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
對於江喜這個現實社交困難症嚴重患者,在網絡上跟人溝通簡直要比現實通暢一萬倍,所以在網上跟他建立關係要不現實中順利太多。
特別是在對方還是個主動的主兒的情況下。
比如Ci。
兩人隻聊了三天,江喜的年齡身高體重衣服尺碼,甚至於從小到大的求學經曆,以及連他父母都不清楚的愛好口味,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對什麽過敏不能吃什麽,平時喜歡做什麽,等等。
全都被套話套走了。
知情人士池奉有幸目睹過一兩次套話現場,直接導致江喜在他心中的形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資料上不是寫了天才嗎??10歲就開始在學校住宿,15歲上的大學,天才??
這分明是傻白甜好不好!!
還是那種分分鍾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的傻白甜!!
和紀睿辭一比就是千年老狐狸和三歲小白兔的區別!
池奉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無語凝噎。
長這麽大還沒被騙到山溝溝裏去挖煤也是老天保佑了。
以後有機會一定要檢查一下這小孩手機有沒有下載國家反詐騙app才行。
而此時此刻,江傻喜還不知道Ci就是紀老狐狸,看著對麵發來的“好”還無比愧疚。
一邊愧疚一邊火速敲字【沒事,你有事忙的話我去食堂吃也是一樣的,好久沒去了。】
【Ci:食堂幾點開門?】
【喜羊羊:……周末八點開】
【Ci:現在才六點。】
【喜羊羊:我可以出去吃。】
江喜在心裏快速計算著離宿舍最近的早餐店距離,馬上就要決定好去哪一家了。
【Ci:已經點了。】
【Ci:今天不是有事要出門?收拾完東西就該到了,吃完出門的時候注意安全。】
江喜看著聊天記錄久久沒回過神來,一個人獨立生活太久就會忘記被人照顧的感覺,忘記那種一切都有人安排好並且溫柔地告訴你而不是直接地命令你的那種感覺。
“出門的時候注意安全。”
江喜收到過無數句這樣的話,但他下意識覺得這句不一樣,不是出於禮貌而教養的形式,而是真情實意的關心。
他將輸入框內的“哦”字刪掉,慢悠悠地打上“知道了”,想了想,又加了三個感歎號,看了足足五秒才將信息發出去。
【喜羊羊:知道了!!!】
【喜羊羊:[點頭.jpg]】
【Ci:去吧。】
窗外的天好似不會再亮了,空中烏雲密布,仿佛下一秒大雨就會傾盆而下,比天氣預報遲了三天的台風今天好像真的要來了。
天氣的壓抑並沒有影響到江喜,他放下手機,心情不錯地捏了一把重新爬到床上的花生的頭,笑眯眯且友好地指示它去喊它爹起床。
花生從床上一躍而下,再輕巧地攀上樓梯,爬上於子願的床,江喜掀開腿上的被子,抓著欄杆,在第二級階梯上借了一下力,也直接從床上跳了下去。
套上今天要穿的衣服走到洗漱間,關上門的一瞬間剛好把於子願的怒吼隔絕在身後。
心情好帶來的效果非常明顯,就連看於子願的“初音女神親嘴漱口杯”都沒有了平時那種想將它踩碎的衝動。
七點整,江喜吃完早餐收拾好一周要用的東西準備出發。
拉著箱子出門時,花生從房間裏追了出來,咬住了他的褲腳,江喜剛想扯開它,於子願也出來了,睡眼朦朧,左手遞給他一個三角的紅布包,“我奶奶給我寄蜂蜜的時候捎的,我跟她說你要比賽,讓她給你去廟裏求的,找大師開過光的。”
於子願說著打了個哈欠,抖抖手示意他快拿。
江喜沒接,“我又不信這些。”
於子願直接塞到他書包的小格裏,“我奶奶不就你奶奶,好好拿著吧你,比賽放心比,教授和你爸媽那邊我給你托著。”
江喜扯了扯書包的肩帶,“哦。”
走出去兩步,江喜有些不自然地說:“那我走了。”
背後沒聲音,回過頭,於子願已經不見了蹤影,回床上睡覺去了,留下一個正在費力關門花生。
江喜:?
我是傻子才會覺得於子願會站在門口一邊不舍一邊目送我進電梯!!
