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晏老夫人驚聲道:「他把摺子遞上去了?!」她臉色難看本來還沒有多少女眷注意,這麼一喊好些女眷都轉頭瞧了過來。


  她無措地四下看了看,竟然直接向著重嵐看了眼,急促地低聲道:「我身子不適,你先在這裡待客吧。」然後扶著魏嬤嬤的手轉身走了。


  好些女眷立刻竊竊私語起來,重嵐忙命人擺上佳肴把人的注意力引過去,她今天為了款待客人也是費了一番心思。


  除了慣例席面常有的山珍海味,羊魚鵝肉,還弄了好些湯品,什麼燕窩雞絲湯,淡菜蝦子湯,一揭開白瓷的蓋子便是香氣四溢,更有像是兔肉奶房簽,假豹胎,假江瑤之類的席面上少見的特色菜,等眾人吃的興起,她立即命人端上了莊子里送來的各色果酒,酸甜香醇,引得人胃口大開。


  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她又命人奉上各樣精緻小巧的點心,還有配著喝的茶點,正好這時候對面的雜耍也開始表演了,眾女眷看得驚險連連,俱都是十分滿意,就連存心來挑刺的柳老夫人都難挑出什麼錯處來。


  台上正演著仙人送壽,就見一個矮個子的女子吹著嗩吶,她面前有根盤繞起來的繩子,隨著她吹的曲子忽高忽低,已經把眾人的心思都引了過去,把晏老夫人方才匆匆離去的事兒拋諸腦後了。


  就見台上的繩子已經升到了頂棚,忽然一拉一拽,有顆桃子就勾在了繩子上,那女人雙手奉來桃子,高聲笑道:「夫人好運道,天上的神仙知道您過壽,特特送來了壽桃給您賀壽呢。」


  眾人都嘖嘖稱奇,連道重嵐好福氣。


  表演單子她都一一看過,當中根本沒有這一幕,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安排的,紅著臉把桃子伸手接過了桃子。


  等雜耍表演完,這宴也就差不多該散了,這一席吃的賓主盡歡,眾人都滿面笑容地向重嵐道謝。


  重嵐頭回自己理事,聽見別人的稱讚才鬆了口氣,累的坐在玫瑰椅上不想起來,晏和走進來瞧見她,蹙眉摸了摸她微微發紅的臉:「不過是招呼客人而已,何必費這麼多心思呢?」


  重嵐順勢靠在他懷裡,咕噥道:「我辦事向來就這樣,要麼就不做,要麼就做的盡善盡美,能不費心思嗎?」


  他知道她性子要強,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你信不信,就是你費了這般大心力擺了宴,也照樣還是有人覺得不好。」


  重嵐賴在他懷裡不願意起來:「他們怎麼覺得我管不著,當面給我說好聽的就行了。」


  晏和失笑:「你要是想聽好聽的,多少句我都說給你聽,何必花這麼大力氣呢?」


  他等了片刻卻沒得到迴音,低頭就看見重嵐已經在他懷裡淺眠了。他搖了搖頭,伸手把人抱回了寢間。


  重嵐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她打了個哈欠起身,見床邊空空蕩蕩的,轉頭問道:「少爺呢?」


  清歌答道:「少爺吩咐過了,讓您先睡著,等自然醒了就去湖心亭找他。」


  重嵐不知道他神神秘秘地做什麼,但還是依言起身洗漱穿鞋,帶著哈欠到了湖邊,就見亭子四角的飛檐上已經掛上了璀璨分明的琉璃宮燈,湖水像綢緞一樣漾開,打碎了燈影的波紋,亭子上的層層絹紗里有個人影斜靠著,遺世而獨立。


  她心裡頭快跳了幾拍,不由得想起見他第一眼的情形,面上無端有些發熱,提著裙子從九曲橋上走了過去。


  晏和折腰而起來迎她,她嘴上抱怨道:「大晚上你弄這個做什麼,怪嚇人的。」


  他習慣把她的話反著聽了,走過來牽她的手:「給你過生辰啊。」


  重嵐奇道:「白天不是過過了嗎?」


  他唔了聲:「那是你跟別人一起過的,怎麼能作數?」


  她嗔了他一句古怪,心裡卻柔軟起來,跟他相攜入了座,上面零零散散擺著幾樣小菜,還有些瓜果點心,她瞧著瞧著,突然受驚似的哎呀了一聲。


  他偏了偏頭:「你怎麼了?」


  她抱怨道:「都是你,弄得神神秘秘也不跟人說,我還沒梳妝打扮就過來了。」她現在脂粉未施,頭上就帶了幾個應景的絹花,身上的衣裙都是半舊不新的。


  他上下打量她幾眼,挑起唇角笑道:「你不打扮,比別人打扮了還好看。」


  重嵐聽了心裡當然高興,不過嘴上還不忘損他一句,落座的時候問道:「今天好歹我過生辰,你難道都不想著送點什麼嗎?」


  晏和點了點桌面上的佳肴:「這些不就是了。」


  重嵐嫌棄道:「這些是你親手做的還是你親自去買的?太沒誠意了。」要說晏和下廚的可能太小了,僅次於他親自去集市買菜。


  晏和淡然道:「我親手種的。」


  重嵐睜大了眼,明擺著不信,他指尖托著翡翠酒盞,琉璃燈的光彩打下來,指尖也被染成了清透的綠色:「咱們在郊外的那個別院,其實在我去西北之前就買下了,當時閑著沒事兒種了好些瓜果菜蔬,沒想到回來之後竟然還都活了下來,我就指派了專人去打理。」


