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重嵐自然是不能吃的,故作為難地搖了搖頭:「二夫人愛惜賜飯,本來是不應辭的。只是兒媳近來染了風寒,大夫特意叮囑過,不能碰這些葷腥和河鮮,還望您體諒。」
清河縣主面上一沉:「請你吃酒你不吃,讓你用膳你也不用,你這般推三阻四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當婆母的放在眼裡?」
她想要逼重嵐承認自己有孕的事兒,到時候就算不用她出手,府上那些各安心思的也不會讓她好過了,沒想到這倒是個滑不留手的,她算計了兩回都被擋了回來。
重嵐也知道再推脫下去容易惹人生疑,但又不能真吃了,幸好這時候有個丫鬟緩緩行了過來,對著她福身行禮道:「大少夫人,少爺有事兒請您過去一趟。」
她大鬆了口氣,深覺兩口子心有靈犀,忙堆了滿臉歉然神色,欠身道:「對不住二夫人了,瑾年有事兒叫我過去一趟,還請您不要見怪。」
她說完也沒等清河縣主反應,跟著丫鬟直接轉身往外走,剛出了正院門,繞過影壁就被晏和抱住,上下打量幾眼:「你沒事兒吧?」
重嵐這時候還有點心驚,靠在他懷裡拍胸口:「我覺著縣主好像看出來了,又是逼我吃酒又是逼我吃寒涼之物的,好像在試探什麼。幸好你把我叫出來了,不然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推脫。」
晏和面上嘴角一沉,眉目有些狠厲:「你下回直走就是了,剩下的都交給我。」
重嵐想了想,拍手道:「那我下回直接裝暈得了,她是寡婦又是續弦,名聲本來就不怎麼好,再添一重威逼兒媳的罪名想必也有人信。」
晏和見她笑得歡快,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的眉眼,被她一把搡開正了正衣衫:「別鬧了,小心給人瞧見。」
她左右瞧了瞧:「出來待了也有一會兒了,我先回去
她瞧了瞧日頭,伸了個懶腰道:「我看這宴也快散了,咱們先偷回院子應該沒人知道吧。」
晏和也在席面上待的氣悶,頷首道:「走吧,你是不能太過勞累了。」
重嵐偏頭一笑:「那祖母問起來該怎麼說?」
他拉著她的手往西邊院子走,腰間掛著雙魚佩的絛子一陣晃蕩:「就說我身子不適,先退席回來,你特地趕回來照看我。」
重嵐笑道:「妙極,在祖母面前拿你當擋箭牌果然是沒錯的。」
他吃酒吃的不少,現在難免有些脾胃不適,重嵐吩咐人去準備了幾個清淡開胃的小菜,又熬了一鍋粥端上來,陪著他略吃了些,才皺眉愁道:」現在才兩個月還好些,要是以後害起喜來可怎麼辦?」
他抬手給她添了筷子菜:「那就趁著能吃的時候多吃些。」
重嵐用筷子輕輕敲了他一下:「我說的哪裡是這個,我是怕害喜起來瞞不住。」
她說完又無奈一笑:「人家家媳婦懷孕了恨不能全家放鞭炮慶祝,咱們可好,變著法兒地瞞著府里人,生怕有個風聲走漏了出去。」
晏和攬著她慢慢地拍了拍,長長的眼睫半垂著:「等你胎穩固了,我就帶著你搬出去。」
重嵐一手托腮,用湯勺攪著碗里的白粥:「能搬出去最好,實在不行你也彆強求,本朝最重孝道,為著這個傳出不孝的名聲可就得不償失了。」
齊國府素來有中秋節過完祭祖的習俗,晏老夫人帶著浩浩蕩蕩一群人參拜了祖宗牌位。當初晏和他娘雖然是自.盡的,但為著不讓家裡的醜事傳出去,也給她弄了個牌位在祠堂里,讓她享受晚輩的供奉。
按著規矩,繼室不光要參拜原配牌位,還要在原配牌位勉強執妾禮,清河縣主自然不肯,本想著就這麼掠過去的,晏和卻帶著重嵐率先跪下來對著晏和生母的牌位率先行了禮。
清河縣主見他們把自己放在原配之後,心裡本就惱極,兩人這麼一拜,她就是想裝沒看見也不行,讓她行禮她又不甘心,只是鐵青著臉站在原地。
晏老夫人見她立在原處不動,後面跟著的小輩都抬頭好奇地看了過來,她咳了聲道:「老二媳婦,你給袁氏上柱香吧,也算是盡了你的禮數。」
晏和垂眼,聲口不緊不慢:「二夫人,後面人都等著呢。」
清河縣主總不可能真轉身走人,祭祖這般大事兒要是因著她出了岔子,就算齊國府再忍讓她也不能甘休了。
