說道；“先生來含香這，想辦什麽事？”眉宇之間略帶害羞的表情，風情萬種，令杜先生血液澎湃，升起一股XX。
杜先生到底是老江湖，美色在前，強壓住欲望沉聲說道；“我來你這，是想借你這裏的清淨，殺一個人！”
“啊！”饒是含香老五也是見過大場麵的，聽杜先生不疾不徐的說要在這裏殺人，也是不由驚呼一聲。
“杜先生要殺的人是我吧？”這時從房間窗戶外跳進來一人，手中一把德國造的20響盒子炮，大鏡麵的外觀鋥光瓦亮，進來的正是王二。
王二跟蹤杜先生的車隊一路到此。從後院翻牆進來，打昏了仆人，避開了前廳裏麵保鏢和守衛，從排水管攀上二樓，然後從窗戶進入到含香老五的房間。
此時王二非常警惕，樓下就有杜先生的四個高手保鏢，唯有在此處杜先生和他相好單獨相處的房間才是最好時機。
德國造的盒子炮的保險已經打開，右手手指已經套在盒子炮的扳機之上，已經扣動下三分之一處，手槍處於激發狀態隨時可以射出子彈。
“你就是王二？”麵對指向自己，對方已經扣動三分之一的扳機和隨時射出的子彈，杜先生一邊削梨一邊麵色不變，冷靜如水的問道。
“是的，杜先生，對不起了，我不得不來殺你。”王二淡定的說道。
“你家裏還有個年邁的老母親，而且還有個對你真情真心的女子，那個女子好像有眼疾，如果不治療，可能就會失明!”杜先生接著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如果你對我的家人和三娘不軌，我會，我會，，，，，，”聽到這裏，王二不由心頭巨動，手中的盒子炮握著有些不穩，右手顫抖，顯然王二對自己的家人和三娘極為關心和重視。
眼見王二情緒有些不穩，手中的指向杜先生的盒子炮在不停的抖動，好像隨時就要射擊出子彈。含香老五毅然的撲向杜先生的身前，將自己羸弱的身軀擋在王二的槍口之前。
這突然的變故讓王二猝不及防，麵對一個真情無懼的性情中的女子，王二手中的盒子炮怎麽也無法繼續扣動扳機，將子彈射入這個無辜的女子身上。
王二片刻的猶豫和遲疑，都被杜先生看在眼裏。
“哎！”杜先生輕歎一聲，手中的水果刀極速轉動，手中的雪梨已經變成一個梨花狀，宛如梨花盛開。手腕一抖，水果刀已化作一道寒光，瞬間激射而出，準確的釘射在王二的右手手腕之上。王二隻感到一陣劇痛，手中的盒子炮已經掉落在地上。
“看在你不殺我的女人的麵子上，我也不會殺你。本來今天要取你性命的，看在你最後的動作，說明你本性不壞。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熬。”杜先生揚聲叫道；“來人啊！”
不到幾秒的時間，樓下的四個保鏢已經衝了上來，手中的短槍齊齊的指向手腕間鮮血淋漓的王二。打頭的阿根一腳踢開地上的盒子炮，將手中的短槍指著王二的腦袋，隻待杜先生的吩咐，隨時將王二當場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