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一將功成萬骨枯
法正的話說完之後，劉琮沉思起來。其他人也都沒有說話，他們知道主公此時內心很痛苦。
雖說是一場大勝，可是馬嶺城中，漢軍、郡兵，以及百姓組成的青壯義軍，近七萬人，如今隻剩七千了呀！
十餘其一，這是怎樣慘烈之戰呀！
“主公，戰死的兵士和青壯百姓，都已經造冊登記，沒有漏掉一人，受傷的兵士也都得到了救治。現在，屍體已經清理出來，百姓認領了一些，其餘的準備統一火化，然後埋掉，主公是否去看一看？”片刻之後，皇甫鴻說。
“我們一起去送送他們吧！”劉琮用沉痛的聲音說。
“諾！”
“通知所有官員、將領及兵士，都一起去送送他們！”劉琮又補充說。
“諾！”
皇甫鴻急忙將劉琮的命令傳了下去，當眾人走出馬嶺城時，城外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在馬嶺城不遠的一座山旁，戰死兵士們的屍體整齊地擺放在這裏，密密麻麻，無邊無際。
幸存的七千兵士，早已經列隊站在這裏了。其實在命令還沒有傳達的時候，北地郡所有的官員，無論遠近也都趕來這裏。城中數萬百姓，無論男女老少，全都站在了另一邊。
兵士們的屍體被他們都包圍起來。
數萬人匯集在一起，卻沒有一人說話，耳邊唯有呼呼的風聲。
蔡琰和小荷也與太守府中的一幹人，來到了這裏，跟在劉琮後麵。
旁邊的小山坡上，也有一些老人，孩子和婦女，他們在這數萬屍體中找出了自己兒子，丈夫或者父親的屍體，挖了一個坑，準備單獨埋掉。其餘的屍體旁邊，架起了一堆幹柴，準備火化之後再掩埋。
劉琮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用一個木板吃力地拖動著一具屍體，旁邊的兵士要前去給她幫忙，但被她拒絕了。她一步一步向前邁，不遠處有一個小坑，顯然是她提前挖好的，每走一步，沙地上便留下一個印痕，上麵血跡斑斑。
劉琮輕輕地走了過去，法正等官員也急忙跟了過來。
老婦人看到劉琮，急忙跪下來要行禮，劉琮趕緊伸出手，將老婦人扶助。
“老人家不必如此！”
“草民謝過王爺……”
“老人家，這是您的兒子？”劉琮問道。
從屍體身上的衣甲來看，此人以前應該是北地郡的郡兵。
“他是草民的小兒子，今年二十五歲了。”
“那……那您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沒了……”老婦人搖了搖頭，看了看劉琮及眾官員。
劉琮發現這個老婦人，也算堅強，她的臉上竟然看不到太多的痛苦和悲傷，也沒有眼淚。
“老人家，您的家人都是這一戰中戰死的嗎？”
“不！”老婦人思索了片刻，“我丈夫本是獵戶，有一次打獵的時候遇到了匈奴兵南下，被殺了。我有三個兒子，無奈之下，全都當兵吃糧。大兒子與羌族作戰，死了。二兒子與北宮伯玉的叛軍作戰，死了！他們死的時候，我老婆子很痛苦，哭了，流了許多眼淚。”
老婦人仿佛想起了往事，臉上顯出悲苦的表情。
劉琮本想安慰幾句，可是卻不知如何開口。
“小兒子三兒前幾天戰死，我老婆子沒有哭，因為他死得值了！”老婦人的聲音變大了些，“給漢王打仗，打得是匈奴，保護的是我們這些百姓呀！漢軍在城頭，死了那麽多人，可是寸步不退。為什麽，就是因為退後了，匈奴的彎刀便會砍在我們這些百姓的身上。三兒本來隻是負責城中巡邏，是我讓他上城頭的。別人為了北地郡的百姓，都戰死了，殘了，他也是當兵的，又是北地郡人，怎能躲在後麵。當初匈奴兵南下，如果有漢王，有今天的漢軍，那他爹就不會死呀！”
“老人家，朝廷愧對你們，愧對北地郡的百姓啊！”
“漢王，折煞老身……”老婦人向劉琮行了一禮，“我今天高興啊！他爹的仇，三兒給報了，我聽那位軍爺說，三兒殺了三個匈奴兵，立了功，漢王讓人給我送了糧食、錢財，夠我老婆子吃了……”
老婦人說完，慢慢地將他小兒子的屍體放入坑中。
劉琮站在一個高一點的位置，看了看肅穆的人群，大聲說道：
“我大漢的勇士們，北地郡的百姓們，今天躺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的英雄，我們要永遠記住他們。是他們用生命擋住了匈奴鐵騎，讓劉豹在這裏大敗。從此之後，匈奴兵士再也不會南下了。即使過上數十年，上百年，他們都不敢南下。提起我們漢軍，所有的外族將聞風喪膽！”
“漢軍無敵！”
“漢軍萬歲！”
“漢王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響了起來。
劉琮揮了揮手，呼喊聲戛然而止。
“我們不會忘記他們，也不會忘記他們的家人。他們的父母，官府會為他們養老送終，孩子官府將他們培養成人。受傷的一定會治好，殘廢的官府保證他們有吃有喝，絕不會讓任何一個受凍挨餓！”
“多謝王爺！”
“多謝王爺！”
所有的百姓、官員及兵士都跪了下來。
“諸位快快請起！”劉琮熱淚盈眶。
這些兵士，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劉琮覺得自己所承諾的，僅僅是保障家人的生活，根本就微不足道，可是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感激。
誰說這個時代的百姓是麻木的，他們是多麽純樸啊！與匈奴作戰這些天，他們清理城頭、救治傷兵，最關鍵時刻，竟然組織了兩萬多義軍，能夠守住馬嶺城，他們功不可沒啊！
“讓我們為英雄送行，讓他們安息吧！”
劉琮說完，皇甫鴻命令將兵士們的屍體抬到了柴堆上，然後點燃。
火化之後，向坑中填沙土。
這時候，許多百姓也過來了，他們有人拿著家具，有人直接用手，也幫著填埋。
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後，這裏出現了一個新的小山丘。
“我大漢的勇士們，你們安息吧！”劉琮自言自語道，“一將功成萬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