她陰戾地看了晏和一眼,隨意取了三炷香,勉強跪在蒲團上行了個禮,這才算是全了場面。
繼室再大大不過原配,她半輩子跋扈慣了,冷不丁給人磕頭下跪,覺得所有人都在瞧自己笑話,心裡膈應的厲害,呆了會兒推說動了胎氣,扶著丫鬟的手轉身出了齊國府。
她坐著馬車到了郊外的一所別院,還是覺得心裡氣恨難平,隨意尋了個錯狠罰了幾個丫鬟,才覺得心裡的氣略略出了些。
又等了半個時辰,她才見到晏三樂從府門外施施然走了進來,對著她道:「我這不是來了嗎,你還惱什麼?」
清河縣主一把把手邊的茶盞子掃到地方,茶水沾濕了他鞋面:「你還過來做什麼?!不是要在家陪你那個老虔婆嗎!」
晏三樂捋了捋鬍鬚,在她身邊坐下,一把摟住她笑道:「論顏色,她不及你半分,論風采,你更是甩了她一個金陵城,我有了你,哪裡還在她身邊呆得住?」
女人大都愛聽這樣的話,清河縣主眉目緩了緩,不知想到什麼似的,又冷笑道:「那你這些日子不見我是為什麼?想翻臉不認人了不成?我告訴你,我的身子不是那麼好沾的!」
晏三樂低頭瞧了她肚子一眼,慢慢地嘆道:「你瞧瞧你,又胡思亂想了,我對你的心思你還不清楚嗎?況且你又有了我的孩子,我每天想見你想的抓心撓肺,可惜我得為咱們的將來籌謀啊。」
清河縣主道:「我當初就說,直接葯死了你那個黃臉婆,風風光光地娶我進門,你非要來迴繞這麼大個圈子,我現在瞧見晏三思就犯噁心!」
晏三樂伸手摸著她已然高聳的肚子,語調滿是柔情:「那樣的話咱們不是什麼都撈不著,我雖然白佔了個長子的名頭,但到底是庶出,日後分了家也最多算個旁宗,這爵位永遠也摸不著邊兒,你又是縣主之尊,我如何能配得上你?」
他語氣漸漸沉了下去:「你別看晏三思那個德行,他占著嫡出的身份,襲了齊國府的爵位,平樂郡王才點頭允了你們的婚事,如果是我,你覺著郡王會痛快應下嗎?」
他哄女人實在是把好手,清河縣主神色已經緩了下來,懶懶地依偎在他懷裡:「晏三思底下那幾個庶出的小崽子好對付,就是晏和呢,他如今已經是一省總督,你能拿他怎麼辦?」
晏三樂捋須笑了笑,別有深意地道:「戰場上刀劍無眼,死個個把人不是再容易不過了嗎?」
清河縣主今天早上才吃了他的算計,聽完這話心裡頗覺痛快,在晏三樂身上扭了幾下,一手已經探了下去,吃吃笑道:「先不說他了,讓我瞧瞧你的刀劍,可還經用啊?」
晏三樂身子往後仰了仰,眼裡不動聲色地劃過一絲嫌惡,隨即又朗聲笑了起來,抱著她往床上走了過去。
……
那邊被人談論的晏和和重嵐已經攜手回了府,重嵐偏頭道:「你這般跟二夫人頂著,不怕有人傳你閑話?」
晏和斜了她一眼:「我這是為了誰?」
重嵐抱著他的手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聲音還帶著嬌媚的捲兒,一波一波像是要鑽進人心裡去。
她最近脾氣越發古怪,有時候跟個漢子似的,一言不合就要擼袖子,或者發小孩脾氣,胡攪蠻纏恨不能滿地打滾,或者就是嬌羞溫柔如同未出閣的少女,撩她一句能臉紅上半天,再不就是橫眉冷對,看誰都唬著一張臉。
連幾個本來伺候她伺候慣了的丫鬟都頭大如斗,只能時時配合著。
晏和見她又換回少女模式,十分淡定地道:「我等會兒要去府衙,你先回屋好好歇著吧,回來給你帶些吃食。」
重嵐臉變得比翻書還快,冷著臉道:「什麼叫好好歇著,誰讓你帶吃食回來了?在你眼裡我就只會吃和睡嗎?」
晏和應付自如,也不接她的話茬:「上回同僚帶我去的一家館子,裡面的佛跳牆和鳳凰蝦是一絕,晚上帶回來給你嘗嘗。」
重嵐不悅道:「你跟同僚去不跟我去?」
晏和面上八風不動:「下回帶你去嘗嘗。」
她這才滿意,懶洋洋地靠在貴妃榻上,忽一眼瞥見他眉尖蹙著,好奇道:「你還有什麼事兒?」
晏和搖了搖頭:「沒什麼,你好生歇著,有什麼事兒命人來叫我。」他說完起身直接走了。
重嵐微怔,心裡陡然一沉,隱約猜到個可能,又不願往那處想。
她在榻上輾轉反側一陣兒,還是覺得睡不著,乾脆起身打算出去走兩步,沒想到剛邁出院門,就見晏寧滿臉是淚地跑了過來,衝過來一把抱住重嵐的腿,摟著她嚎啕大哭:「大嫂,你去救救我姨娘吧,母親說要打死她啊!」