繞過宿管阿姨,江喜踏上了比賽的征途,很快,早上從Ci那裏帶來的好心情被路途中的種種事件消耗殆盡了,比如在地鐵裏因為慣性移來移去的行李箱,旁邊擠來擠去的大媽,以及身後撞了他屁股好幾次的小孩。
明明台風將至,卻依舊抵擋不了上班族周末出行的願望,地鐵上擠滿了人,江喜大氣都不敢呼一下,隨便吸一口氣都是各種香水夾雜著化妝品的味道,他甚至能聞到旁邊的人身上剛從早餐店出來的肉包子味。
第二次換乘,江喜拉著行李箱走出地鐵,在趕往下一路地鐵的時候看見人滿為患的電梯,一氣之下直接放棄了,提著箱子刷卡走出了地鐵站。
最後一段路了,直接打車吧。
電梯緩緩上升,江喜慢慢朝著地麵移動,可很快他就發現——
地麵的情況好像也不太好。
外麵根本不像是白天,甚至比他剛出門時還要黑,路燈關了之後又緊急亮起,來往的車輛無一不開車燈打著雙閃,街邊的樓房也是燈火通明,像極了夏夜的晚上七點。
街道上時而狂風大作,時而微風徐徐,地麵的落葉被吹起又迅速落下,還有幾個從路人手裏奪走的塑料袋也被挾持在空中,久久無法落地。
江喜拉著行李箱一步步走到路邊,此時還沒有下雨,甚至一點濕意都沒有,空中的烏雲在蓄力,等著一會的傾盆而下。
他從背包裏抽出雨傘,行李箱靠在腳邊,一手撐傘一手拿著手機約車。
可能是地皮便宜的緣故,比賽場館建在淺州市郊外,直達的隻有一路地鐵,江喜停下的這個地方已經處於城鄉結合部,大部分來到這裏的人都是地鐵換乘,並不會在這停留。
街道上往來的行人已經不算多,路過的幾個都是衣訣紛飛行色匆匆,路上的車輛更是少之又少,一輛輛都踩足了油門想要快點到達目的地,周圍的店鋪剛開始營業沒多久卻已經關上了門,不多的門燈也被熄滅。
頭頂是隨時傾覆的烏雲,隨著人車的減少,伴隨著店鋪拉閘門關上的聲音,周圍的氛圍明顯緊張起來。
江喜看著手機約車軟件的等待時間不斷加長,也開始緊張起來。
比賽選手的報道時間是早上十一點前,還有將近一個小時,剩下的路程打車過去最多二十分鍾,江喜抬頭望了望天,祈求這場暴雨再萊德慢一些,手指有些暴躁地退出了約車再重新進入了一遍。
不出所料,頁麵還是等待計時,這種天氣,根本沒有哪個出租車司機想要接單。
江喜告訴自己再等一分鍾就重新回去搭地鐵,拿著手機看著上麵的數字跳動。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duang!
——duang!duang!
連續幾聲巨響,像是打開了某個魔盒開關,四周突然開始發出巨響,像是有無數重物狠狠地砸在地麵,鐵皮,甚至玻璃上。小者如彈,大者如拳,接連而下。
江喜條件反射地抱手蹲下,緊張到閉起眼睛,那一瞬間回顧了自己的一生,列舉了無數遺憾。
“臥槽不是吧!!”
巨響大約持續了半分鍾,之後便逐漸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狂風和暴雨,江喜蹲在地上,雨水打在地上又濺起,直接沾到了他的衣服上。
聲音消失後,江喜睜開一隻眼睛試探情況,然後就看到了自己腳邊無數個直徑兩到三厘米的小冰球,有的碎成了渣,有點還是完整的,沒融化之前的直徑應該有四到五厘米,江喜身後的店鋪剛好裝了一個小鐵皮屋簷,這才導致冰雹落下的聲音巨大。
江喜站起來,用腳踹了踹腳下的冰雹,伸手將暴露在外的行李箱拉到傘下,“原來是冰雹,嚇死我……”
——“小朋友?”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男聲,肩膀還被一隻手拍了一下。
“!!”江喜差點把傘扔了,轉身的時候猛甩了一下傘,飛起的雨滴被男人巧妙地躲開,站定後微笑看著他。
江喜:“……嚇死我了……”
“這就嚇到了?”男人笑了笑,“不好意思,這麽大雨,看你一個人在這,要不上我車上躲躲雨?”
江喜:“??”
誰??壞人?
不像啊,帶百達翡麗還當拐販?
“你來著是要去參加華燦杯的吧?我剛要要去那,順帶送你。”語氣隨意,仿佛就是在見義勇為,“反正你肯定打不到車,是吧。”
話音剛落,江喜口袋裏的手機傳來震動,拿出來一看,果然等待超時了。
見他猶豫,男人直接拉起他的行李箱,“走吧,你衣服都濕了,再待下去我鞋子都濕了,這雙可是新的。”
江喜:“欸?!”