  重嵐匪夷所思地看著他:「你沒事兒種菜做什麼?」


  他想了想,臉上竟閃過難得的尷尬,竭力維持著面上的淡然:「當時我正專心研讀朱子的格物致知,所以.……」


  她不留情面地大笑起來:「所以你就跑去種菜來格物致知了?」沒想到晏和還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竟然會花時間做這種無聊事兒,想著他對著黃瓜茄子豆角『格物致知』,她就止不住地樂呵。


  他挑了下眉:「早知道你是這個反應。」他頓了下,眼裡帶了些嫌棄:「自此之後,我就再也不信朱子的言論了。」


  她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冷不丁瞥見亭子一角放著魚竿和魚簍,驚喜道:「你是要釣魚嗎?」


  他恩了聲,又曖昧地笑了笑:「你昨日不是哭著喊著要釣魚嗎?」


  重嵐紅著臉當耳旁風,走過去取魚竿來垂釣,她嫌那還活著的蟲餌噁心,自己死活不敢往魚鉤上面放,便只站了老遠讓晏和掛好給她甩進去。


  他一邊握著魚竿一邊搖頭道;「到底是我在釣還是你在釣?」


  重嵐笑嘻嘻地另一把魚竿遞給他:「咱們一起釣,看誰釣的多。」


  他伸手接了魚竿,含笑看了她一眼:「既然是比斗,輸贏可有什麼說法嗎?」


  重嵐道:「你說來聽聽。」


  他笑意更深:「我贏了今晚上我在上面,你贏了你在上面,如何?」


  重嵐:「.……不比了。」


  他認真地想了想:「難道你想側躺著?」


  重嵐:「.……」這都是怎麼聯繫上的!


  在她發火之後,兩人終於能好好釣魚,倒霉的是重嵐靜坐了半晌也沒釣一條上來,晏和那邊卻一條接著一條,已經吩咐人拿去做魚膾了。


  她心裡不服氣,和他換了魚竿,沒想到結果依舊,又拉著他換了地方,十分勉強地釣了條巴掌大的小鯽魚,晏和那邊還是一條接著一條,像是魚都上趕著跑他那裡送死去了。


  她最後終於認清是人的問題,憤憤地把魚竿扔到一邊:「不釣了!怎麼都比不過你!」


  晏和不急不慢地收線:「夫人承讓了。」


  這時候下人已經把做好的各色魚膾端上來,還有條肉質特別細嫩的被片成了薄薄的魚片,順著鋪在剔透的冰面上,旁邊點綴著雕花,還擱了用來調味的醬油碟子,讓人一看就食指大動。


  她好些日子沒吃魚,瞧得險些沒留下口水來,想了想道:「我現在胎已經穩當了,吃幾塊魚肉無妨吧?」


  懷著身孕倒也不是全然不能吃魚,就是不能貪嘴吃太多。


  他姿態優雅地夾了快魚片,淺淺地沾了些醬油,故意在她眼前晃了一圈:「親我一下?」


  重嵐:「.……」老這樣還有完沒完了,她一時惡向膽邊生,湊過去惡狠狠地拉著他的領子把人拽了下來,一仰頭就親了過去。


  晏和微微一怔,隨即配合著低下頭,一般親人這事兒都是他主動的,她難免有些生澀,丁香舌猶豫不決地探了又探,最終小心翼翼地沿著他的唇線勾勒。


  這麼要進不進的讓人著急,他在她唇上輕咬了下,主動把她迎了進去,不一會兒亭里就傳了細細地咂弄聲。


  她被親的氣喘吁吁,半晌見勢頭不好才推開他,捂著自己微腫的雙唇道:「都老父老妻了,你還弄這些個,這還是在屋外頭,讓人看見了可怎麼辦?」


  他唔了聲,伸手把魚片喂到她嘴裡:「不這樣你怎麼能上鉤?」


  重嵐羞憤地吃著這塊用臉面換來的魚片,上下牙用力嚼著,顯然是把魚片想成他的臉了。她近來一個人要吃兩個人的飯,中午雖然吃了不少,但到這時候也餓了,低頭用斯文優雅但是絕對不慢地動作用著晚膳。


  她近來出奇的懶,吃完了又懶得走路,坐在原處眨眼看著他。


  他彎腰把她抱了起來,瞥了眼她越發圓潤的面龐,伸手掂了掂,嘆了聲道:「你近來可是重了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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