男人拉起他的行李箱就走,一邊走一邊說著什麽,雨聲太大,江喜沒聽清。
所幸他的車並不遠,就停在一間關了門的店鋪前,明顯是因為剛才的冰雹臨時開上人行道停下的。
是一輛全黑的巴博斯,本地車牌,號還不錯。
總之,處處搜散發著兩個字——有錢。
江喜心裏發怵,這……應該不至於是什麽犯罪分子吧……
男人直接將他濕漉漉的行李箱扔進了後備箱,看得江喜已經在心裏盤算待會要給幾位數的路費。
放完行李箱,男人見小朋友還站在雨中,趕緊上前抓著他的肩膀替他打開後座的車門將人塞了進去,“衣服都濕了還站在幹啥呢!”
江喜濕露露的運動鞋就這樣踩在價格不菲的內飾地毯上,表情抽了抽。
池奉是下冰雹的時候看到江喜的,一眼就認了出來,火速將車開上人行道停著,然後下車走到他身後。
此時看著乖乖坐上車的江喜,心裏不住地感歎。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在外麵還隨便上陌生人的車,小學老師沒教過要對陌生人有防備心嗎!!
這樣的小白兔被紀睿辭盯上,以後指不定怎麽被由裏到外吃個幹淨!!
他給人關上車門,自己繞到另一邊坐上了駕駛座,拿起中控台上的手機摁了幾下,頭也不回道:“後麵紙巾毛巾都有,自己用吧。”
江喜:“哦……謝謝……”
他翻出毛巾,放到一邊沒用,抽出紙巾慢慢地擦著自己的鞋子。
毛巾很貴的樣子,算了算了……
鞋子已經完全濕透了,褲子也濕了大半,水漬有明顯往上漫延的趨勢,由於一開始蹲著,衣服後背也基本濕了。
江喜拿著紙巾,一邊坐著無謂的補救一邊在心裏盤算待會到了比賽場地後先火速去宿舍換衣服,可他隻帶了一雙拖鞋,唯一的運動鞋穿在腳上,目前已經犧牲了。
江喜:下次出門一定看黃曆!!
大致地將身上擦了一遍,江喜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半了,可駕駛座上的人正悠哉悠哉地玩手機,一點要出發的意思都沒有,他糾結了一番,問:“那個……叔叔?什麽時候出發?”
“叔叔?”被喊的人回過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表情風雲變幻,最後自己想開了妥協道:“算了,叫叔叔還是我占便宜了。”
他見江喜有些著急的樣子,解釋說:“還要等兩個人,他倆剛去前麵店裏買東西了,等雨小一點了就回來,比賽那邊也沒事,過報道時間了我幫你解決。”
江喜:“…………好吧。”
坐在人家車裏還催人家出發,把人家當司機似的非常不禮貌,外麵的大雨還在下,江喜無奈地靠在椅背上,無聊地刷著手機。
忽然,駕駛座的男人拿著手機發了條語音,“我的大老板,你倆好了沒?die了?怎麽還沒回來?”
對麵似乎回的是文字,男人看了手機後回頭看了江喜一眼,轉頭又發語音道:“知道,全濕了。”
江喜:“?”
說的……應該……不是我吧?
——“你餓不餓?主辦方可能沒午飯,他們年年都忘記,也不知道是沒錢還是真忘了。”
“啊?我?”江喜仰起頭,確認對方問的是自己才答道,“我不餓。”
“他說不餓,但我餓了,給我來兩份鰻魚拌飯。”
江喜:“…………”
就在他要帶上耳機看視頻的時候,跟男人溝通的對方回了一條語音過來,他直接點來外放,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了出來——
“大概還需要十五分鍾,車裏不要開冷氣。”
“知道了,還用你說?”
江喜眉頭一皺,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直衝腦門。
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
一定是錯覺,一定是我的錯覺。
時間無聲地過去十五分鍾,江喜帶著耳機,絲毫沒察覺到有人敲了敲後座的車窗,駕駛座的人聽到了,“噠”地一聲打開了中控鎖。
後座的車門被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裹夾著雨水的氣息坐了進來,隨後兩個袋子被放到了江喜腳邊。
江喜猛地扯下耳機,抬起頭,剛要禮貌地說“你好”,看清來人後兩個字就卡在喉嚨口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幹練的藍色襯衫,領口的襯布是白的,紐扣一顆也沒有扭,敞開的衣領下是一條白金項鏈,吊墜是一個簡單的莫比烏斯環。
皮鞋上沾了水珠,西裝褲腳微微濕潤,額間垂下的幾簇劉海也濕了。卻一點也不影響周身的優雅和壓迫,絲毫不顯得狼狽。
江喜:!!!!
怎麽會是紀睿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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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maybe還有一章,非常抱歉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